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这十年里,唯一的触碰。◎

卫恕是吕辞的贴身侍卫, 功夫了得,身份也特殊。加上熟悉此间地形,又是专门安排好的退路, 是故这会即便贺兰泽虽只是慢了片刻, 道道诏令传下,内城之中尚且还有人能见他点足飞跃的身形,但碍着皑皑在他手,尤其是弓箭和重弩,根本不敢下死手。如此待他奔至外城, 追杀令快不过他的一张熟脸,和手中弯刀,到底还是被他脱身离去。

贺兰泽带人纵马至三重城门口,已经不见身影。

“主上,卫恕受了箭伤,除非有人接应, 否则当是走不远的。属下已经让人按血迹追寻。”这厢回话的是霍律。

此番贺兰泽回来,最先通知的便是留守在辽东郡暗里守护齐桓的霍律和薛灵枢。

当年公孙缨按照贺兰泽所托, 暗里设计过一回欲要带走齐桓。那是延兴二十一年的春日会,八州将领齐聚千山小楼, 商讨二次西征之事。

散会后,贺兰敏带各地内眷前往寺院祈福, 两岁大的齐桓自然不会离身。但总算离开了千山小楼, 是难得的下手机会。

本来公孙缨处乔装成流寇的人手已经抢到孩子, 不想离开寺庙不过两里地,便遇到正从冀州述职回来的霍律。

霍律带着数十暗卫, 转眼夺回孩子。此战中, 孩子虽然无恙, 但总也受了惊吓和皮外伤。

幸得贺兰泽有远见,嘱咐若是带不出孩子,便让公孙缨进言,由在冀州留守的霍律前来守在左右,护他安危。

初时离开,身心都在谢琼琚身上,多少不够周全。回神后,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补偿吧。

如此,适逢霍律搭救,便也更自然了。公孙缨顺手推舟说了这两句话。贺兰敏觉得甚好,霍律也没有不应的。

至此,齐桓贴身处由薛灵枢照看,暗里有霍律守护,贺兰泽便也心下稍安。

父子一场,他能做的便只有这些。

眼下将将回来,战势紧急,人手召集又需时间,贺兰泽遂传令先召回了这两人。

*

卫恕当然有人接应。

接他的是谢琼瑛的人。

便如上月里,吕辞母子被人劫持,原也是有人安排的。

亦是卫恕。

若非他放水,谁能在他带领的护卫队手下劫走堂堂一州刺史夫人呢!

他并不愿意这样做。

但是吕辞坚持。

吕辞说,“最后一次,我赌一回,你也赌一回。我若赢了,自是师兄为了我和孩子,愿意前往长安任职。届时公孙缨死了便罢了,活着也无妨,左右他们再不能同心,是沙场死敌了。而那会我有了师兄,我开心,孩子亦是安稳。你亦还在我身边,你并没有什么损失。”

“若是我赌输了,师兄弃我们不顾,我也就彻底死心了。如此,我若死在战役中,今生不能报你厚爱,自将来生许你。若是有命活下,我也不会再闹,只受他的和离书,留着余生和你一道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下半辈子。”

“赌一次,唯一也是最后一次,为我也为你自己,成吗?”

卫恕点头,“从来都是你说了算。”

没有想到是当下结果。

公孙缨会寻来贺兰泽,贺兰泽会带兵解了并州之危。

她重新带着孩子回来,公孙缨仍在,他们的联盟仍在。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到了原本局面。

这是在旁人眼里。

在她自己心里,自不是原本局面,这是比先前糟百倍的局面。

吕辞觉得,她如坠地狱。

千般设计和图谋,她不仅什么也没得到,还让儿子和丈夫先后中毒。

……

宴会散场,主殿之内,丁朔已经被抬去内室救治,在场的唯有数位并州尊长和心腹幕僚,还有便是公孙缨,谢琼琚,和吕辞。

初时,吕辞只将孩子紧搂在怀中,一言不发,并不打算说出上头的话。

原本这种时候,她这般表现也是正常。

哪个妇人能经受如此遭遇?

