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路音和万丽终于来到了一个名为巴维的小镇。
在大多数时候，这个典型的西欧小镇都安静而悠闲，本地常住人口很少,镇上的建筑也多是百年以上的老房子，唯一一条贯通整个镇子的街道,据说已经有200年的历史了。
然而最近，因为本镇某个名人,小镇上游荡的亚洲面孔忽然多了不少，就连镇上唯一一家条件不错的旅馆,也难得被订满了。
旅馆老板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英语不太好,就算家里生意爆满,她似乎也并没有多开心,总喜欢用本地方言自言自语：“小加莱就是为了讨好那群有钱的东方人，真是的，本地姑娘有什么不好，我看比那群亚洲人漂亮多了。”
小加莱就是巴奈特导演的昵称，他从小就在镇上长大，就算成名已久,在镇上的老人眼里，他依然还是那个顶着一脸雀斑,喜欢在镇上唯一的大街呼啸而过的臭小子。
关于小加莱新电影的选角，也同样引起了不少镇上人的非议。
对年轻人来说,小镇的名气上升，赚钱机会增加，显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对那些老人,尤其是性格保守的老人们来说，却觉得小加莱的选择，如同背叛。
作为最被各大影展的评委老爷们推崇的顶级文艺片导演，巴纳特先生在商业片领域并没有太大的建树，他最擅长的，还是用犀利而深刻的视角，精巧的运镜，以及绝美的画面表现力，讲老欧洲自己的故事。
只不过这几年，这些故事似乎连欧洲人自己都没什么兴趣了，导演也只能把眼光往更远处放，然后挑来挑去，选了个跟东方有关的神话故事。
其实在如今的西方文艺圈里，这依然算是个冷门题材，但大导就是大导，只要找到想拍的题材，就从来不用担心资金的问题。
更何况，老太太说的也没错，那些东方人，确实挺有钱的。
这次过来面试的各国亚裔女星超过80人，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因为面试时间太急，没听到消息快，或者实在抽不出时间的。
而一到这个小镇，绝大多数人打听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位导演心目中的东方美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
虽然说对美的追求是人类的共性，但审美的变化，却从来都躲不开文化和社会的影响，尤其对异国美人的想象，绝大多数时候，都带着一种本地人的异化。
反正那边选出来的不少所谓亚裔绝世美人，传回国内，只能被送上一句：emmm……你们喜欢就好。
如果这位导演也是类似的审美倾向，那长期混迹于欧美娱乐圈的亚裔面孔演员，明显被选上的几率更高，毕竟她们的长相本身就经过了筛选，更符合国外的审美。
理所当然，这次过来参加面试，最多的就是来自欧美的亚裔演员，亚洲其他几个国家还有某省某区的也来了几个，相对来说来得最少的就是内地女演员，除了路音，就只有另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小花。
这次面试有严格的限制，要求演员的年龄不能超过30岁，光是这一条，就筛掉了不少有国际影响力的内地女演员，年轻的这一波又有些青黄不接，一直没有特别能打的出头，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也比前辈们弱得多。
最重要的是，国内和国外的审美真的有壁，倒也不是说哪边漂亮或者哪边不漂亮的问题，而是互相都不太吃，再加上国内电影行业崛起，开始逐渐甩掉白人审美那套，走起了自己的路子，也更加厚了这种审美上的壁垒。
这次来的小花，在国内也算是个美人，而且背靠大公司，更重要的是，有能在国外知名度很高的前辈帮忙推荐，才成功拿到了这次机会。
她其实也没想着能被选上，就是过来露个脸，结交一下其他国家的人脉，最重要的是，回国还可以在各种营销号上好好吹一吹，标榜自己可以和各路国际大牌影星一起竞争，就算失败，也是虽败犹荣——其实这算盘，就跟万丽之前打的一模一样。
所以，对同样来自内地的路音，这个小花表现得格外亲切，毕竟母语相同，就连聊天都更轻松。
