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零五分, 周光彦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下班后他一直没回去,留在办公室加班。
起初状态不对,怎么也打不起精神看文件, 喝了杯浓咖啡,终于能专注工作了。
他手机基本上是震动模式,放旁边时不时震一下,一般没电话来他不会理会。
但十二点零五时,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犹豫片刻,还是放下手中钢笔,拿起手机,点开王奇发来的微信新消息。
王奇:【周总,烟花已经放了, 您请过目。】
下面是一条视频。
周光彦指尖悬在屏幕上, 默默看着烟花盛放的视频封面小图,最终还是收回了手,退出聊天页面。
放下手机闭目凝神, 久久无法再专注, 他索性起身, 走到落地窗前,点了根烟, 驻足俯瞰脚下繁华璀璨的京州夜景。
一整天, 他都试图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天跟往常任何一天一样, 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想逃离寂寞与悔恨的折磨, 回忆偏偏不放过。
他不知道要过多少年, 等到多久以后,才能彻底忘记这一天是什么日子。
或许再也忘不掉,直到生命停止那一天。
他累极,没去休息室,又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任回忆侵袭。
去年这天,沈令仪满二十一岁了。
那时还在暑假,等放完假,开学就要升大四。
周光彦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他在这天送了她一条蓝宝石项链,水滴形的,宝石晶莹剔透,是著名奢侈品牌当季最令人期待的限量款。
当沈令仪拆开礼物盒,打开丝绒盒子,看见这条项链时,惊喜地“哇”了一声,扑过来搂着他脖子,挂在他身上,笑盈盈表示感谢。
但周光彦发现,她其实并不开心。
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眸子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周光彦不太信她是真喜欢,捏了捏她脸颊,问:“不好看?”
她摇摇头,一脸真诚:“没有呀,特漂亮,宝石好大啊,这个花了你不少钱对吧?”
周光彦笑笑:“喜欢就行。”
他抱着她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给她戴上项链,看着那修长雪白的脖颈被围住,颈窝下方是散发着夺目光彩的宝石吊坠,宛如童话里高贵圣洁的公主,美得不可方物。
“那怎么感觉你不开心?”他轻轻拨弄着宝石吊坠,手指似是有意似是不无地蹭过她白皙如瓷的肌肤。
沈令仪脑袋靠进他怀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不马上大四了么,要准备找实习了。”
周光彦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听她说完,在她雪白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实习还不简单?来我公司得了,想去哪个部门,到时候给你塞进去,占个名额的事儿,班都不用去上。”
他说得如此轻松,沈令仪仍是摇头:“我去你们公司干嘛?专业又不对口。”
周光彦笑了,屈着食指,在她高挺的鼻梁上刮了刮:“来给我当小秘书呗。”
他特意加重“小秘书”三个字语气,眼里是暧昧不明的笑意,沈令仪自然听得出这人打的什么鬼主意,蹙眉攥着拳捶他。
“呸!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一把握住她细嫩的小手,英俊的脸上尽显风流:“人最不能要的,就是脸面了,要这个有什么用?要钱,要权,要我家宝宝,才最实惠。”
沈令仪臊得慌,偏又躲不开,被他捧着头吻得七荤八素,脸红如蜜桃,越发勾得他止不住渴。
“我才不要给你当秘书,我想进电视台。”
她双手抵着他胸膛,不让他再贴过来。
听到这话,周光彦脸色立马沉下,气场也冷了几分。
她要是想进电视台,他也能把她弄进去,可他不愿意自己女人进这个圈子。
“进电视台多没劲,想往上爬,没关系没背景,实力不够硬,不豁出去点儿什么,谁给你让道?”
