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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们放彼此一条生路。(1 / 1)

周光彦开着那辆新提的阿斯顿马丁开往城南市郊那片。

他把林然安置在那里, 那里离沈令仪的住处很远。

开车去往那里的路上,周光彦大脑一片混乱。

他无疑是愤怒的,可这愤怒实在没来由, 说出去是半点不占理的。沈令仪和他早已分手,他没有理由限制她的交友自由。

但林然是他弟弟。

亲弟弟。

无论沈令仪和林然是纯友谊,还是暧昧期,都让周光彦骨子里对沈令仪近乎病态的占有欲持续发酵, 无法忍受。

从公司出发时正值下班高峰,市中心堵成一片。喇叭声四起,本就心绪不宁的周光彦更是烦躁。

太阳低低悬挂在遥远的天边,向人间洒下柔和的浅金色余晖,过不了多久,深蓝的夜幕即将升起。

周光彦眯着眼, 看向这轮橘色夕阳, 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沈令仪这段感情,从光芒耀眼, 走到灰蒙黯淡, 一如太阳从初升到西沉。

不同的是, 落日即将迎来黑夜,而后太阳照常升起, 然而这段感情, 再也没有明天。

周光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赶过去。

他赶过去的动机,让自己显得可笑又蛮横。

但他就是无法自控地上了车,往林然那边开。

堵在路上时, 他打开音响听歌。

今天的随即歌单里, 全是痴男怨女, 实在无趣,他不断切歌,一曲又一曲。

最后停在一首粤语歌那里。

周光彦听得懂的粤语。

从出生到十岁,十年间都是一位来自粤城的保姆在照顾他。

他很喜欢那个保姆,家里人都叫她英姐,他也跟着叫。

英姐来照顾周光彦时,已经不年轻了,他稍稍大些,会说话了,每日不知要含糊不清喊多少声“英姐”。

再大一些,英姐就会轻轻捏他的小鼻子,笑着说在她老家的农村,自己这个年纪,都能当他奶奶了,还姐啊姐叫着。

他不管,仍每日英姐英姐这么叫。

英姐得闲时会叫他些粤语,他记性好,学一遍就会,有时甚至不用教,偶尔听英姐跟家里人打电话,便又学会好几句。

极少有人知道周光彦会说粤语,除了父母,姐姐,宋临,以及很早就受雇于周家的管家和佣人。

周光彦粤语讲得非常流利好听,但十岁以后,几乎不讲了。

英姐是在他十岁那年死的。

那天他想吃粤式肠粉,缠着英姐做,家里没做肠粉的食材,英姐便自己出门买,过马路时,被一辆货车给碾了。

周光彦没看到被车碾过的英姐是什么样的,但他还是吓着了,讲不了话也哭不出,木木地瞪大眼睛,好久回不过神。

英姐是他的乳母,某种程度上,算是他的至亲,毕竟他跟英姐,比跟母亲方瑾要亲密得多。

那是周光彦人生中头一次经历如此彻底如此悲伤的离别。

他已经好些年没说过粤语了,别人说起来,也假装听不懂。

起初周光彦不知道这是首粤语歌,前奏很轻快,跟先前那些哀怨的曲子不一样,他被这份轻快吸引,以为这份轻快能将自己从浮躁情绪中带出去。

直到第一句歌词出现,周光彦愣了愣,下意识想要切歌,又收住手,接着往下听。

他瞥一眼屏幕,才发现这首歌叫《活着Viva》。

活着。他心脏颤了颤,再一次想切歌,却又再一次鬼使神差收回了手。

[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威化般干脆]

[快活到半日也像活尽一百万岁]

……

前路疏通,周光彦听歌听得失神,后面的人不耐烦按起喇叭,才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落日又沉下一截,余晖黯淡,散发着微弱的橘色光芒。

