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证明,郭淡的离去,对于卫辉府而言,影响还真是微乎及微。
他已经离开有七日之久,但是卫辉府运转如常,许多人都还没有意识到郭淡消失了有些时日。
主要还是因为这生意实在是太火爆了。
大家都很忙,难有心思顾上这事。
如今各大作坊不但没有减人,而且都还在扩招,甚至就连寺庙里面那些学业未成的少年,都被商人给抓了走,如那些晋商的茶庄,就从寺庙弄走五六十人。
这些少年虽然学业未成,但基于大环境下,他们可都是精英,又会写字,又会算术。
慈悲为怀的和尚想阻止他们毒害少年,但直接就被商人用香火给堵了回去。
可真是“痛苦”的一逼啊!
当然,其中最火爆的莫过于码头,别说卫辉府的码头,就连开封府的码头都给挤爆了,因为商品卖得好,原料供给就来得更快更多。
大量的丝、茶、粮食都往卫辉府运。
之前讲的什么地域保护,什么爱江南,爱南京。
狗屁!
其实都是穷人在口嗨。
真正的大地主,大富商,甭管他们嘴上是怎么说,但是身体绝对都是非常诚实的,基本上就是秉持着有钱就赚的原则。
因为除卫辉府之外的所有州府几乎都还是小农经济,那里的大多数百姓的粮食可都是自产自足,他们不需要买粮食,等到他们需要的时候,他们肯定也没有钱。
卫辉府可都在大富商在买。
前段时间之所都不往卫辉府供应,主要就是成本问题,双方谈不拢一个价格,而且许多大地主心想如果外面的商人能够回笼,并且学习卫辉府开大作坊,那就可以当地贩卖,不需要缴纳关税,甚至连税都不要缴,这可是自己的地盘。
但是如今运费减一半,这对于粮商而言,那真是大福利啊!
如今运输粮食得成本,运费可是占不少比例啊!
许多人过年回家都回不起。
郭淡筹备两年得运输队,在这一场危机中,可真是大放异彩。
这不仅仅是因为价格上的优势,还因为漕运最近也不涉及走私,本本分分的为朝廷运送粮食,等于整块蛋糕都被卫辉府的运输队全给吃了。
从武汉、杭州到天津、北京,卫辉府的卫辉府的运输队那真是无处不在啊!
但是作为运输队老总的李通,对此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并不是在赚钱,这倒像是在为人民服务。
钱庄。
“辰辰,小东,你们在就最好了,你们可有看见东主?”
李通急忙忙来到钱庄。
辰辰如实道:“通哥,姑爷早些天去南京了。”
李通诧异道:“去南京干什么?”
“好像是说祭祖。”
“祭...祭祖?”李通都傻眼了,这时候跑去祭祖,你这也玩得太潇洒了一点。
“嗯。”
“东主是南京人吗?”
“嗯。”
曹小东突然问道:“通哥,你有什么事吗?”
李通瞧着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心里有些难过,其实他还是有些看不上辰辰和曹小东,毕竟他们年纪太小,一般他都是直接与郭淡交流,但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道:“东主拨给我的十万两,已经用去五万两,所以,我希望东主再拨点钱给我。”
“哦。”
曹小东道:“通哥,这事郭大哥吩咐过了,让你先用着,等到时没钱了,你让那些船夫直接去南京、临清、京城,或者咱们卫辉府的钱庄来领取工钱就是了。”
就是了?
李通略显激动道:“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钱用得太快了么,这么下去,我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曹小东和辰辰同时摇摇头。
李通彻底无语了。
这事没法跟他们两个交流,还是得去找郭淡,他在了解如何在钱庄令工钱得具体细节之后,便离开了。
等到李通离开,辰辰与曹小东相视一眼,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我觉得通哥应该去学习学习算术。”
辰辰道。
曹小东直摇头道:“郭大哥说了,要通哥他们都学会了算术,那还要我们干嘛。”
他说得很对。
时代变了。
一个人包办一切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因为交易量的频繁,而导致一个人是不可能包办的一切,必须依靠合作才能够完成。
自然而然,专业也将进一步细分。
这也是为什么信行在一次危机中,同样也大放异彩。
信行的总部已经从京城里面,搬去临近通州的赛马场,也成为那边的标志性建筑,规模与奖池大厅相当。
当柳宗成来到信行总部的大厅时,顿时就有些傻眼,这里可是比一诺牙行的大厅还要大。
一看就是出自郭淡手笔,因为周边坐着接待客户的,全都是花季少女。
忽听得边上有人道:“就这点货,也得缴三十两税,啧......!”
