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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皎月确定了自己当前的运气状况和男主关联,但具体是怎样的联系还需要再行确认。
不过这事急不来,着急反而可能起反效果。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梁涣现在像是个非常警惕、对人没有一点信任的野猫,想要强行抱走,少不了被挠出一脸血来。猫猫的杀伤力有限,最多让人去打个疫苗,但换成梁涣,前任执行员的前车之鉴在这里,他是真的会把人弄死。
所以要循序渐进,给对方留出足够的适应时间。
卢皎月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是接下来几日都过得磕磕绊绊,走路被绊、喝水被呛到已经是常态,要说这些还都是日常小事,那后来的发展实在让卢皎月的忍耐力濒临极限。
这夜天降大雨,偏巧芙蕖宫的屋顶漏了、更巧漏的是她床榻上方的瓦……
大半夜的,被兜头一瓢凉水浇醒,躺在湿漉漉的床铺上,卢皎月懵了大半天。
旁边一声扯着嗓子的惊呼,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守夜的小宫女们顿时乱成了一团。
有急急忙忙提着灯凑过来的,有摸索着去点亮烛台的,也有匆匆跑到外面去、去张罗人堵房顶的……
不多一会儿,从卢皎月的寝殿开始,整个芙蕖宫都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漆黑安静的夜色里,这个宫殿热闹明亮得仿佛白日。
小半个时辰后,一通折腾,终于把自己收拾利索擦干了的卢皎月重新躺在了偏殿干爽的床铺上,但那点睡意也被蒸腾得干干净净。
头发虽然被擦了又擦,但是还带着些微的潮意。卢皎月嗅着那点湿气,深深觉得自己在这个小世界里简直和水犯冲。
涣,流水浩荡之景。
卢皎月:“……”
她真的要和这个小世界的男主继续接触下去吗?!
……
总得来说,卢皎月并不是一个相信玄学的人。
虽然从到这个小世界之后的种种迹象都仿佛在告诉她“离水远一点,否则会发生不幸”,但是理智还是压过了那点下意识的归因。
寻求简单和确定感是人类本能,在遇到无法解释之事时尤是如此。
先民无法解释云.雨之时,便将之归为神明,但是她现在面临的情况并非如此。在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运气确实和男主有所关联的前提下,她应该做的是去找明白具体原因,而不是消极躲开。
卢皎月摸了摸铺在枕头上方,还有点潮湿的头发,表情渐渐深沉。
不行,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
得赶紧和男主接触起来,尽快找到改变她现在运气的办法。
半晌,她戳了戳系统:[我再看一遍剧情。]
不能刻意接近,制造偶遇总可以了吧!
卢皎月整个后半夜都在研究剧情,想寻找一个不引起怀疑接近男主的方案。
但计划做了一.夜,第二日却没能成行。
她
被成帝叫过去了。
昨天晚上芙蕖宫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成帝不可能不知道。
原主的身份还相当特殊,既是先皇后亲自教养,又是功臣遗孤,不管是从情分上还是彰显自己厚遇功臣的恩德上,成帝都要从方方面面表示自己对原主的关心。
这会儿自不例外。
成帝应当是提前问过情况了,见卢皎月来了,便直接道:“朕听闻昨夜芙蕖宫漏雨了?”
对方应当是刚从议事的宫殿出来,脸上还带着对河东战况不顺的余怒,说话语气也硬邦邦的,“那些人惯会偷懒、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朕看着那将作监脑袋也不必要了。朕已经下令,将作监内作里,那些年前负责修整芙蕖宫的,全都查办了。”
卢皎月愣了下。
她知道成帝这次叫她过来,是给她一个“交代”的。
原主在宫里一向备受优待,这里面有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当然有感情在,但是对成帝而言,她更重要的是在另一个层面的意义:功臣的遗孤,还是一个没有任何牵扯的孤女,可以让他放心又毫无后顾之忧地给予各种超规格的封赏和特许,以此令麾下诸将领臣子归心。
所以原主绝对不能受委屈,就比如说像宫殿房顶漏了这种事。
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说帝王明面上加封加赏,背地里苛待孤女吗?