他启动车子,迎着夕阳不断往前开,在落日余晖中,觉得自己好像一条可怜的狗。

生命早期,最疼爱他,最能理解他的乳母死了,而他一直活着,并且活得不快乐。

歌里唱,“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威化般干脆”。

二十八岁那年,刚和沈令仪在一起的他,尚且还算年轻。

他们头一回欢愉也确实干脆。

他永远记得,那整整一夜的疯狂与热烈。

如今眨眼间就快三十二了,其实也是年轻的,但对于沈令仪而言,是很难横跨的十年。

他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也找不到去死的理由,忽然意识到,接下来的余生,将会像个孤魂,飘**在这前路漫漫的落日大道。

·

坐了很久车才到林然住处附近,陆姐和沈令仪已经有些乏了。

沈令仪提前查过路线,知道去那儿时间久,就没提前买食材,而是打车去往那附近一家大型超市,到达后直接去超市买。

超市离林然现在住的小区只有十分钟距离。

买完东西走到楼下,陆姐忽然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点急事,得回去一趟。

沈令仪问什么事儿,陆姐没说太明白,只透露是她在京州工作的弟弟遇上事儿了,她得赶回去帮忙处理。

陆姐不愿意多说,沈令仪便知趣地没再多问。

她不知道,十分钟前陆姐就给别人发消息,让这个点儿打电话过来,假装有事找。

在陆姐心里,沈令仪和林然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家小年轻这么就没见,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面,自己怎么能当电灯泡呢?

必须给他俩提供单独相处的空间。

沈令仪没把林然和周光彦的关系告诉陆姐,这件事鲜有人知,她也懂林周两人什么态度——必然是不希望对外透露的。

沈令仪对陆姐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告诉她林然在执行别的任务,在保护另一个人,陆姐脑子简单,也信任沈令仪,她说什么,便信了什么。

买的食材多,陆姐帮沈令仪拎着一部分,送她上楼,走到门口才放下东西离开。

门铃响后,很快就有人开门。

沈令仪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上,神情严肃而冷毅。

她猜开门这位是负责看住林然的保镖。

想来也真是心酸又好笑,林然作为保镖,以前看守别人,现在被别人看守。

国字脸男人似乎认得沈令仪,一见到她来了,明显有些惊讶,再看看她手上和地上那几个袋子,直接堵到门中央,假装不认识:“你好,请问你找谁?”

沈令仪目光绕过他壮硕的身材,往屋里看去,只能看出客厅一角。客厅似乎没有林然。

“我找林然。”她平静说道。

国字脸皱了皱眉,直接把门关上:“这里没有什么林然。”

要不是提前和林然在微信上沟通好,沈令仪肯定会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

她累得腿发酸,背靠在走廊墙壁上,掏出手机,给林然发消息:【怎么办,保镖说你不住这儿,然后就把我关外面了……】

很快,沈令仪就收到回复。

林然:【听到了,等着。】

不出两分钟,旁边门再次打开,这回开门的是林然。

方才那个国字脸保镖伸手拦在他前面:“林先生,周先生说过——”

林然扭头看着国字脸冷笑:“周先生没说过,要你限制沈小姐的自由吧?”

趁国字脸还没反应过来,林然一把攥住沈令仪手腕,将她拉进玄关,又弯腰拎起地上那几袋食材。

国字脸见阻拦不住,默默回到房间。

林然知道他要去干嘛,没说什么,抢过沈令仪手里的袋子,将食材全都拎进厨房。

沈令仪看着国字脸走进房间,跟在林然身后,也进了厨房。

“他不会是去打电话给周光彦吧?”沈令仪面露担忧。

林然心里笑她单纯得可爱,嘴上只是温柔反问:“那不然呢?”

沈令仪慌起来:“啊?那、那我还是赶紧回去吧,周光彦万一来了怎么办?”

林然气定神闲将要洗的菜拿出来放进水槽里:“爱来来呗。”

沈令仪转身要逃:“不行我得赶紧走!”

