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唱歌, 屏幕上mv闪动,痴男怨女都是情种。
周光彦起初还听得见外界的声音。
歌声,说笑声, 麻将哗哗哗在桌上翻滚——嘈杂的一团,拧成一根粗粗的麻绳,环绕在他周身,将他缠住, 越缠越紧。
渐渐地就听不见外面什么声儿了。
屏幕上的画面也看不清,只剩一个个模糊的光点,光点膨胀起来,变成一片片光斑。
周光彦索性闭上双眼。
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在时空隧道里旋转,随着天翻地覆变得头晕脑胀, 最后那如浮草般的意识, 落到了那些过眼云烟的往事。
沈令仪二十岁那天,他送了京郊一套独栋别墅作为生日礼物。
那个别墅区虽然地处郊区,但并不冷清, 许多富豪都愿意在那里买房子。
山清水秀, 又远离嘈杂的市中心, 居住环境十分讨喜。
那天一早,他就去学校接沈令仪。
沈令仪嫌他来太早, 嘟囔本来想跟白星绮逛街吃饭, 他这么早把自己接走,计划都泡汤了,之前在橱窗里看到的那条裙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买走。
他只是笑笑, 安静地听她抱怨, 将车开往售楼中心。
到达目的地,沈令仪四处看着,有点发懵,问他带自己来这儿干嘛。
他不说话,牵着她往里走。
接待他们的是售楼部经理,听说周公子要来,提前很久就准备接待了。
他送的这套别墅,直接写沈令仪一个人名字,全款付清。
售楼部从来不缺壕气买家,不过像周光彦这种级别的贵宾也并不常见,那天早上,上到老板经理,下到迎宾保洁,谁都不敢对他和沈令仪有丝毫怠慢。
这家地产公司老板和他爸是酒肉朋友,见着他比见着亲儿子还亲。
一上午沈令仪签了好多字,一张一张印手印,签到一半甩甩手,拧眉噘嘴:“手都写酸了!”
周光彦慵懒地坐在旁边,架着二郎腿,扭头看着落地窗外养眼的园景,听到这话,浅浅勾了勾唇,转过来看向她,修长手指落在她单薄的后背,圆润的指尖轻轻在脊骨上来回滑蹭,又轻轻点了点。
“就你娇气。”他笑道。
心里想,多签几个字,就累得手酸,**多折腾几回,就累得下不来床。
沈令仪回头瞪他一眼:“我上课都不写这么多字记笔记!”
周光彦乐出声,抬手上去捏捏她后颈,就跟捏猫脖子似的。
“签完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令仪翻到下一页,继续挥笔龙飞凤舞:“吃什么呀?”
周光彦想了想:“粤菜?清淡养生,你的最爱。”
沈令仪确实喜欢粤菜,但摇了摇头:“算了,今天吃你喜欢吃的。”
周光彦笑着薅一把她脑袋:“傻帽,今儿你生日。”
沈令仪转过头来,噘着嘴嘟囔:“可你都送我这么贵一栋别墅了,我也不能太自私,今天在吃这方面,就依你一次。”
周光彦摇头:“我没什么想吃的,没咱家宝宝挑剔,火锅嫌辣,蛋糕嫌甜,长寿面嫌没意思——”
沈令仪一支笔扔过来,砸中他胸膛,笔尖在衬衫上划出一道线。索性衬衫是深蓝色,不细看看不清新增的这道瑕疵。
见她气鼓鼓嘟着嘴,周光彦哈哈大笑,捡起掉地上的笔,递回去给她,被她狠狠白一眼。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小情趣。
有时候他就喜欢欠登儿地逗得她有些生气,惹得她忍不住动手,却又因为毫无杀伤力而显得过于可爱。
他特开心。
沈令仪懒得再搭理,闷头一股脑全签完,放下笔,打了个哈欠,签字的那只手忽然被他握住。
周光彦轻轻揉了揉她手腕,又捏了捏她手指,最后亲了亲手背:“宝宝辛苦了。”
旁边围着几个售楼部的,纷纷抿嘴憋笑。
沈令仪脸红到脖子根,挣开他的手,小声催道:“走啦!”
中午去吃了粤菜,合沈令仪胃口,她吃得挺多。吃完周光彦送她去她姐家,下车前见她不太高兴,问怎么了,她咬着唇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嘀咕起缘由。
“上去我姐又该絮叨了。”
她一脸愁容,深深埋头。
周光彦看了看窗外,又扭头盯着她侧脸,问:“劝你跟我分手是吧?”