先是被俘,将将回来两日,便又逢此厄运。

但是丁朔中了毒,该毒奇特,医官催毒不出,又止血不住,眼看脉象越来越弱,只得从他吐出的血液里试着查毒素成分。

帮忙的薛灵枢从内室转出,寻查丁朔用过的晚膳。

“查这个!” 谢琼琚早早扣下了那个酒盏,目光从吕辞身上扫过,又从案上拿回原先她托来的酒壶。

吕辞猛地抬头。

杯中已经酒尽,薛灵枢接来酒壶。浦一打开,还未验酒,壶盖便现了端倪,竟是鸳鸯伸缩盖。

满座俱惊。

在场的人自然都明白鸳鸯伸缩盖的意图。

这是酒宴用来下毒的利器。

鸳盖无毒,转过半圈为鸯盖,乃是□□所在。

而下毒之人,贯是先饮其酒,亲身所验酒中无毒,如此消除对方戒心,让其饮下毒酒。

所以,丁朔根本就是误中副车。

这日,吕辞要害的人是贺兰泽。

“丁夫人,你是要拖死你郎君才愿意开尊口吗?”谢琼琚目光如炬,直言迫问。

如此,吕辞才开的口。

便是当下场景,在将前事说完后,她一下扑向谢琼琚。

奈何被四下并州幕僚拖住,却到底挡不住她的话语落下,“是你,是你的胞弟谢琼瑛,为了夺你回去,才来攻打我并州城。是他要杀你夫君,却白白害了我郎君。我是被逼的,我、我……”

她茫然转身,挣脱束缚,将孩子搂抱在怀中,“谢琼瑛把毒下在青雀身上,以此迫我,我没办法啊,我有什么办法!”

“还有你——”她冲向至今一言未发的公孙缨,“要不是你迟迟不成婚,成日和师兄聚首在沙盘畔,战场上,我怎会多心!”

“我不多心,就不会想要杀你,就不会被歹人利用!就不会偷图,就不会引来豺狼……”

“对,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她转向谢琼琚,已经不在乎脸面,“本来她已经要嫁人了,你非要跑出来,你又这般出现了,你……”

“你和谢琼瑛这对姐弟,全是祸害!”

谢琼琚合眼起身,扫过一众惶惶不安、拉阻着吕辞的并州幕僚,启口道,“你们并州家务事,我不欲多管。我既随我夫君归来,对战谢琼瑛,便是与他划清了界线。反到是丁夫人,勾结外贼,出盗城防图,陷数万兵甲于伤亡,无数民众于水火。今日更是欲下毒害我夫君,其侍卫又捋走吾儿,此番种种,还需尔等给个交代。念及丁刺史中毒在身,我处当下暂不追究,只是劳各位看好你们的夫人,少让她信口雌黄。”

如今档口,谢琼琚原不欲同吕辞多言。

然吕辞言语荒唐,她唯恐一众并州官员被她言语蛊惑,毕竟此处多有当年其父座下的弟子,方将话堵上。以免先前联盟被破坏。

果然话落后,便有一人拱手而出,“还请贺兰夫人见谅,我们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并州上下不敢忘记殿下相救之恩,定竭尽全力援救令爱。”

话落,只对着侍者道,“扶夫人去后堂休息。”

吕辞怒而不语,却也不走,只哀哀抱住孩子,望向里头。

她突然有些反应过来。

这谢琼瑛当年就为了夺回他阿姊要在红鹿山烧死贺兰泽,如今借了她的手,下的这盏毒,会给他生还的机会吗?

而方才那位,薛氏一脉的神医,连他都是那副模样,是什么意思呢?