林然一把将她手腕拉住,转身淡淡看着她,目光落在她那双漂亮的鹿眼上。

“沈令仪,陪我演场戏吧。”他轻声说。

“嗯?”沈令仪不明白。

林然低了低头,沉默片刻,抬起墨色深眸,平心静气说道:“咱们演一场戏,让周光彦死心,也让我俩自由。”

沈令仪还是没明白:“演什么戏?”

林然抬起她的手,眸子落到白皙的手背上。

他抓起这只小手,与她十指相扣。

沈令仪愣了一秒,慌忙甩开,却抽不出自己手来。

林然握得很紧。

“假装你也喜欢我。”他看着她,眸光熠熠。

沈令仪窘得脸红,只感觉别扭,苦着脸去掰他手指头:“你先放手好不好?我不习惯……”

闻言,他终于松手,再抬眸时眼里黯淡几分。

“怎么样,愿意么?”他追问。

沈令仪低头攥着手,暗暗深呼吸,想给脸颊降温。

过了一小会儿,她摇了摇头,苦笑:“没用的,周光彦只会更生气,那样对你我都不好。”

林然挑眉:“他的确会更生气,或许还会刁难我,但我想,他不会再纠缠你了。”

沈令仪不信:“你不了解他,他这人——”

林然淡笑着打断:“不,我了解他,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他转回身子,面对着水槽,一边清理蔬菜一边说道:“如果我是他,发现你真心喜欢上别人以后,是不会再纠缠你的。”

沈令仪还是不信,长叹一声,摇着头说:“你比他善良,也比他单纯,所以才比他想得这么简单。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尤其是你。林然,趁早放弃这个想法吧,太危险了,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

林然扭头看她,笑着扬了扬眉:“有多坏?大不了是个死,我要是怕死,当初就不会豁出命救你。”

“就是因为你豁出命救过我,我才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沈令仪急得想哭,这人怎么这么犟?真不愧是周光彦亲弟,倔驴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林然摇头:“不,你想错了,我们已经在火坑里了,所以现在才要想办法,一起从火坑里爬出来。”

这话倒是不假,沈令仪无言以对。

可他提出的爬出火坑的方法,未免也太危险了。真要这么做,或许没等爬出火坑,半路就被周光彦一把火给烧死。

沈令仪打了个激灵。

林然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令仪。”他叫她名字,认认真真看着她眼睛,“你觉得咱们现在这日子过得,有意思么?你想一辈子被他的人看着?就算你想,我也不想。如果注定不能自由地活,那我宁愿选择去死。”

他沉默,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很快又继续问道:“你没有梦想吗?读了四年大学,毕业后不想工作吗?还是已经心甘情愿受周家人监视,活在无形的牢笼里,宁愿永远无法做自己,也不愿拼死一搏?”

沈令仪被这番话质问得哑口无言。

林然的勇敢,将她的懦弱凸显无疑。

自己何尝没有梦想,何尝不想工作,何尝不渴望彻底摆脱周光彦,重获自由?

可她不敢。

周光彦是山,她是蝼蚁。

不久前她还言之凿凿劝林然,不要自卑,要对自己有信心,脚踏实地的普通人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幸福。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对自己而言,这不过是碗自我催眠的鸡汤,并不是能使她内心更为强大的良药。

她从来就没有一颗强心脏。

在她沉默的时候,林然也想了很多。良久,他轻轻开口:“只是演戏就好。你学播音主持的,多少还是有点儿演技吧?不需要演到天长地久,周光彦那性子,兴许过阵子就有新人了,等他彻底对你没兴趣,咱们就分手——如果你还没有喜欢上我的话。”

沈令仪好半天不说话,但林然从她纠结的神色中,已经知道,她开始动摇了。

林然拧开水龙头洗菜,厨房里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不知过了几分钟,沈令仪终于下定决心,她从袋子里找出生姜,递给林然清洗,只淡淡说了一个字——

“好。”