“嗯。”沈令仪点头。
周光彦吸了口气,往嘴里塞根烟,却不点燃,过了会儿手指夹着烟,认认真真看着她。
“当初说好,有一天过一天,别想那些不开心的。”
沈令仪一直没看他,低头垂眸,沉默片刻忽地拉开车门下车:“知道。”
她砰地关上车门,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晚上八点周光彦准时过来接她,她也准时下楼,看见这辆迈巴赫,走过来直接拉开后座车门。
周光彦扭头看过去:“坐前面啊。”
她不情不愿下来,坐上副驾驶,冷着脸系安全带。
周光彦皱起眉头:“你姐骂你什么了?”
沈令仪转脸冷冷看着他,漂亮的鹿眼里说不尽的委屈和恨。
“骂我蠢,光长岁数不长心眼儿,跟着你挥霍青春!”
周光彦垂眸,沉默一阵又抬眼看过去,淡着脸说:“爱说什么说什么呗,咱俩开心就成。”
沈令仪嘴角下沉,泪眼汪汪的:“就你自个儿开心,我不开心。”
他好半天不作声,启动车子开走,半路上遇红灯,停下来,低头点了根烟,神色漠然看着前方,忽然开口。
“我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能给的都会给,给不了的,你早就知道。”
他吐一口烟,转头看着她深深埋下的脸:“人要学会认命。”
沈令仪苦笑,轻轻问道:“那你说,遇见你,我是好命还是苦命?”
周光彦:“你觉得好就是好命,你觉得苦就是苦命。全看你怎么想。别人说什么,压根不重要。”
沈令仪:“可我姐不是别人,她的看法,对我很重要!”
周光彦:“那我是别人吗?我的看法,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沈令仪,这件事我的看法就是,咱俩该干嘛干嘛,不能因为谁骂几句,就不痛快了,就受不了了,心硬一点儿,脸皮厚一点儿,日子长着呢,以后骂你的人多了去了,你不上心,不当回事儿,谁也没法让你不快乐。”
沈令仪垂头默默听着,不再作声。
她没有被周光彦说服。不快乐就是不快乐,她没有办法像他那样,完全不在于周围人的眼光,丝毫不受影响。
那天晚上她心里一直闷得慌,堵着一口气。
周光彦载她去会所,给她办生日趴,请了很多人来,氛围很热闹,大家都很嗨,只有沈令仪在强颜欢笑。
散场后他们回大学城那儿,她没心思装了,满脸都是疲惫与厌倦。
周光彦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为什么撂脸子,可那晚他没有哄她。
他们躺在一张**,谁也没说话。
很久以后,周光彦每次想起那晚,总是后悔。
后悔当时没有哄哄她,害她流泪一整晚。
周光彦睁开眼睛,包间里只有音响在发出声音。
屏幕上一对男女深情对唱。
其余人东倒西歪睡成一片。
江旭平捧着酒瓶子躺在他脚边。
宋临不在,估计是回去了。
梁晓也不在,估计是泡妞儿去了。
周光彦抬起手腕看表,时针指向五点整。
他起身,掏出手机边看未接来电边往外走。
昨晚十一点周闻笙又给他打了通电话,他还是没接着。
点开微信,他看见很多人发来的祝福,周闻笙也发了两条。
一条是【祝我亲爱的弟弟三十二岁生日快乐!】。
另一条是个生日蛋糕表情包。
他动动拇指,回了两个字:【谢了。】
周闻笙很快打来电话。
他接通,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这样沙哑:“醒这么早啊?”
周闻笙声音也哑着,似乎没睡好:“你不也是?”
周光彦扶额:“头疼。”
周闻笙叹了口气:“少喝点儿酒。老郑说你最近总胃疼,赶紧抽时间来医院查查。”
周光彦看向窗外,倒也没犟:“嗯,我挑个空儿。”
周闻笙没再说什么。
周光彦又看看表:“没什么事儿我挂了,回公司还得干活。”
“光彦。”周闻笙忽然开口。
周光彦:“嗯?”
周闻笙:“令仪昨晚走了。上周她特意请我吃了顿饭,谢谢我对她的照顾,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明明是咱家对不起她,她还跟我这么客气。”
周光彦沉默,过了会儿淡淡说:“你人是挺好,比咱爸妈,比我好多了。”
周闻笙轻笑:“跟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令仪已经开始新生活了,你也别总沉溺在过去。”
周光彦脱口而出:“没啊,这不一直往前走呢么。”
周闻笙语气变得严肃:“是该往前走,可你不能玩儿命往前走啊!王奇和老郑可是都跟我说了,你成天不是工作就是应酬,饭没吃几口,酒倒没少喝,胃病总犯,还不肯上医院看看,这怎么行?小问题拖久了是会变成大问题的。”
她苦口婆心劝着,周光彦默默听完,看着前面老郑的后脑勺,板着脸道:“他俩什么时候嘴上也没个把儿了?”
