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庆王被芳凌请进偏厅, 上回过来时他怒气冲冲,这回过来则有几分局促忐忑。
芳凌差人去奉茶。
片刻后崔文熙进入偏厅,还跟以往那般彬彬有礼, 朝他行礼道了一声殿下。
赵承延默默地打量曾经的前妻,她仿佛一点都没变, 又仿佛全变了,不再那么熟悉亲昵,剩下的仅仅只是陌生疏离。
也不知隔了多久, 赵承延喉结滚动,用略带尴尬的语气道:“这些日元娘可安好?”
崔文熙温和地看着他,回答道:“托殿下的福, 满朝文武都在戳我们崔家的脊梁骨,骂崔平英教女无方。”
赵承延颇觉难堪, “元娘……”
崔文熙不客气道:“我就弄不明白了, 殿下是怎么厚着脸皮再来我崔家的,嗯?”
赵承延垂首不语。
崔文熙上下打量他, 许是日子难过,整个人清减许多,精神也不好, 病恹恹的,想来很受打击。
“你跟雁兰那点破事我也听人说了,今日你来, 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承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往日,是我对不住你。”
听到这话, 崔文熙冷不防笑了, 掩嘴道:“你怎么对不住我了?”
赵承延黯然道:“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却在半道儿上走散了,是我混账,轻易毁了诺,陷你于不义之地。”
崔文熙轻轻的“哦”了一声,淡淡道:“都已经翻篇了,再提也没什么意思。”
“元娘……”
“殿下今日是来跟我崔氏叙旧的吗?”
“元娘你可还怨我?”
“我怨你作甚,一辈子委实太长了,我年少时懵懂,憧憬着用自己的意愿去捆绑他人,盼着别人能数十年待我如一,这本就不切实际,你说是吗?”
赵承延不知如何作答。
崔文熙平静道:“后来年纪大了,我也悟明白了,人呐,还得靠自己清醒,与其把希望寄托到他人身上,还不如把自己修养好。你瞧,你教会了我许多道理,也挺不易。”
赵承延嘴唇嚅动,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见他失意又落魄的模样,崔文熙也没了捅刀的兴致,她原想着狠扎他几刀,现在又觉着不得劲,像泼妇那样奚落叫骂他又有什么意思呢?
杀人莫过于诛心,他如今已经尝过苦头,那便让他继续记住她的好罢。
她得像往日那般端方有胸襟,说话轻言细语,也不要斥责他,叫他念念不忘,悔不当初,又求而不得。
这才是极佳的报复呢。
戳心窝子的那种。
果不其然,她的坦然态度确实叫他稍稍宽慰几分,不再像先前那般尴尬,内心深处也滋生出微弱的期待,“我今日前来,是想向你道声对不住。”
芳凌奉茶来,崔文熙做了个手势,她不动声色退下了。
“你没有对不住我,各有各的难处。”
赵承延忐忑地摩挲袖口,“你心里头还是埋怨我的,毕竟当初我确实混账了些。”
崔文熙露出同情的眼神看他,“殿下,埋怨的前提是要有爱才行。”
赵承延愣住。
崔文熙端起茶盏,“你高估我崔氏了,我是个非常自私的女人,除了自己,谁都不会放到心上。”
这话委实令赵承延难堪,面色颇有几分小激动,“那太子呢?”
崔文熙愣了愣,认真地思考了阵儿,答道:“他比你有担当,遇事不乱,知道我的处境艰难后不是斥责,也不是让我去理解他的难处,而是为我清扫所有障碍,你明白吗?”
赵承延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崔文熙继续说道:“那小子可比殿下有趣多了,我崔氏没有生育全京城皆知,他来招惹我,却已然给我想好了退路,学他的曾祖父,没有子嗣延续,就从赵家宗室里抱养继承,你说他是不是有意思?”
赵承延抽了抽嘴角,难堪道:“圣人岂会准允?”
崔文熙:“这就是你跟他的不同之处了,在他的行事法则里,只有他能不能做到,而不是谁允不允许,可明白?”
赵承延沉默。
崔文熙还是不想放过他,故意说道:“你我成婚七年,你能不能生养我不知道,但我崔氏却是能的,你信吗?”
赵承延脸色微变。
崔文熙缓缓道:“我去年曾拿掉过一个孩子,是赵玥的种,所以只要我愿意入东宫,殿下你没法阻拦我攀高枝,明白吗?”
赵承延仿佛被这消息震住了,错愕道:“你莫要诓我!”
崔文熙:“我诓你作甚?”
赵承延情绪激动道:“我不信,我不信。”
崔文熙失笑,淡定道:“你换一个女郎就能生,我换一个郎君为何就不能生了?”
这话把赵承延噎住了,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那可是太子的种,以后……”
崔文熙又露出同情的眼神,“你瞧,你我成婚七年,却连我是什么脾性都没摸清楚,你以为我会高兴母凭子贵?又或许像当初那样放弃你庆王府的前程是自寻死路?”