意料之中的答案。面对这个答案,林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说道:“去客厅休息吧,我来做就好。”

沈令仪心里仍是别扭,摇摇头不肯走,说话声音小了许多:“说好的,我欠你一顿饭。”

林然堵在水槽前不让她靠近,扭头冲她笑:“算了,我嘴刁,不合胃口宁愿不吃。”

沈令仪知道这人故意扯谎撵她出去。生活习惯上,这人再随和不过,丢哪儿都能乐乐呵呵过日子,她才不信林然会嘴刁。

真正嘴刁的,是周光彦。

吃这个也凑合,吃那个也凑合,别问,问就是“一般般,主要是填肚子”。

这人也就吃她煮的红烧牛肉泡面,能吃得劲儿劲儿的。

林然见她愣在原地,下巴往门口扬了扬:“出去待着,别妨碍我发挥。”

沈令仪环视四周,厨房那么大,他找的这是什么鬼理由。

心知他是为自己好,不让她下厨房,她只好走开。

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国字脸保镖也正从房间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沈令仪觉得别扭,埋头走到沙发边,还没坐下,门铃就响了。

她扭头看向玄关,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国字脸快步走过去开门,很快,沈令仪听到他毕恭毕敬的声音:“周先生好。”

沈令仪垂在腿侧的双手不自觉攥紧,尽管提前知道周光彦可能会来,这会儿还是慌得厉害。

她闭上眼深呼吸,横了横心,扭头往玄关看去。

周光彦已经走进来,正好也在看她。

目光碰撞,相顾无言。

周光彦很快挪开眼,对国字脸保镖说:“你回去吧。”

国字脸点点头,立马退出门外,轻轻将门带上。

一时间,整套房子里,只剩他们仨人。

沈令仪手足无措,尴尬地站在沙发边,扭头望向落地窗。

她以为周光彦横竖要过来跟自己说点儿什么,但他没有。

他直接无视她,走向了厨房。

沈令仪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厨房里传来林然淡淡的声音。

“哥,来了啊。”

他管周光彦叫哥,语气再寻常不过,仿佛跟天底下所有普通兄弟一样,话语轻松又自然。

周光彦冷淡“嗯”一声,很快就从厨房里出来,手里多了瓶冰水。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渴了,沈令仪忽然口干舌燥,很想喝水。

周光彦走到她身边坐下,松了松领带,后背往沙发上懒懒一靠,扭开瓶盖仰头喝水。

他当沈令仪不存在,沈令仪也对他视若无睹,绕过他架起的二郎腿,走到饮水机前想倒杯温水,发现水桶空着,已经没水了。

林然活得糙,冰箱里一堆冰水冰啤酒,他便懒得烧水喝,从没碰过饮水机。

平时沈令仪很注意,几乎不喝冰的,这会儿不知怎么,实在是渴,喉咙干得发疼,只想快些喝水润润嗓子。

她管不了那么多,也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

林然刚洗完菜,正收拾着鱼,扭头见她拿冰水,立马说道:“别喝冰的,我拿锅给你热热。”

沈令仪怕麻烦他,快步走出去:“偶尔喝一点,不碍事的。”

林然冰水喝惯了,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有些女生喝了冰的来例假容易肚子疼,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便由她去了。

他默默留在厨房,没出去。

沈令仪边拧瓶盖边往客厅走,手心全是汗,方才太紧张手也没什么力气,这会儿连瓶盖也拧不开,半路索性停下来,咬着牙用力拧,余光瞥见沙发上的人起身,她没管,继续跟瓶盖较劲。

正拧着,瓶子忽然被抽走。

她一抬头,看见周光彦波澜不惊的双眸。

周光彦拎着这瓶水,什么也没说,走进厨房找,拿下挂在架子上的小汤锅,把水倒进去开火煮。

林然默默看着他,沈令仪也在厨房门口默默看着,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火烧了约莫一分钟,周光彦把火关掉,拉开消毒柜,从里面找出一个马克杯,放水龙头下冲了会儿,沥了沥,把刚烧的那锅水倒进杯子。