他话说得已经够明白,沈令仪也听懂了,仍是坚持自己想法。
“我又不是非要大红大紫,进去有份稳定工作,在台里当个没名气的小主播就行。”
“这么喜欢抛头露面是么?”他不高兴,板着脸问。
沈令仪与他说不通,闭嘴不再搭理。
以前很多事情上,她拗不过他,唯独工作这件事,她不愿退让。
两个人僵持好一会儿,谁也没给谁好脸,最后还是周光彦让了一步,摸摸她头发,语气有些无奈:“行吧,进台里也行。下学期再找实习,到时候我让朋友关照一下,有人为难你就跟我说。”
他抱紧她,薄唇在她耳边轻轻蹭。
“宝宝二十一岁了,吹蜡烛前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
“没事儿,我有得是办法知道。”
他开始上下其手,很快便弄得她不能自持,抖抖索索溢出几声碎语。
“希望我们……平安……健康……”
“嗯?”他没听清,手上越发过分。
沈令仪水汪汪的眼睛一片迷蒙,咬着唇摇头,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
“许的愿是,希望我和家里人,还有你,平安健康……”
他笑了,使坏在她颈侧留下一个明显的痕迹,沉声低语:“宝宝真好。”
他记得那天晚上两个人都特别疯,**一塌糊涂。
她难得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他嘴上骂着骚,其实喜欢得不得了。
那时候两个人都知道,在一起越久,剩下的日子越少,她有没有那么一刻,也舍不得他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年后的今天,身边没有她了。
再也没有她了。
·
程永进六十大寿这天,请了许多圈里人,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周家的。
近两个月,程永进联合其他几家企业,一起暗中给周光彦使绊子,虽不至于击溃周氏,但也确实给周光彦留下一些麻烦事。
据说周光彦这阵子忙得焦头烂额,周兴平也一直躺在病**没有醒,听到这两个消息,最高兴的人,无疑是程永进。
之前在周宅,周光彦当着周程两家人的面发一通疯,蹬鼻子上脸,丝毫不顾及程家脸面,而他那个蠢女儿,竟还一心念着这混账东西,程永进想起来都快气得背过去。
眼看着周氏烂摊子越来越多,程永进心里越发高兴,又赶上六十大寿,人逢喜事精神爽,早早便来到宴客大厅招待宾客。
程予希作为程氏千金,虽然因为周光彦跟父亲关系闹僵,可表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维护程家脸面,准时盛装出席。
主持人说完祝寿词,掌声四起,程永进起身举杯,正要开口致谢,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视线。
程永进蓦地愣住,脸上笑意渐渐散去,拧着眉心死死盯着不断走向自己的人。
众人顺着程永进目光看去,只见周光彦优哉游哉不急不缓朝着程永进这边走来。
起初他双手踹在裤兜里,走一半掏出来,边走边鼓掌,最后脚步停在程永进跟前。
程永进眉头紧锁,黑着脸瞪向周光彦:“你来做什么?”
周光彦剑眉微挑,耸了耸肩,唇角勾起一抹笑,目光却是冰冷的。
“我来给您老人家祝寿啊。”他说得一脸诚恳。
程永进信他才怪,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穿着一身黑——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这衣着,哪是来祝寿?说是参加葬礼都不为过。
程永进强忍怒火,脸色铁青:“这里不欢迎你,还请周总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周光彦笑了,像是听了什么令人吃惊的话语。
“不欢迎我吗?我怎么记得,令千金上赶着要嫁我呢?”他扭头看向程予希,冷冷勾了勾唇,满眼尽是轻蔑与不屑。
周围一片哗然,惊讶的目光纷纷投向程予希。
程予希捂着嘴起身,泪水夺眶而出,拼命摇着头想解释,却被众人围观的眼神刺激得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肆!周光彦,你也太不给程家面子了!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程永进不义!”程永进怒容满面,抖着手指着周光彦鼻子。
周光彦歪了歪头,避开程永进颤巍巍的手指,仍是皮笑肉不笑,双手揣兜,脖子往后仰了仰,淡淡笑道:“我是不给你面子吗?我是他妈给你笑脸给多了。”
话音刚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手来,狠狠一拳打去,程永进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却连自己是怎么挨揍的都不清楚,旁人也没看清周光彦是怎么出拳的,只听见程永进嗷一嗓子哀嚎,手捂着半边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挨了狠狠一拳。
程予希和程母扑过来,被周光彦带着的几个保镖拦住,程予希见父亲被揍得鼻青脸肿,吓得腿软跪地。
周光彦将程永进踹到地上,冷冷垂眸:“这顿揍,是我替沈令仪还给程予希的,我一老爷们儿打女人不是个事儿,你这个当爹的,就替她收着吧。”
程母见丈夫被欺负成这样,一个劲想扑过去,被保镖拦得死死的,只得挥手指着周光彦大骂。
“周光彦你这个畜生!欺负我女儿还不够,还想把我们夫妻俩逼死吗?!我们程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啊!”