师兄,难不成,难不成……她不敢细想,只把孩子越抱越紧。

*

贺兰泽未几返回这处,知晓了吕辞口中的事宜。

如此,卫恕抓皑皑,当是去寻谢琼瑛换解药的。所以眼下,只要那个孩子无事,皑皑便不会有事。

理清这一关卡,他心下稍安。

只连夜传令各处,入丁朔议事堂论事。

主殿人散,谢琼琚轻声道,“我去休息,我还能照顾公孙姑娘,郎君安心便是。”

贺兰泽放下一半的心,这会彻底落到实处,只颔首道,“多睡会。”

*

然而,这夜注定无眠。

并州刺史府,各殿室都灯火通明。

人影往来最忙碌的两处,是丁朔的内寝,和议事堂。

公孙缨站在窗前,白着一张脸,有些失了神智。

手中不自觉摸腰侧那个竹笙,又下意识垂下眼睑。原也看不到,在她被衣襟遮拢的脖颈间,用一股红绳圈了一枚玉佩。不能垂在腰间为人看到,便贴在肌肤最近处,独自感受。

吕辞能想到的那些关于中毒的厉害,她自然也能想到。

她头一回觉得有些来不及。

便掬冷水洗了一把脸,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然而,不知怎么的,又想到这些年,他们都没有好好说句话。

他其实一直有话和她说的,她捕捉过他几次眼神,欲言又止。

也知道那一年辽东郡庭院外,他一直在。

她想,等他这会好了,管他要和自己说什么,都容他说一回吧。

就是说两句话,也没什么吧。

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平旦时分,她的侍卫来禀,丁朔寝屋的门开了,请了太孙殿下前往。

公孙缨闻言一下舒展了眉宇,“他毒解,没事了,是不是?”

“这个属下不太清楚。”

两炷香后,侍卫又道,“太孙殿下出来后,并州的数位官员也进去了。”

“那是好的差不多了!”公孙缨笑道,“我去寻太孙殿下问问。”

“殿下熬了个通宵,回他夫人处去了。姑娘要不要也歇个片刻。”侍女扶住因站立半宿腿脚发麻险些跌倒的人。

公孙缨坐下,揉了揉腿,对着侍卫道,“你再去候着,有事回我。”

说着,她开了妆镜,命人给她梳洗理妆。

她也熬了一夜,容色不太好看。

*

东边的日头已经升起大半,丁朔房中第三次请人进入。

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发妻吕辞。

丁朔坐在靠近窗棂的位置上,一点晨光落在他几近苍白的面庞,他手里握着一卷卷宗,当是看完了,只搁在一旁。

“过来坐吧。”他抬眸,眼中聚起一点神采,和病态的面色、发喘的声音格格不入。

“师兄、师兄毒解了?”吕辞走上前,低低开口。

丁朔山眉海目依旧,带着恍惚的笑意,“你觉得?”

吕辞神色变了变。

“也好,若是太孙饮了那酒,只怕并州上下都得陪葬。”丁朔轻叹了声,“我时辰不多,将将托完公事,眼下处理些私事。”

他指了指案上的卷宗,“这是和离书,原说好了要给你的。”

吕辞看了半晌,脑海中闪过成婚至今的各种事,甚至还有成婚前未露心迹时师兄妹之间纯粹至极的好时光。

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她来回想,思绪有些乱,开口就有些口不择言。

她说, “我害师兄至此,原无话可说。只是师兄当日承诺我阿翁,护我一生,白首不离,如今中道废弃我,不知九泉之下如何见我阿翁!”

她低着头,并不敢看面前人,只尤自继续开口,“我是通敌不假,但是师兄又有多少情意呢。战场之上,射杀妻儿。纵然我有千般错,虎毒不食子,你连青雀都不要,纵是与我和离,亦不要他,你凉薄至此,我也无甚留恋的。”

话到最后,已经因为没有底气而散了声响。

微不可闻。

但丁朔还是听清了,他蹙着的眉展开,如听了个笑话般,轻笑了声。

“若是这般说,你可以好受些,少受负担,我也不否决你。”

他慢慢卷起和离书,抵拳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缓了缓继续道,“但是有两件事,我还是需要和你说一说。首先,我不要青雀,是因为他不是我的儿子,相比我城中子民,一个顶着我儿子名义降生的孩子,我要他作甚!你不是丁夫人吗,怎就背着夫君生旁人的孩子?”