赵承延:“……”
崔文熙平静道:“醒醒吧赵四郎,你连你曾经的枕边人是什么脾性都不清楚,今日来崔家又何必自取其辱?”
“我……”
“你那点小心思,就别在我跟前遮遮掩掩了。我今日给你体面,就已然仁至义尽,你现下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我都听着。”
赵承延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的腹稿全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原想着这个女人会像先前那样破口大骂,哪曾想她极有风度,在给他留足了体面的同时也深深地扎了他一刀,且是用最不屑同情的态度扎到他身上的,偏偏他还没法埋怨她不近人情。
面对崔文熙怜悯又清醒的眼神,赵承延感到自惭形愧,再也没法在这里继续坐下去了,维持着残存的体面告辞。
把他送出府后,崔文熙回厢房时,芳凌说道:“奴婢还以为娘子会骂他一顿狗血淋头呢。”
崔文熙淡淡道:“我骂他做什么,外头已经有人在替我骂了,我得端方稳重,得心胸开怀,让他明白,失去我崔氏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遗憾的事,让他每每想起来,就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芳凌笑道:“且又求而不得,这才叫杀人诛心。”
崔文熙高昂着头颅,“对,就是要让他看着我体体面面,连骂他都不屑。”
她也确实做到了杀人诛心,赵承延回去后把自己关在屋里,沉浸在往日的记忆里不能自拔。
他有许多话想对她倾吐,然而她给了机会,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来。
在她的从容前面,他溃败得一塌糊涂。
她仿佛永远都不曾狼狈过,哪怕与他和离,她都不曾失态。
就算当初他得知她和太子一事前去质问,她也不曾表现过软弱,而是嚣张地露出獠牙,用最强悍的态度去反击。
有时候他恨透了她的强悍清醒,可有时候又佩服那种睿智的冷静。她崔氏从头到脚都是孤高自傲的,不论身处何地,都能高昂着头颅冷静地面对一切。
赵承延默默地把脸埋入双掌中,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特别是听到她以不屑的态度说她有生育时,他更是难堪到无地自容。
倘若她所言不假,那便意味着是他赵承延没有生育。
他愈想要什么,老天却偏偏剥夺什么,委实对他太过残酷。
在某一瞬间,赵承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灰暗,仿佛人生再也没有了期盼。
这阵子庆王府陷入了风口浪尖上,这事委实吸引眼球,流言蜚语压都压不住。
赵承延虽然备受打击,骨子里还是有狠劲儿,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到了赌坊上,因为它是诱因。
当初马玉才拿他给的钱银去赌,现在一分一厘都要讨还回来。
赌坊招惹不起,只得尽数归还。
不仅如此,赵承延还上奏折表述对赌坊的不满,认为其影响危害巨大,理应清理整顿一番。
圣人拿到他呈上来的奏折,心情复杂。
马皇后也觉得尴尬。
夫妻俩坐在一起说起庆王府的事,皆不知如何是好。
赵君齐捋胡子道:“起初我觉着二郎太过荒唐,现在看来,老四比他还荒唐,你说我们赵家怎么尽出荒唐事?”
马皇后翻白眼道:“祖传的。”
赵君齐:“……”
马皇后继续道:“昨儿二郎同我说要求娶崔氏的事,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了,先前满朝文武弹劾他不为正,有理有据的,如今全都尴尬老四家的那点破事,你叫我说什么好?”
赵君齐也尴尬道:“崔氏倒是受了冤枉。”
马皇后也道:“她跟老四成婚七年,结果她能生,老四不能生,你说这……”
赵君齐默默捂脸,“二郎的事,你做主罢,我不掺和了。”
马皇后皱眉,“什么叫我做主?”又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他亲爹,还是你去出头。”
赵君齐没出息道:“你知道我想卸任,他说只要我允了他,便让我做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用管了。”
马皇后戳他的额头道:“出息!”又道,“多亏你有这么一个儿子,要不然你赵家的江山只怕早就得拱手让人了。”
赵君齐抱手,理直气壮道:“那多半是他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来还债了。”
马皇后:“……”
还真是不要脸!
这不,赵君齐把庆王呈上来的奏折给赵玥看,说要全国整顿赌坊。
赵玥倒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我大梁明令禁止赌戏,既然四皇叔深受其害,便应允他罢,就从京中开始整顿。”
赵君齐指了指他,说道:“你小子莫要幸灾乐祸。”
赵玥抿嘴笑,辩解道:“儿可没有幸灾乐祸,只是这事确实让人震惊,四皇叔那般精明的一个人,竟然被一个乡野女郎耍得团团转,传出去了谁信?”
赵君齐也觉得不可思议,八卦道:“子嗣这么重要的事,他回京以前难道没有细查过?”
赵玥:“你问我我问谁去?”
赵君齐指了指他,“你可莫要像你四皇叔那般糊涂。”
赵玥没好气道:“爹说的什么混账话?”又道,“我盼着崔氏母凭子贵,人家还不稀罕呢。”
赵君齐无法直视道:“瞧你那点子出息,平日里挺机灵的,这会儿犯了蠢,我召崔平英进宫吃盏茶,看他是什么反应。”
赵玥咧嘴笑,“爹莫要忘了,镇国公倘若能做主,当初崔氏执意同四皇叔和离时,他去哪儿了?”