周光彦笑起来,看向程母的目光冷如寒剑:“你们程家做了什么孽,当然得问问你们自己了。你要是想不起来,我来帮你想想。”
周光彦抬起胳膊挥了下手,后方控制台的人看见示意,立马按计划行事。
随即,宴会厅正前方大屏幕亮起,开始逐一播放程永进行贿送礼,股票操盘,经济诈骗,甚至女票女昌的监控视频和录音。
宴会厅内霎时人潮**,程母看着屏幕上丈夫搂着年轻性感的美女走进酒店,两眼发黑,气得直接晕了过去。
程予希往日总是端着一副淑女模样,优越的家世和背景让人艳羡,今天原本也想借着父亲过寿大出一番风头,谁料风头没出上,反倒彻彻底底丢了脸面。
程予希了解周光彦的狠毒与强硬,自知父亲逃不过这一劫,必定要被送进牢房,而接下来周光彦要收拾的人,一定是自己。
她从地上爬起来,想冲出去,刚一迈步便被长长的裙摆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哗然,看戏似的看着这位曾经优雅高贵的名媛千金狼狈至此,不禁感慨唏嘘,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程予希脑中乱做一团,仅剩不多的理智告诉她——立刻去找方瑾!现在只有方瑾才能救自己!
她顾不得被人围观看戏,撇下所有尊严,拎着裙摆仓皇跑出酒店。
周光彦和保镖谁也没追上去。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程永进夫妇,蔑笑,迈开长腿。
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
他双手又揣回西裤兜里,长身玉立,闲庭信步离开,身后跟着一排保镖,就跟道上茬完架似的,猖狂又嚣张。
走出酒店,坐上自己那辆迈巴赫,周光彦打电话给宋临。
“谢了哥们儿,要没你帮忙下套,这老东西不会这么快上钩。”
他对这位铁瓷表达由衷的感谢。
宋临听他语气轻快,知道这次砸场子进行得十分顺利,不由笑道:“应该的,我救许斯延,搞垮吕宏明,你小子功不可没。我这回算是还你人情了。”
周光彦点点头,乐了,笑问:“在海城玩儿得怎么样?”
宋临:“挺好的,小楼和闺女很喜欢,我也还行,主要是陪她俩。”
周光彦:“行吧,好好休息,就这么地吧,挂了。”
宋临立马叫住:“哎哎,别挂,有个事儿得问你一下。”
周光彦:“什么?”
宋临:“昨晚凌晨吧,我们还在海滩散步,赶上有人放烟花,还放出一行字来,是你放的么?”
周光彦沉默。
他没想到竟这么巧,这场烟花被宋临一家看到了。
片刻后,周光彦平静否认:“不是。”
宋临不作声,心里想,这个回答,那就代表是了。
周光彦:“还有别的事儿么?”
宋临:“没了,歇着吧你。”
周光彦抽了口气,缓缓吐出来:“歇不了,还得回去看资料。”
宋临感慨:“你丫真够牛逼的,太特么有定力了,搞掉程永进还这么淡定,江旭平可跟梁晓打过赌,说你今儿肯定得去百利庆祝。”
周光彦冷哼:“庆祝他俩大爷我庆祝,这俩完蛋玩意儿一天天闲的。”
宋临:“老江是挺闲,梁晓可不闲,最近又跟白星绮搅和上了,就跟那八点档狗血剧似的,演他妈二百集还没完没了。”
这话给周光彦逗得乐:“拉倒吧你,说别人梁晓,你跟沈小楼好哪儿去?当初咱这帮哥们儿可没少看你俩演连续剧啊。”
宋临压根不在乎:“爱看看呗,哥们儿我现在家和万事兴,咋了,羡慕嫉妒恨?”