“你、你知道……”吕辞抬起头,不可思议,只咬过唇瓣,“那也怪你,成婚小半年,你都没有碰我。对,你说了你因恩义娶我,让我给你时间缓一缓。可是那会偏公孙氏退婚,我惶恐害怕,夜夜忧心,边想着要个孩子你的心就定了。可是你不碰我,我要怎么办呢?我便寻了卫恕……”

丁朔看着她,一时没有接话。

屋内静得骇人,空气中血腥气很重。

大半夜的功夫,他吐了太多血。

这会还在吐。

良久,他将捂在口鼻的帕子放下,喘息道, “但凡做过,多有痕迹,有那样一日我发现你在我晚上的安神汤放了昏睡的药。抽丝剥茧……但是我竟然忍了,想着师父的话,想着你救了我,想着我又晾着你,我忍了……”

丁朔嗤笑道,“但我也不是圣人,所以当年在千山小楼,你滚下石阶,我都不想细问缘由。只是不想贺兰老夫人帮你救回了他!稚子无辜,他既然有命活下,我也愿意赏他一口饭吃。”

“不!”吕辞摇头,“没有男人能受这样的耻辱,定是因为师兄有那么一点爱我、在意我的,才能接纳他是不是?”

至这一刻,她还欲在他身上寻求虚妄的爱意。

“反了!”丁朔笑了笑,“就是半点对你无意,大抵才无所谓。”

“那么归根结底,你还是为了昔年的救命之恩?”吕辞这会有些急切。

“救命之恩?”丁朔喃喃这个词,笑意更深些,只合了合眼,缓过一分劲,“应当是的吧。当年我从幽州回来,因想着就要和公孙缨成婚,心中欢喜,同师兄弟们在城郊山坡饮酒,不慎被毒蛇咬伤。醒来后,闻那蛇毒奇特,乃媚毒,是你为我解了毒。害你失了清白,为这我娶你,我应诺师父与你一生相守,甚至容忍青雀的存在。”

“所以,我救了你,你不要弃我,我以后都不敢了……我还要照顾青雀,他中了毒……”吕辞拽上丁朔袖角,“你现在不要我们,他要怎么活?”

“我自己都不知要怎么活,管不了旁人了。”丁朔拂开她,眉宇间都是疲惫色,叹道,“莫再说你救了我,太荒谬了!”

他双目灼灼盯着她,声色里终于带起愤恨意,“大抵上苍不愿我这般被骗,两年前,延兴二十一年,三师兄发现青雀的身世,临终告知当年事,根本不存在什么媚毒,是你之计策罢了。还让师父谴懂医的三师兄和七师弟作伪证,以此让我相信!”

“……而我,我为了这份根本不存在的恩情,毁了自己一生,耽误了她半生……”

他用尽力气,将再度欲要攀上他臂膀的手狠狠甩开。

吕辞跌在地上,如梦初醒,再无幻想可盼,只喃喃道,“原来你都知道了,怪不得自那年中秋后,你就要与我和离,怪不得这两年你连屋都不回……若非青雀这两年有病在身,你定是早早和离了,是吗?”

“是我优柔,是青雀一个个无辜眼神,一声声阿翁让我狠不下心;是我懦弱,见不得孩子病痛中再受打击,一心想着马上便痊愈了,就到此为止,却不想…… ”

“却不想,白白耽误了自己的时辰!”

“现在好了,闻他亦中毒在身……你的报应吧。”

话至此处,丁朔连咳嗽了好几声,待缓过劲,方将手中和离书投向炭盆,重新复了平和神态,“我不与你和离了,你会做一辈子的丁夫人,直到死,我们都纠缠在一起。”

吕辞看着那高舔的火苗,半晌回神,原本面上的惊喜褪尽,“你这样爱她,拉上我,做你绝她念的铺路石?”