倒了大半杯,锅里还剩点儿,他放下汤锅,端着杯子往外走,淡淡撂下一句:“她喝冰的生理期会肚子疼。”

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顶普通的事。

林然愣了愣,低头若无其事继续手上动作:“嗯。”

沈令仪呆在门口,明明想走,整个人仿佛被定住,看看林然背影,又看看走向客厅的周光彦。

周光彦端着杯子,径直从沈令仪面前走过,压根没拿正眼瞧她。

他把杯子放在客厅茶几上,转身去到阳台,点了根烟抽起来。

沈令仪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就是再渴,也不想喝这个水了。

她对着林然背影轻声说:“我下去买瓶常温的。”

林然扭头看她一眼,点点头:“嗯。”

沈令仪往外走,林然走到厨房门口,提高音量问周光彦:“哥,你还想喝什么吃什么?令仪下去买水,顺道给你带回来。”

话是里每一个字都正常,组合在一起,再加上他自然而然的语气,听着就变味儿了。

倒像是小两口在家招待大伯哥。

周光彦心里不得劲儿,怒也不是怨也不是,忍着难受淡淡应道:“不用。”

沈令仪默默走到门口,又听林然开口:“对了,你顺便买点儿姜和红糖,以后来例假我给你煮红糖姜茶。”

沈令仪习惯性正想拒绝,忽然对上林然那双若有深意的眼睛,心下意会,红着脸应了一声,飞快转身出门。

周光彦始终没回头,垂眸抽着烟,望着脚下密密麻麻的车水马龙。

他以前从没发现,回忆竟是这样伤人。

有些过去你以为早已忘记,其实只是平日里不曾想起,它一直静静埋在心底。

甚至有时候根本无需回想,它已经融入骨血,深埋于心,不知不觉间,一旦被人触发开关,就下意识做出曾经最习以为常的反应。

沈令仪不喝冰水,只要喝了,生理期保准肚子疼。

刚开始在一起那阵儿,周光彦是不知道的。

有次带她跟去跟朋友吃饭,酒和饮料都是冰的,她不喝,店里没有温水,滚烫的水倒出来也得等上好一会儿才入得了口,她口渴等不及,让服务员上一瓶矿泉水。

周光彦嫌她事儿多,倒了杯果酒放她面前:“喝口冰的又死不了。”

一桌子人看着她,她脸皮薄胆子小,被人这么盯着,很快就不好意思了,怕大家都觉得她太事儿,也怕给周光彦丢人,回去他该不高兴了,他要是不高兴,指不定**怎么折腾她。

其实那会儿周光彦倒不是非逼着她喝,但她很快就捧着杯子喝了,喝完怯怯看他一眼,小兔子似的,他觉得特乖,抬起胳膊搭在她肩上,手掌从后面绕过去,轻轻蹭了蹭她的脸。

那杯酒很冰,但沈令仪脸很烫。

晚上两个人回住处,沈令仪一直不大高兴,周光彦问她怎么了,她不说,洗完澡上床,周光彦想恩爱,她推开他,冷着脸说:“我喝冰的来姨妈会疼。”

周光彦不信,嬉皮笑脸的:“真假?没听说过哪个女人这么金贵。”

沈令仪听见这话,更生气了,翻身背对着他,不理人。

他没耐性哄,从后面直接上手,不给她半点挣脱的机会,好一顿折腾。

弄完舒坦了,才发现沈令仪哭个不停。

他搂着她,吻吻她脸上的泪,柔声问:“宝宝怎么了?”

怀里的人吸吸鼻子,委屈死了:“都跟你说了不能喝冰的!”

周光彦有些没想到:“就为这事儿啊?”

沈令仪捏着拳捶他:“这是小事儿么?”