周光彦没好气:“滚滚滚滚滚,瞎几把嘚瑟。”
立马把电话撂了。
他最讨厌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说对宋临没有丁点羡慕嫉妒恨,那是不可能的。
这厮自打把沈小楼追回来,成天就知道嘚瑟。
以前他没觉着有什么,跟沈令仪分手后,再看到别人爱情美满婚姻幸福,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
他知道,这不是别人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
可他也没法那么快解决这个问题,只能硬撑着熬过去。
前阵子宋临朋友圈老爱晒媳妇跟闺女儿,每次刷到,他心里都得难受好一阵子,最后索性把这厮朋友圈给屏蔽了。
让他丫晒,眼不见心不烦。
·
九月的西雅图气候凉爽,天朗气清雨水少,美中不足是昼夜温差大,沈令仪过完生日没多久,入九月就得了一场重感冒。
在这里安顿下来后,她名义上是宋临国外公司的员工,实际做着汉语教师的工作,每周给不同美国学生补习汉语。
周六送走最后一位女学生,沈令仪趁着傍晚余晖还在,沿着街边散了会儿步。
风随着入夜越发寒凉,冻得沈令仪直哆嗦。
她抱着胳膊回到家,没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发软,双腿如灌了铅似的沉重,头又晕又疼,胃也一阵发疼,开始犯恶心。
估计是着凉发烧了,她想。
扶着栏杆费好大劲上楼,在卧室储物柜里找到药箱,拿出体温计一测,果然,华氏102度。
算下来差不多快三十九摄氏度了,沈令仪瘫坐在地上,靠着床尾,从药箱里找到退烧药,艰难地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就着将退烧药吃下去。
她身上一个劲发冷,胸口闷得慌,头也疼得厉害,放下杯子躺回**,扯过被子裹紧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退烧药作用似乎并不大,沈令仪难受好一会儿,还是身体发冷头发热,鼻子开始塞住,呼吸都不通畅了。
她难受得想哭。
一个人在国外,虽说有姐夫的人照应着,可到底是孤身待在异国他乡,生起病来,连个可以陪伴的亲人朋友都没有。
她不好麻烦姐夫的朋友,也不愿联系国内的姐姐和闺蜜,她们要是知道自己病了,帮不上忙还得为她担心忧虑,尤其是姐姐,现在国内是白天,要是得知她生病,保准晚上都睡不着。
沈令仪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恍惚间,回忆悄然涌上心头。
大一那年冬天,她和周光彦刚在一起没多久,从海城疯玩回来自己就感冒了。
先是发烧,走着走着忽然使不上力,迈步子都费劲。
那会儿刚下课,她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以为自己这么乏力是饿了,赶紧打了份暖呼呼的汤面吃。
平常很合胃口的汤面,那次却吃几口就咽不下了,直犯恶心。沈令仪这才感觉自己生病了,晕乎乎给周光彦打电话。
周光彦一开始没接,把电话给挂了。
她没想那么多,又打一个过去,这回周光彦很快接通,压着嗓子说自己在开会,问她什么事。
她带着哭腔告诉他自己好难受。
他问哪里难受,她把身上那些症状说给他听,他沉默一会儿,再开口时没压着嗓子,似乎从会议室出来了。
“早上是不是穿裙子上课去了?”周光彦问。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小声应道:“嗯……”
周光彦嗓音沉下来,明显生气了:“不跟你说穿长裤穿长裤么?怎么非得跟我犟呢?这京州能跟海城比么?京州冬天多少度,海城多少度?沈令仪我看你就是要美不要命,这个天儿穿什么裙子,赶紧给我滚回寝室穿棉裤!”
听他这么一说,沈令仪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可身体难受得要命,还被训斥一通,她委屈得不行,眼泪说掉就掉,抽抽噎噎替自己辩解。
“我上身穿了棉外套的,下面也穿了长靴,其实也不怎么冷嘛……”
“就你现在这个症状,明显是发烧,还不怎么冷,再冷点儿你能厥过去。赶紧给我回寝室,等会儿我让人来送药。”
那边直接把电话挂了。
沈令仪捧着手机,越想越委屈。
哪个小姑娘不爱美?冬天像她这么穿的,又不止一个,干嘛对她这么凶?
就算是她做错了,难道不应该看在她是病人的份儿上,对她嘘寒问暖吗?
这人倒好,上来就是一通骂,连个好语气都没有。
沈令仪吃不下走不动,趴在食堂餐桌上哇哇哭。
哭着哭着,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抬头一看,竟是白星绮。
白星绮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保温杯,取出一片药递给她:“姑奶奶啊,得亏找着你了,这要是找不着,小周爷还不得劈了我!”
沈令仪一听她提起周光彦,又忍不住哗哗淌眼泪,哭着问:“他呢?光叫你来找我,他自己怎么不来?”
白星绮:“人那边儿正竞标呢,特大一项目,压根走不开,接个电话都差点把项目搞没了。”
这个解释让沈令仪心里瞬间舒坦,她抹抹泪,吃药喝水,在白星绮的搀扶下慢慢走出食堂。
白星绮把她送到校门外,老郑的车刚开停稳。
她上了车,被老郑送去周光彦办公室,在休息室里睡了整整五个小时,一睁眼,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在周光彦公司。
身体上不适感几乎都消失了,只是还有些乏力。
她撑着身子起来,拉开门,看见周光彦坐在皮椅上伏案签字。
黑衬衫衬得气质阴郁又狠戾,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完美弧形的薄唇微微抿着。
十八岁的沈令仪那一刻对自己撒下一个弥天大谎。
后来她也从来不敢承认,自己曾经毫无原则地心动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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