柳宗成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商贩拿着一张票据,是唉声叹气,他走过去,微微笑道:“这位小哥。”
因为柳宗成以前是很少露面,故此许多商人都不认识他,不过那商贩见柳宗成年纪颇大,又穿着绸缎,也不敢怠慢,回敬一礼。
柳宗成笑道:“我方才听阁下说,这税颇高,那阁下是否有想过,你来这里算一次税,又令成本增加不少啊!”
那商贩忙道:“老爷子说得是,但是在这里算一次比较安心,我可不相信那些官牙。”
柳宗成哦了一声:“为何?难道有人曾算错过?”
“那倒没有。”
那商贩摇摇头,又道:“但若算错一次,那亏得钱可就能够来这信行算很多回,而且,这信行还能够帮咱们计算出,怎样的商品组合关税是最低得。不但如此,最近那卫辉府送来不少货到京城,但是京城出货可没有那么多,可船还得回去,信行还会帮我们安排便宜的船只出货。”
柳宗成欣喜道:“是吗?那老朽也得找他们算算。”
“员外信我,这钱出得一点也不亏,员外你看,几乎每个商人都来找信行算税。”
聊得片刻,那商贩便离开了。
柳宗成回过身来,突然发现陈方圆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顿时有些尴尬道:“老弟,别来无恙了。”
陈方圆立刻将柳宗成请到里面的房屋内,毕竟柳宗成可是信行的超级vip。
“柳兄今儿怎么有空我上这来?”
“刚从钞关转了圈,就顺道过来看看。”
柳宗成举目四顾道:“了不得,了不得,老弟,你这可真是一飞冲天啊!”
陈方圆忙道:“比起柳兄而言,我哪谈得上一飞冲天,我充其量也就是在爬爬山,不值一提啊!”
“你这就谦虚了。”
柳宗成呵呵笑道:“如今我大明商人谁人不知你们信行,我前两日在钞关的时候,几乎每个商人都拿着钞关的票据与你们信行算出来得关税对比,可真是丝毫不差。可也增加我不少压力,这要是不一样,你说那可如何是好。”
陈方圆笑道:“柳兄,你我合作也有些年,有些话,您就不妨直说。”
“老弟,你千万别误会。”
柳宗成摆摆手,道:“我绝无他意,我就是在想,你这里算一遍,我那边还要再算一遍,岂不是做了许多无用功,也耽误了人家得功夫,咱么要是能够合作,那岂不是事半功倍。”
陈方圆呵呵道:“柳兄,我这是打开门做买卖的,您要能够照顾下老弟,我当然是非常开心,价钱也好商量。”
柳宗成笑道:“有老弟这句话,我可放心了,要不是上面有人看着,我现在就想跟老弟签订合作契约,待我回去,我回去之后就立刻跟上面说说。”
话虽如此,但他出门之后,立刻向他的老仆人福四问道:“如今牙行的股价是多少?”
福四微微一愣,答道:“还是在一分上下徘徊着,其实前些天的股价已经低于一分钱,但是牙行突然自己买下所有低于一分的股份,这股价也又涨到一分。”
柳宗成点点头道:“你立刻安排人暗中收购牙行的股份。”
福四诧异道:“老爷,这...这是为何?”
柳宗成回头看了眼信行,道:“我一直都不相信郭淡会信任老夫,他一定会想办法干预此事,那么他极有可能会借信行来介入。”
福四眉头紧锁,道:“那我们不是应该想办法购买信行的股份吗?”
柳宗成苦笑道:“我也想,但信行并未股份制,陈方圆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出售信行的股份,但是我认为一旦郭淡取得成功,那么信行....极有可能就是第二个五条枪。”
福四道:“老爷认为郭淡会赢?”
柳宗成摇摇头道:“老夫只是确保我柳家不会输。”
......