简直小得不能再小了,周光彦心想。

他握住沈令仪软嫩的手,亲了亲她手背,哄道:“行行行我错了,给您赔罪,别折腾了赶紧睡。”

那阵子有个项目刚起步,周光彦花了很多心血在上面,忙得跟陀螺似的,有时候加班到深夜,第二天还得早起干活,可又离不开沈令仪给的那口甜,大半夜让老郑开车回大学城,非得把沈令仪吃干抹净才舒坦,嚯嚯完她,自己倒头就睡,天刚亮又爬起来赶去公司。

那晚也是如此,话音刚落,便秒睡如梦。

第二天一早,周光彦直接从大学城去机场赶早班机,上外地出差,好几天才回京州。

出差回来,到住处时已经是凌晨,他以为沈令仪早就睡了,没想到主卧的灯还亮着。

白天周光彦在微信上说过今晚回来,看见屋里亮灯,他高兴极了,当沈令仪没睡是在熬夜等他。

这姑娘平时睡得早,他要是不折腾,经常八九点就睡了。

一想到沈令仪熬夜等自己,周光彦脸上挂着笑,脚下越发轻快,箭步流星走向房间,推开门往里进,却见沈令仪躺在**,手捂着肚子,脸色煞白,似乎疼痛难忍。

周光彦赶紧走过去,近看才发现她额头满是冷汗。

“怎么了?”他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替她擦汗。

沈令仪蜷着身子,撇嘴哭起来:“都怪你,前几天非要我喝冰的,现在好了,来姨妈疼得要死……”

周光彦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修长的手覆在她肚子上,隔着衣服都能摸到一片冰凉。

他想不明白,几口冰水怎么就能让沈令仪生理期疼成这样,不过见她这么难受,还是找了个暖宝宝给她暖肚子,又下楼去药店买布洛芬。

后半夜沈令仪才好多了,终于能安心睡下。

床边落地灯亮着,暖色灯光照在她脸上。周光彦看着她脸颊残留的泪痕,心疼又自责,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生理期本来就脾气不好,再加上被周光彦害得肚子这么疼,沈令仪连着几天都不理他。

直到生理期结束,这人憋不住了,急吼吼回来,进门就问:“身上干净没有?”

沈令仪还是不想理他,他心里其实已经算准了日子,知道这会儿姨妈已经走了,缠着她好一顿闹腾。

沈令仪气他薄情又自私,咬着牙不肯给他好脸色,也不愿意配合,弄完他也觉得不尽兴,一个劲道歉哄她。

在她这儿讨不来甜头了,这人才知道哄。

后来有回吵架,沈令仪翻旧账提起这事儿,哭着说,光是想想就替自己不值,也不知当初怎么那么没脑子,被他随口唬一唬,就上套了,跟了这么个薄情寡义的混不吝。

其实周光彦没觉得自己对她有多薄情。

他对别人薄情那是真的,但对沈令仪,该改的,他自认为都有努力去改。

打那次痛经以后,周光彦就特别注意,没再让她喝过冰水,带她出去应酬,也会特意让服务员给她倒温水。

有时候习惯一旦养成,再改就难了。他比沈令仪自己还要怕她喝冰水,她疼起来那样子,只要想起,他都能心疼一辈子。

·

林然炖好一锅鱼,见沈令仪还没回来,去客厅找到手机,看看时间,发现她已经出去快四十分钟了。

楼下不出二百米就有家便利店,小区外的大超市路程只要十分钟,沈令仪买那些东西,顶多半小时就能回来,这会儿还没回,很难不让人感觉她是故意的。

林然放下手机,扭头看一眼阳台上的周光彦,盯着他背影沉默片刻,走过去:“哥,进屋坐吧。”

周光彦转身走进客厅,在沙发边坐下,弹了弹烟灰。

“除了沈令仪,谁都可以。”他淡淡开口,面上不带情绪,墨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之前刻意维持的表面和谐,终于在这一刻,被他凌冽森冷的目光划破,气氛骤变,沉闷又压抑。