成帝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只是卢皎月没想到,这个交代这么简单粗暴血淋淋的。
半晌没听到回应,成帝也不自觉拧了下眉。
回神也意识自己刚才的话太硬了,现下不是同章阁内谈论军情,而是对着一向懂事的高平。
他略微缓了缓表情,努力把神情定格在温和的样子。
虽然看起来不太成功,是从吓哭小孩到了吓晕小孩的程度,但他语调确实是放缓和了,“高平,朕说了,你把这宫里当成自己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现在你义母不在,朕到底是个粗人,没法像你义母那样周到,但说的话却不会收回去。你若是哪里受了欺负、哪里觉得不高兴了,尽管来找朕,朕给你撑腰。”
这话虽尽力克制,但是还是带上了森森血气。
卢皎月并不是第一次见皇帝了,但是成帝确实和每一位都不同。他没有周行训和顾易那样承袭先辈恩泽的幸运,是完完全全靠着自己从最底层一步步走上来的,身上带着异常明显和凶悍的匪气。
原身和这位陛下相处不多,情感上也是畏惧大于亲近。
她其实也多少明白自己的意义作用远大于本身,对成帝的安排往往都沉默答应下来。
成帝这次也以为是如此。见对面一直没有回答,也只当是被他刚才的态度吓着了,他也实在不擅长跟这个年岁的小姑娘交流,毕竟这也不是他的后妃,而是结结实实的晚辈。
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话说到刚才那程度已经够了,再开口也没什么能说的,干脆抬抬手就要让人回去了。
谁料到手
还没抬起来呢,却听对面开口,“儿以为不妥。”
成帝没想到会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脸上不由地带出点被反驳的不快来,沉声开口,“哪里不妥了?”
帝王气势挟威而来,旁边的李枞安脸色微变,连忙给前头的这个小祖宗使眼色。
他也是纳闷了,这位在宫中一向小心谨慎,圣上面前更是少言,怎么偏挑着今日开口?河东战事不顺,陛下刚刚在同章阁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这会儿高平郡主再来这么一出,说不好就被牵连了。
卢皎月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原身这个身份,别说她现在没犯什么错了,就是犯了错,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大事,成帝也绝对轻拿轻放。
她很平静地接着开口,“芙蕖宫出事,将作监虽有错,但罪不至此。”
芙蕖宫漏雨这事,她那莫名的运气影响占了绝大部分,卢皎月还做不到让那么多的人命为自己的运气买单。
成帝垂了下眼,语气不辨喜怒:“你要替他们求情?”
卢皎月:“是。”
李枞安脸色都白了,他看向卢皎月的眼神几乎是恳求了:小祖宗,您可消停点吧!
侧边传来一声冷笑,李枞安一个哆嗦,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缩了缩,连眼神也不敢多递了。
成帝声调像是带了笑,“朕倒是忘了,你一向和太子交好,想来也同他一般仁善。”
“仁善”当然是个好词,但是被成帝此刻用来绝非夸奖。
成帝对太子诸多不满之处,过于柔善这一点绝对是各个因素中最为要紧的。
平心而论,太子是个很传统意义的好人。他谦谨好学,性格宽厚,为人随和,毫无储君架子,但凡和他接触的人没有不夸一句好的。但是圣人是圣人,人君是人君。纵使世人都说圣明君主,但是要是真的一个圣人坐在人君的位置上,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李枞安头越发得低了。
他知道这位笑起来的时候,才是真正动了气。
然而前面那个不怕死的小祖宗还在接着,“二兄素性仁厚,对弟妹都多有照拂,高平多年承蒙其恩、深感念之。”
李枞安嘴唇抖了抖,后槽牙上下磕着打起了颤。
求情?居然在这当口替太子求情?!
这可真是位活祖宗!
成帝也收了笑,低垂着眼地打量着下首的人。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地看这个被他收养入宫的小姑娘。这些天因为太子被禁足的事,闹出来太多的风风雨雨,落井下石的、袖手旁观的、趁机为自己谋求的……到头来竟是个外人替他正经求次情。
成帝阖了下眼皮。
太子友不友兄弟他不知道吗?他就是要让他好好看看,他友的些兄弟都是些什么货色!
那不仅仅是“兄弟”,是他现在的“对手”、更是他未来的“臣子”,他要是不明白这点,便是日后登上这个位置也坐不安稳。
思绪及此,成帝又有点觉得意兴索然。
他跟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置什么气?
待要开口打发人走,却听对面又接着,“但此遭事情与仁善无关。义母在世时常说,为人君主者当赏罚分明,陛下封赏有度,不会因私情滥赏小功,亦不会因不喜而埋没功勋,正因如此,将士才奋勇争先,朝中诸臣才克于政务。陛下恩赏如此分明,缘何到了惩处之时,却一味严酷刑罚?……若只是一点小错,便施以重惩,朝中人人自危,长此以往,人心何在?”
成帝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听着听着却直起了身。
他忍不住低头看过去,正和一双清亮的眼睛对了个正着。清凌凌的一片静谧,平和又从容,哪里见得半分畏惧?
成帝骤地笑了。
他扬了一下眉,缓声:“高平这是在谏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