私下里，她也忍不住对路音吐嘈，“我打听过了，这个导演出了名的严格，出片又慢，还是没什么钱的文艺片，动不动就被耽误个一年半载的，影响我赚钱，要不是他拍人拍得确实漂亮，我才不愿意来呢。”
“不过，那个导演的镜头是真漂亮啊！”小花又一次感叹，“其他人说他就算拍东方神话，也只能拍出西方人理解的那种稀奇古怪的异形，我倒是不太赞同，他的风格其实国内应该还蛮喜欢的，要不然，国内也不会有那么多喜欢他的影迷。”
确实，作为一个小众的文艺片导演，加奈特·巴拉赫在内地的声望，反而比不少国外知名的商业片导演还高，这一则是靠着国内文艺青年的吹捧，二则，他的片子也确实在某些角度，跟国内的主流审美有些重合的地方。
反正这人拍白人是拍得真挺好看的，好几个现在在国际主流影坛都挺有影响力的知名演员，就是靠着这个导演的镜头出圈的，就是不知道他拍亚裔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小花摇摇头，也懒得多想了，反正想了也没什么用。
跟态度亲切，随缘佛系的国内同行比起来，欧美有几个年轻的亚裔演员，对其他人的攻击性却明显强得多。
也可能就是优越感太强，觉得自己稳操胜券，而其他挤过来的人，不但在做无用功，而且还要抢旅馆房间，占用面试时间，简直就跟蝗虫一样惹人讨厌。
路音和那个内地的小花因为来得早了两天，所以有幸在旅馆爆满前订到了房间，这点幸运和提前准备，却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总觉得她们必须把自己占据的旅馆乖乖让出来，才肯罢休。
“两个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丑八怪，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脸，敢跟我们一起来竞争角色，”一个不得不想办法借住到当地居民家中的女演员，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路音和小花，故意恶声恶气的用英语大声说，“再说了，这些人能有什么演技，真希望导演能清醒一点，把她们尽快赶回老家——鬼知道那是个什么乡下地方，说不定连电影院都没有。”
这人其实长得不难看，打扮也很精致，可惜那股子恶形恶状，却完全破坏了她眉眼间的秀美，只让人觉得眉目可憎，惹人厌烦。
路音和小花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两个经纪人直接把手上的刀叉往桌面上一拍，毫不犹豫的和对方撕了起来。
开玩笑，真当他们在国内和娱记是白撕的？一个口无遮拦眼光狭隘的蠢货而已，分分钟就能把她彻底碾碎。
路音之前只是觉得自己的经纪人口语不错，这时候才发现，她骂起人来也同样相当流畅，战斗力惊人。
难得见识到自家经纪人的彪悍战斗力，路音和小花对视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路音还好一点，到底身为老板，不好被经纪人当孙子训，可对小花来说，经纪人的战斗力绝大多数时候都用在了她自己身上，当下就算面对一个蠢货，也忍不住物伤其类，想起了自己被经纪人狠狠调教的时刻。
所以说了，得罪谁都行，千万不要得罪自己的经纪人，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好脾气经纪人，就有可能直接化身为暴走的怪兽，嘴里喷着火，把周围所有的蠢货都彻底焚烧殆尽。
当然，如果被喷的不是自己，作为围观群众，看到那蠢货被喷得掩面而走，心情还是很快就明媚起来。
可惜没能笑多久，经纪人的怒火转而又朝着小花直接喷了过来：“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也别太不当回事，看到没，在外头咱们可是受歧视的一方，要想狠狠把脸打回去，就好好给我展现出你的实力！”
小花被训斥得瞬间就蔫了，可这个经纪人还不罢休，转头又对还在边上吃瓜的路音说：“你也是一样，咱们内地这回就来了你们两个，谁都不能轻视，都给我好好争气起来！”