而那边郭淡为此次南下也真是煞费苦心,他先是为了迎合猛龙过江的主题,选择乘船南下,故此原本十日的路程,硬生生让他走出一个月来。
而他又为了配合荣归故里的主题,来到南京,他首先是去到自己家乡扬子沟。
这一顿骚操作,令徐姑姑完全是雾里看花。
如今整条运河的节奏都非常快,货船比他们的船都要跑的快,而就是他把整个节奏都拉快了,但是他自身的节奏却渐渐慢了下来,怎么看都有些不协调。
不过当徐姑姑看到郭淡跪在乡里祠堂中,大哭自己是不肖子孙,莫名的觉得一丝丝快感。
郭淡此次回乡,虽然有些突然,但很快全乡的人就都赶了过来,在南京,虽然士大夫不喜欢郭淡,官僚也不喜欢郭淡,但是乡里人却是以郭淡为荣。
虽然郭淡并没有考上进士,但他也确实将商人做到了极致,承包四个州府,富可敌国,深得皇帝信任。
这绝对算是衣锦还乡。
这衣锦还乡,首先就是要去祠堂祭拜,而且一定要哭,一定要说自己不孝,等于就是上千人看着他哭。
还有几个乡绅陪着他一块哭,大家开始回忆起郭淡的父亲郭山农。
很快,郭淡发现他们有些没完没了,完全沉浸在情绪当中,但他哭到后面,实在是没啥情绪,索性就直接“哭晕了”过去。
躺在床上没有多久,他就“悠悠醒来”,又在几个乡绅,以及百余个乡民地陪同下,到处看看。
在郭淡眼里,其实也非常穷,但比河南的那些乡村那可是要富裕的多。
都没得比啊!
“大伯!”
郭淡向身边的老者道:“父亲生平之愿,就是能够成为扬子沟的第一个进士,可惜未能如愿,而我这个不孝子也未能为父达成愿望,故此我希望为扬子沟建造一座小学,让扬子沟的孩子能够读书,若成绩优异,我会把他们送去开封府读更好的学院,一定要让我们扬子沟出一个进士。”
乡绅们听得极其开心。
那大伯杨晟便道:“难道你有这份孝心,相信山农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的。”
郭淡微微一笑,又道:“另外,我会再捐一千两出来修建祠堂。”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的很大。
一...一千两修建祠堂?
这......。
杨晟忙道:“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
郭淡道:“剩下的钱,可以为乡里修修路,或者帮助一下有困难的乡亲。”
我们都困难啊!
一个中年人就道:“郭淡,既然你有这么出息,为什么不帮乡亲们找点生计。”
杨晟微微瞪他一眼,毕竟他是读书人,觉得你这话说得太直接了一点,人家郭淡才第一天回来,好歹明日再说啊。
郭淡笑道:“如果大家真的想找点活计,我可以在河边修一些仓库,为乡亲们找些事做,但是可能比较辛苦......!”
不等他说话,乡亲就激动起来了。
“咱们不怕吃苦,咱们就怕饿肚子。”
“只要你能给我们找点活干,再苦再累,咱也干。”
.....
郭淡点头笑道:“好,我到时安排一下。”
大家见郭淡答应了下来,顿时是喜出望外,纷纷看向方才发问的中年人---问得漂亮!
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猪叫、鸭叫声。
大家举目看去,只见一大群猪鸭往这边而来。
杨晟赶忙叫人过去问问,是不是走错地了。
郭淡忙道:“大伯,是我喊来的,我打算今日宴请全乡。”
宴请全乡?
杨晟的呆若木鸡,他的价值观渐渐扭曲了。
宴请全村的情况都还没有发生过,你来个宴请全乡。
就郭淡方才那几句话,再加上这一群猪鸭,这大几千两就扔了出去。
杨飞絮瞧了眼那群猪鸭,道:“想不到他对这些乡民会恁地大方。”。
她之所以有这疑问,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听郭淡提起过自己家乡,连父亲都很少提,除了找借口不当官以外,故此她也一直觉得郭淡是非常商人的商人,唯利是图。
徐姑姑微微一笑,道:“也许他只是认为南京人的身份让他更容易在此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