他架着腿靠在沙发上,明明是客人,气场却如同一家之主。

小了将近十岁的弟弟站在跟前,那张与他并无几分相似的脸上,却有着跟他一样的阴鸷神色。

“我只要沈令仪。”林然平淡的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冷硬情绪。

周光彦抽一口烟,吞云吐雾,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这是最后一次提醒,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他嗓音慵懒,头微微偏着,眼里温度渐冷。

林然直视这双深潭般的眸子,丝毫不退却,也笑起来:“脑袋掉地,不过碗大个疤。哥,你觉得你能拦我们一辈子么?你总有不在的时候,哪天我跟她要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能怎么着?”

周光彦眉心一皱,冰霜般的俊脸上,面容震了震,冷冷沉声:“林然,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林然仍是笑:“何止给我脸,哥你简直太好了,连命都给我留了一条。”

周光彦扔掉烟头,冷眼看过去:“知道就好。年轻人爱玩儿,我理解,不过哥劝你一句,玩儿什么都行,别玩儿命。沈令仪是我的底线,别动她,对你,对她,都好。”

为了沈令仪,他能跟自己母亲撕破脸,更别提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林然没有任何惧色,淡漠地看着周光彦,眨了眨眼,唇边笑意若有似无。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你今天在这儿把我俩给杀了吧,省得以后我俩再给你添堵。哥,你知道十岁年龄差,意味着什么吗?你十岁那年,沈令仪才出生;你十三岁,她才刚进幼儿园;你二十三,她才刚进初中。你大她那么多,扪心自问,你觉着你俩般配吗?”

林然盯着周光彦那张越发冰冷的脸,唇角笑意越发明显:“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俩无论从哪方面看,没有一点是般配的。你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吧。大家都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你今年该三十二了,再过几年,岁数上来——”

话说到这儿,不等说完后面一句,周光彦抄起茶几上一本杂志猛地扔过去。

林然素来反应敏捷,却不敌周光彦动作飞快,来不及躲闪,杂志坚硬锋利的边沿已经砸中额头,瞬间划破皮肤,鲜血从口子里渗出,流过眉心。

他不吭一声,抹了抹额头,看着手掌上湿润的血迹,竟笑了。

“怎么,戳中痛处,气急败坏了?”林然抬头看去,眼中尽是挑衅。

他不知道,周光彦的痛处,自然不在于此。

周光彦气的是,他在自己面前提要碰沈令仪。

林然眼见周光彦冲过来,正要防备,这人打架不按常理出牌,三两下竟把他放倒,按在地上起不来。

“你他妈是不是以为老子没刚儿?”周光彦往他身上狠踹几脚,抄起地上那本杂志准备抽这厮,门铃蓦地响起来。

手停在半空,周光彦顿了顿,起身走过去开门。

沈令仪拎着袋子站门口,以为是来开门的是林然,脸上挂着笑,门一开,见是周光彦,嘴角一点点沉下来。

短暂的尴尬后,沈令仪意识到不对劲。

周光彦脸色冷得吓人,眉宇间竟是杀气。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快步走进去,看见林然躺在地上,额头一条口子不断往外冒血,脸上一道道血痕。

他蜷缩着,痛苦得浑身发颤,依然咬着牙一声不吭。

沈令仪吓得惊叫,手松开,袋子落地,矿泉水瓶和其他几样东西散落出来。

她扑通跪在林然身旁,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哭着喊:“你疼不疼?林然,我、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她手忙脚乱从包里掏出手机,却被周光彦一把夺去。

他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冰冷的目光,对上沈令仪泪水涟涟的鹿眼。

“放心,死不了。”他淡漠开口。

沈令仪垂眸,从这双黑色皮鞋,一点点往上看去,目光扫过他熨得平平整整的黑色西裤,再到那件敞着领扣的黑色衬衫。

他整个人,穿着一身黑,英俊冷漠的脸上煞气深重,跟道上太子爷似的,满眼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狠戾猖狂。

沈令仪开口才知道自己声音这样颤。

“林然是你弟弟,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捧起脸失声痛哭,“周光彦,你从来都没有心!”