小花的经纪人是个看起来十分平常的中年妇人，微胖，平时话也不多，其实履历相当吓人，带出过好几个顶级巨星，之前指点小花出来的那个国际范的大前辈，也同样是这人手下的艺人。
而且之前看起来，真还挺平和，不急不躁的一个人。
可能是年纪大了，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愿意拼了，这经纪人之前比她的艺人还要佛，三天两头安慰小花，就算初选没通过都无所谓，就当出国旅个游，顺便提升一下知名度，就算是把来回的机票赚回来了。
现在可不行了，都打脸打到面前了，这经纪人当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但对着自己的艺人一个劲的鞭策，就连旁边的路音，也一样跑不了。
选不选上是一回事，反正，不能给咱们自己人丢脸！
这经纪人行动力也是一绝，转头就拉上了万丽，出去搜罗了一堆和导演相关的文字还有视频资料，又熬夜筛选，最后选出了一文件夹的纸质资料，以及两个小时的视频内容，要这两个艺人认真学习观摩。
不同的导演有不同的气质，在演员的选择上也会有自己的偏好，从他的以往作品和经历上，总能稍微看出点端倪。
“可是……明天就要开始正式面试了，现在突击学习，也没什么用了……”一脸天真单纯的小花，神情无辜的安抚自己的经纪人，“再说了，陈姐可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初试能不能通过无所谓，现在突然这样，我也看不完啊。”
其实本质就是为了偷懒。
撕都撕赢了，能不能过初试，好像也没那么大的关系？小花很闲鱼的想。
经纪人早习惯了她这套装傻充愣的模样，直接暴力威慑：“你要是连初试都没过去，一回国我就把你送到那个最累的极限综艺里去，而且保证你一期不落的当上常驻嘉宾。”
这一招可彻底捏在了小花的死穴上，她当下就支楞起来，小脑袋一仰：“保证认真学习，闯进复试，绝对不会浪费你的心血！”
经纪人的神情这才和缓下来：“这还差不多。”
她转头又看了一眼路音，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能被抓把柄的地方，路音还是下意识的一个激灵，马上跟着说：“放心，我也会好好琢磨的。”
不愧是大经纪人，认真起来的时候，那气势可真够吓人的。
经纪人满意的点点头，年轻姑娘嘛，就是要好好鞭策，才知道上进。
至于万丽，正在眼睛放光的记录着学习心得。
这就是带出过国际大明星的经纪人的威风吗？果然值得好好学习，认真模仿。
总而言之，就在这种突如其来的鞭策之下，路音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了这个导演的基本履历，以及更多不为人知的小细节，同时大概知道了他的运镜风格以及叙事习惯，也能更好的调整自己的面试状态。
终于到了正式开始面试的当天。
这次的面试据说有三轮，第1轮初试时间最短，会筛掉光从长相就不合格的人选，第2轮复试才会透露剧本内容和角色相关。
至于什么样的人选合格，什么样的人选不合格，一切都由导演说了算。
听说第1轮面试以前，所有人的照片都已经在导演这里过了一遍，按理来说这一关应该比较稳，除了那几个在国际上都没怎么露过脸的新人小演员，大多数人应该都能进复试。
这天早上，之前在餐厅里和两个经纪人发生过口角的亚裔女演员，还一脸志得意满地对助理说：“可算等到今天了，那几个不自量力的乡巴佬终于可以彻底滚蛋了，她们一走你就马上帮我去酒店订房，这该死的破镇子，连个热水澡都洗不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热水，只是没有冲淋龙头而已。
古老的小镇上，有年代的老房子实在太多，碍于法律限制，不少都无法进行特别完善的现代化改造，镇上的居民早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可对那些来自大城市，光鲜亮丽的明星们来说，却绝对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受罪之旅。
其实镇上唯一的旅馆条件也一般，洗澡的热水甚至无法24小时供应，可跟旁边的民居比起来，已经算是相当好的了。