“到最后,我要的丁夫人,要的生死相依,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丁朔但笑不语。

他容忍了一切,但没法容忍自己就要死去。

在终于有勇气表明心迹的时候。

却已经没有时间。

“不!不!”吕辞尖利出声,癫狂道,“我现在就去告诉她,告诉她,你爱她,你就是被我设计的,告诉她这一生,我与你徒有夫妻之名,无半点夫妻之实……你这样爱她,但是你就要死了,在她知晓你这样爱她的时候,你马上就要死了,她在得到一切的瞬间失去一切,你不可以拿我的爱意当垫脚石,不可以这样辱我,不可以……”

吕辞声泪俱下,歇斯底里,欲要冲出门外,却不想被两人拉住身形,强灌入一盏哑药。

丁朔披衣撑着从榻上下来,伸手擦干净她面上药渍,如同很多年前,师兄妹之间单纯而真挚的关怀,轻声道,“我都安排好了,今日你从这道门出去,会有人把你送去庄上,你再也见不到任何人,说不了任何话。但是你会知道所有的事,譬如我的死期,青雀的死期,卫恕的死期……”

“你会长长久久活着,看你在意的人,全都因你,而离你而去。”

被人缚住的妇人拼命摇首,缺已经吐不出一个字……

门启门合,这日日上中天,来了第四个人。

是公孙缨。

她脱了劲装,穿了一身红妆,眉宇英朗,杏眼湛亮。

是当年模样。

秋日阳光微醺,洒在彼此面前。

公孙缨来时见过贺兰泽,于是这会眼中很快凝起细小的泪珠,她道,“你说吧,我知道你定然有话说。就是晚了些,也无妨。你说出来,我听着。”

丁朔看着她,他确实有许多话和她说。

这么多年了,私下见面寥寥,怎会无话。

就方才和吕辞的那些,就够他说许久的。

另外还有好多,譬如定襄郡中的牧场,牧场上的牛羊……

再譬如他们从未去过的长安,待西征要策马共游长安城……

还有那支竹笙,他想说他不仅听到了,还能辨清她的气息和节奏,前两日就是辨出来了,于是他跑出西城,方知她无声去请了援兵……

但这该是他有来日,方可与她慢慢言。如今,已是所说无意,不该再误她前程。

于是,他在一阵急促地咳嗽,拂开她欲伸来拭血的手后,只缓神道,“昔年年少莽撞,曾赠一物与姑娘,如今即归尘土,自与我夫人同处,那样之物,断不能落于外人手。”

他朝她伸出手,“望姑娘归还此物。”

日光落在他指尖,他修长的五指微颤,指腹有常日练刀的薄茧。

公孙缨看得很仔细,却又觉很模糊。

半晌,只垂眸慢慢松开衣襟,从脖颈解开下。她带得很怪异,红绳很长,玉佩贴在胸口心脏处。

丁朔的手颤的有些厉害,不知是因毒还是旁的。

他将眼别过去,尚是君子模样。

只是掌心微重,便慢慢拢去五指。

他聚拢握玉,她松玉抽手。

十根指头,没有十指紧扣,是瞬间的相遇,长久的分离。

似他们这一生。

屋中静下,彼此都未再言,亦再未相看。

公孙缨拨下腰侧的竹笙,吹奏动人的歌谣。

青河草,思远道。

梦见我傍,又忽觉在他乡。

他乡异,不相见。

鸟知风起,似海水知天寒。

河下鲤鱼,云间尺素,

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

河下鲤鱼,云间尺素……加餐食,长相忆……

午后秋风吹来,丁朔话语经风即散,鲜血喷在掌间那枚玉佩上,触目惊心。

他的手失力,玉佩跌落在案,发出一点细小的声音。

曲调未绝,是绵长不断的情意。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缨才复了魂魄,放下竹笙,终于泣不成声。

“三郎!”她抬眸看他,伸手抚他眉眼。

这十年里,唯一的触碰。

初见时的草原赛马。

定情是他赠玉说的话,“那你好好藏着。”

后来无数次相望不能言的时刻,他无声投来的目光。

乌衣夜行为她除去阻她道途的族老而留下的血迹……

她都知道。

便也能懂他生命临终的举止。

她落下他的眼睑,让他瞑目。

只将那玉重新放他手中,“听你的,下半辈子我会好好的。但是来世,请你把他好好地送给我。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章修了好久,发个红包吧~感谢在2023-06-09 23:41:32~2023-06-11 01:2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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