车里很安静,老郑在前头听见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又听周光彦冷冷说这么一句,心里为自己和王奇捏了把汗。
周闻笙叹气:“人家也是关心你。唉,总之,不管怎么着,身体最重要,别一天天的往死里作,你姐我在医院这么些年,见过太多病来如山倒的实例看了,都是前车之鉴,你自个儿得注意。今天开始给我按时定量吃饭,酒能不喝就别喝,早点睡觉,听见没有?”
他闭目养神,敷衍地应道:“嗯。”
周闻笙:“今天起就三十二了,老大不小的,别再意气用事了。”
“嗯。”
周闻笙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又叹一口气,反正作为姐姐,该说的自己都说了。
“昨天妈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让我劝劝你,抽空回家吃顿饭。”周闻笙声音冷下几分。
周光彦听得出,提到母亲,她心情就低落下来。
“最近没空。”他语气淡漠。
沉默一会儿,周闻笙轻声问:“以后,你都不打算回那个家了吗?”
周光彦反问:“你愿意回去么?”
周闻笙又陷入沉默。
周光彦:“这不就结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要是有空,也乐意陪她,就回去看看,总之我是不乐意。”
他知道周闻笙还想劝自己,在她开口之前,立马把电话挂了。
车开到公司大厦地下车库,下车后,老郑立马给周光彦赔罪:“不好意思,周总,我——”
周光彦挥一下手,摇头,什么也没说。
但老郑知道,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其实压根就没计较。
周光彦回到办公室,洗了个澡,疲惫感忽然袭来,便在沙发上躺了会儿。
窗外是初升的朝阳和灿烂的晨曦,他眯着眼,望向明亮天空。
一切如常。
今天也有好天气。
然而心里空出的那块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扩张。
十年前,二十二岁的周光彦,除了万花丛中浪,就是一心想赚钱。
十年后,三十二岁的周光彦,似乎再也找不到奋斗的意义,行尸走肉活着,不问前路,不感悲喜。
明晃晃的日光刺得眼睛发疼,他转过脸,看着沙发上自己半边侧脸倒影,像是在照镜子。
他闭上眼就能看见自己的脸。
瘦削一圈之后轮廓更加分明,线条也更凌冽,面色冷厉,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沉,很难再撑开,他放弃抵抗,在极度疲倦中又睡了过去。
·
签字办得很顺利。
沈令仪在姐夫宋临的帮助下,即将以工作名义外派出国。
沈小楼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走,心里难受,一想到分别在即,就红了眼眶。
“生日都没来得及给你过呢,到了那边,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过生日都没人陪。”沈小楼叹气,嗓子都是堵的,又紧又疼。
沈令仪心里也不好受,含着泪不忍看姐姐,低头轻声开口:“到那边没准儿很快结识到新朋友,可以跟新朋友一起庆祝呀。就算没朋友,自己过生日也没什么,哎呀,你别难受,过年我就回来了。”
沈小楼一手拉着妹妹的手,一手捏了捏妹妹脸颊:“生日那天,记得吃长寿面。”
沈令仪笑笑:“知道啦!”
沈小楼:“那边有几个你姐夫信得过的朋友,你过去了,凡事不用硬扛,遇到困难就告诉人家,该打点,该招呼的,你姐夫都提前搞好了,去到那边,有困难只管说,实在抹不开面儿,就跟我和你姐夫说,千万别一个人硬扛,知道了么?”
沈令仪抬手抹泪,又笑了笑,还是那句:“知道啦!”
沈小楼笑不出来,直叹气:“你啊,成年以后就很多事不愿意跟姐姐说了,有些事早说出来,姐姐姐夫很快就能帮你解决,你呢?偏要硬扛,越扛越累,日子也越过越糊涂。”
沈令仪靠进沈小楼怀里,搂着她撒娇:“好啦好啦知道啦!我都快二十二了,不是十八岁那个傻子了,姐你就别絮叨了,以后一定什么都跟你说。”
沈小楼抱着妹妹,抬手轻抚妹妹乌黑的长发。
离别那天,沈小楼和丈夫女儿一起送妹妹去机场。
宋临把人送到机场就回去了,只说公司有事,没具体说是什么原因。
其实谁都知道,这天是周光彦生日。
过安检前,沈小楼紧紧握住沈令仪的手,再三叮嘱,到了那边一定要注意安全,每天跟她微信联系报平安。
姐妹两个依依不舍,相拥而泣,最后不得不挥手告别。
过完安检时沈令仪一直不敢回头看,她知道,姐姐一直在她身后,眼含热泪温柔地目送她走远。
她不敢回头。
不敢回头看家人。
也不敢回头望青春。
·
八月下旬。
酷暑未退,天气依然炎热,窗外仍有蝉鸣。
晚上九点半,王奇最后一次来送文件。
他将厚厚一叠文件放在老板办公桌上,临走前问道:“后天是程永进六十大寿,您确定,要在行动?”