男人淡漠地看着她,目光中那层冰霜下,藏着歇斯底里的心痛。

“对,我没有心。”周光彦蹲下来,冷俊的面孔不带半点温度,“沈令仪你记好,我能保护我弟弟不被别人弄死,也能亲自下手把他弄死。我是疯狗,也是狼王。”

他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落在她颤抖的锁骨上,一字一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见你,也请你记住,别逼我发疯。”

他起身,迈步走开。

沈令仪也猛地起身,冲到他跟前,挡住去路,抓着他胳膊,哭喊着问:“我答应你,我滚出京州行不行?我会滚得远远的……滚出你的世界……你也答应我,别再伤害林然!”

周光彦沉默,看了她好一会儿,看着她眼泪流下一串又一串,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

这些泪明明从她脸上滑落,却像是点点滴滴都从他心口灌了进去。

如同带着剧毒的毒液,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烧得千疮百孔,溃烂腐坏。

“沈令仪。”他轻轻唤她名字,凝视这张梨花带雨的面孔,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她没心没肺的那张笑脸。

他们终于用了将近四年时间,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出国吧。”他看着她,语气淡漠,又补了一句,“别再回来了。”

只有离开这个国家,或许才算永远离开。

如果自己终将失去她,他也不会拱手让给亲弟弟。

出国。沈令仪心里默念。

如今看来,她倒是真想远走高飞。

或许在广阔的山海另一边,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沈令仪,别走!”林然忽地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一脸血迹,冲她嘶吼。

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划过脸上半干的血痕。

“别答应他,不要出国。”他哽咽着,喉咙像挨了刀似的疼。

玄关处,周光彦回过头,抬起手来,屈指轻轻拭去沈令仪脸上的泪,嗓音喑哑低沉,冰冷中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

“你走吧,我们放彼此一条生路。”

周光彦说着,雾蒙蒙的深眸,像是看到了十八岁的沈令仪。

他们第二次见面,她哭得梨花带雨。

那时候他真想把她放在手心里疼,不再让她落泪。

那时候的周光彦,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终将撕碎所有美好,不留任何念想,没有半条退路。

他还是没能让她永远微笑。

可他真的尽力了。

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终于写完了!!!这章真的好虐啊我都写哭了!好像每个人都很惨!周狗纯属自己作死!顺便推一下我另一个基友的文文,正文完结了,可以放心开宰!《冬眠》by明晏灯~文案:

正经版:西雅图大雪纷飞,遍地白皑,纪眠之应好友邀请前往雪山脚下观极光。

人潮涌动,她深陷人海,绚丽的颜色在天际错开,然后她对上一张模糊侧脸。

好友怔愣一秒,摇头说她是痴心妄想。

回国后,幽深而无尽头的街头,雨声沉闷,密闭的车厢内,江凛充耳不闻,与她耳鬓厮磨,亲手擦掉她的泪,“纪眠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是真的很想你。”

不正经版:

吵架过后,江凛马不停蹄远走高飞等纪眠之来求和,并且想着他这次得高冷点,不能让她觉得自己这么容易就被追回去。

但残酷的现实却是,零下十几度的大冷天,江凛酸着鼻子每天蔫头巴脑的在机场门口掐着日子数指头等老婆来找自己,一天疑问八十次她怎么还不来?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这怎么可以!明明这次是她的错!

结果老婆到的隔天晚上,江凛劲劲儿的弄来一张小破床非要搞分居,故作高冷,美其名曰:防贼

纪眠之:“……”我他妈就不该手贱从超市顺那两盒东西回来。

*寒风凛冽的冬日,我只想沉沦在你身边,眠空整个季节轮回。

1v1+飞行员vs航空工程师

破镜重圆+/微群像/s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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