要不是这个导演名气够大，摆在面前的鱼饵够肥，多半人一到这里，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打道回府，一天都不想多待。
哪怕还没正式开拍，大导磋磨人的架势，似乎就已经提前摆上了。
在旅馆里，路音和小花其实也住得不太舒服，尤其小花，原本还想着初试完就可以直接走人，结果现在目标又变成了面试通过，说不定还要在这见鬼的石头旅馆里多住两三天，她就忍不住直接哀嚎起来：
“这不是传说中的发达国家吗？为什么酒店的条件，比我在国内住的青旅都不如啊！这硬邦邦的床是什么鬼，我睡得脊柱都快断了！”
“叫什么叫，这不比你在深山老林里拍戏条件好得多？”经纪人不耐烦的拍了这咋呼丫头一下，“这么娇气干嘛，当心我真送你到极限综艺里去待几个月。”
“陈姐别，求你仁慈点，难道你真的不爱我了？”小花瞬间变脸，一脸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那就给我好好准备面试，”陈姐面无表情，“别啰里啰嗦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了，很快就轮到你了，给我打起点精神。”
“问题是打起精神也没用啊，”小花瞬间又变得愁眉苦脸，“谁想到初试淘汰率就这么高呢，陈姐求求了，我真的去不了那个综艺，会死人的。”
和之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明明已经通过照片筛选了一轮，可照面试进行到目前的趋势来看，大约有2/3的候选人，刚和导演打了一个照面就被直接筛掉了。
既然筛得这么干脆，那叫这么多人过来干嘛？纯粹开涮吗？
绝大多数被刷掉的人，碍于导演的名气，也只好忍气吞声，不过也有那么几个，不甘心就这么老老实实回去。
比如那个之前还指望着等路音和小花让出旅馆，她好直接住进去的亚裔演员，也被导演看一眼就直接刷了下来，她当面就问出了自己的质疑，觉得导演是在故意耽误自己的时间。
导演是个白发苍苍的矮个子老头，眯着眼睛，又打量了一眼这个人，淡淡说：“没办法，你们有些人修图修得太过分了，如果当初你能直接把原始的底片寄给我，我想我们双方都不需要浪费各自的时间。”
看起来修图**这一招，全世界都一样通用。
这人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依然愤愤不平：“一张照片有什么关系，我以前拍过那么多优秀作品，你不可能没看过。”
导演看得出来也是个脾气暴的小老头，直接白眼一翻：“你以前演过什么关我屁事，都是一堆垃圾而已，垃圾！”
然后就很烦躁的让工作人员把这人直接轰了下去。
离开的时候，这人正好对面碰上了小花。
和动辄直接撕人，脏话流利程度10级的经纪人可不一样，小花还是个很注意自身形象的文静女演员，面对着这个一脸猪肝色的对手，她露出了天真的甜笑，似乎自言自语，却又字字扎心的用对方能听懂的话说：“哇哦，谁能想到呢，某些人好像要被直接赶回老家了，而且还是这么多人送你，这待遇可真不错。”
任哪个长眼睛的，都不会觉得这人边上围着的那群彪形大汉是为了礼貌欢送。
不过小花可一点不在乎，只要让对方扎了心，自己就高兴了。
谁叫这个蠢货惹到自己的经纪人，逼得她必须背水一战，要是不能撑过初试，说不定真要被送去那个恐怖的综艺。
小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能由衷的向上苍祈求，至少能够让她混过第1轮筛选。
运气不错，几分钟后，小花连蹦带跳的跑了出来，脸上笑容满面，说自己面试通过了。
因为一进一出用的时间很短，刚才被赶出来那人，还站在不远处发脾气。
小花脸上的笑更加灿烂，拍了拍路音大声说：“你也加油，这个面试还挺容易的，就是导演看一眼的事，刚听说有人是因为p照片被赶走的？唉，这就体现出诚实的可贵了。”
旁边那个人，明显看起来更气了。
路音也笑笑：“我也进去了，希望同样能有你的好运气。”
一边往里走，她一边装上了最新得到的卡片：
【园丁】
【深谙植物习性，因为长期接触自然，审美相当出色。】
【卡牌时效:1小时，冷却时间：1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