周光彦低头看文件,冷冷反问一句:“我什么时候怕过?”
程予希和程家,他早就准备一锅端了,搜集齐全证据,特意留在程永进六十大寿那天出手,送程家一份“大礼”。
王奇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点点头,又道:“还有件事得跟您确认一下。明天凌晨——”
“之前怎么安排的,就怎么弄吧,不用再问我了。”周光彦手抖了抖,烟灰掉落,他皱着眉抽出张纸巾,将烟灰清理干净。
王奇走出总裁办公室,打电话跟人对接凌晨的事。
办公室安静下来,周光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
眼睛盯着白纸黑字,目光却不自觉涣散,回忆像野兽,一点点将他平静的心绪啃食,剩得一片空虚与茫然。
周光彦陪沈令仪看过几场电影。
要么是爆米花商业片,要么是矫情的文艺片。
他对此兴致缺缺,自认没有任何艺术细胞,欣赏不来让她哭得稀里哗啦的电影情节。
尤其是男主给女主放烟花的桥段。
沈令仪哭得眼睛都肿了,他觉得属实有点毛病,又不敢说,只是默默一个劲给她递纸巾擦泪。
那场电影看完,沈令仪晚上回去,跟白星绮打电话描述,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哭了。
等她打完电话,周光彦实在看不下去,拧着眉问:“至于么?啊?不就放个烟花么,把你感动成这样!”
沈令仪抽抽搭搭:“至于!谁要是给我放烟花,我得感动一辈子!”
周光彦嗤之以鼻:“那玩意儿多污染环境啊。”
沈令仪皱着脸瞪他:“你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周光彦点点头,大方承认:“确实没有,我只有浪漫细菌。”
沈令仪冷着脸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给白星绮发了条微信语音。
“为爱的人放专属烟花,多浪漫呀!星绮你说是不是?有些人就跟对浪漫过敏似的,关注点居然在污染空气!”
这话其实是说给谁听的,显而易见。
周光彦憋着笑,没吱声。
过了会儿听见白星绮回了条语音:“是挺浪漫的,不过宝贝儿,这玩意儿确实污染也挺大的。”
周光彦没憋住,噗嗤笑出声,随即被沈令仪扔来的抱枕砸中,乐得哈哈大笑。
沈令仪脸都气红了,扑过来伏在他身上,白嫩软细的食指在他胸膛戳来戳去。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不是说在乎我吗?怎么连烟花都不肯给我放!”
周光彦捧着她娇艳欲滴的脸蛋亲一口,笑道:“傻不傻啊?宝宝,咱京州可是全面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啊,你这样我得进去。我要是真进去了,人家问,‘小周爷犯了什么事儿被拘的’,一打听,好家伙,因为放烟花!哎呦我艹,太特么傻逼了!”
沈令仪不干,在上面扭来扭去耍赖:“又不是非要你在京州放,海城可以放的呀!以前咱俩去海边玩儿,晚上不是有人放烟花么?多漂亮啊!”
周光彦还是觉得这事儿太傻逼,可禁不住她在身上扭啊扭,火都被她点着了,翻身压住就是一顿亲,含含糊糊答应下来:“行行行,以后给你放。”
那次就这么被他糊弄过去了,把人吃干抹净,再没提放烟花的事儿。
·
宋临一家下午落地海城。
从年初忙到八月下旬,宋临总算抽得出空来,带老婆孩子飞海城度假。
沈小楼很喜欢这座城市,很喜欢这里的海。
晚上一家人走在沙滩上,看着彼此留下的脚印,又看看嬉笑不停的丈夫和孩子,沈小楼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想起了远隔重洋的妹妹。
此刻沈令仪身处美国,日期比国内晚一天,沈小楼打算明早再祝她生日快乐。
砰!
不远处传来一声脆响,她抬头望去。
前面的宋临和孩子也停下脚步,仰头驻足观望。
深蓝的夜幕上,绽开一簇簇绚烂烟花。
绽放过后如流星划过。
群花盛放时,两耀眼夺目的字母在空中闪烁——
Happy Birthday to SLY.
Forever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