赵君齐:“……”
赵玥:“爹还是莫要插手了,儿自会把她哄进宫来。”又道,“我讨的是心甘情愿,是真心实意想跟她过日子的,往后数十载,成日里忙于政务,倘若后宅不宁,那才叫心力交瘁。”
赵君齐:“这可是你说的,我什么都不管了。”
赵玥拿过奏折,“你和阿娘莫要给我拖后腿就不错了。”
于是京中下达通告大力整顿赌坊,先前逼马玉才的赌坊被杀鸡给猴看,牵连到背后的汝阳王府,被罚了不少钱银。
令汝阳王气得捶胸顿足。
赵玥则趁着空闲时去了一趟长陵坊,当时崔文熙正在修剪廊下的一盆花卉,听到婢女通报说太子来了,崔文熙起身去洗手。
赵玥进入院子,崔文熙向他见礼,他上前牵过她的手,说道:“近些日元娘都没出过门吗?”
崔文熙掐了他一把,“明知故问不是?”
赵玥抿嘴笑,看着她道:“前些日四皇叔上奏折子要整顿京中的赌坊,可见是被坑惨了。”
崔文熙没好气道:“瞧你幸灾乐祸的样子。”
赵玥暗搓搓问:“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崔文熙冷哼一声,故意问:“找过又如何?”
赵玥盯着她看了会儿,“这是逼我重操旧业。”
崔文熙:“……”
二人进入厢房说话,现下没有他人,赵玥揽住她的腰身,严肃问:“四皇叔来找你作甚,是想求得你原谅吗?”
崔文熙眯了眯眼,食指轻佻地捏住他的下巴,“你猜。”
赵玥撇嘴,撒娇地蹭了蹭她,“元娘莫要给他脸色,我不允。”
崔文熙被他傲娇的模样逗乐了,不得不承认,这人当真有趣,“人家是来致歉的,我岂能把他赶出去?”
赵玥半信半疑,“你没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崔文熙:“我骂他作甚,外头这么多人骂,不缺我崔氏。”
赵玥:“那我不管,他若下次还敢来,就是逼我重操旧业了。”
崔文熙捏他的脸儿,赵玥任由她扭捏成怪状,她一时起兴亲了他一下,说道:“那日庆王问我还怨不怨他,我说不怨,因为没有了爱,所以不会再生怨怼。我同他说我是一个极其自私的女郎,一辈子只会爱自己,像我这样的女郎,你怕不怕?”
赵玥不答反问:“我也是一个极其怕麻烦的郎君,不想花心思去猜心,元娘你怕不怕?”
崔文熙轻轻摩挲他的唇,“女郎家是要哄的。”又道,“你阿娘,你可曾哄过?”
赵玥失笑,“哄跟猜不一样,我喜欢与你相处,因为你能让我安心,什么事都能说出来,剩下的我自行选择,是进与退,还是对或错,我都有机会去处理,可是猜心叫人害怕。”
崔文熙没有说话。
赵玥严肃道:“我对元娘没有要求,只想求得你对我坦诚相待,莫要让我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崔文熙挑眉道:“那得看你是人还是鬼。”
赵玥“啧”了一声,“如此说来,我得努力做个人才好。”顿了顿,发出灵魂拷问,“元娘待我是何种态度?”
崔文熙不答反问:“二郎想听什么?”
赵玥:“我想听你说我这色相卖得够不够?”
崔文熙被逗笑了,伸出指尖细细勾勒他的眉眼,“二郎的皮囊自然是生得极好的,我很是喜欢。”
赵玥眼睛一亮,“我脾性如何?”
崔文熙客观道:“自然也是不错的,从容稳重,遇事不乱,有担当。”
赵玥对这评价不喜欢,“你莫要说我是个好人。”
崔文熙:“……”
赵玥:“我就想问你,与我相处起来,是否舒心随意。”
崔文熙想了想道:“有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的,比如挑断袁五郎腿筋的那天晚上,官威挺大。”
赵玥:“……”
他憋了憋,一本正经道:“我若不凶起来,压不住人。”又道,“满朝文武全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个个满腹经纶,酸腐口才了得,我若是处处和颜悦色,他们指不定当我好拿捏。”
崔文熙掩嘴道:“你是怎么唬他们的?”
于是赵玥把朝堂上的一些趣事说与她听,不但讲得绘声绘色,还会比划一些动作,包括她兄长的一些言辞,听得她失笑连连。
要是以往,庆王是从来不会同她提及的,仿若那是禁忌。
赵玥却不,他会用无伤大雅的方式同她分享自己的些许生活状态,以及遇到的事或人,从来不会因为她是妇人就轻看她,认为她不懂。
从他身上,她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乐趣。
他们会一起八卦这回庆王的糗事,分析他为什么会造成今日窘境的原因,也会八卦宫里帝后的生活琐碎,以及武帝的些许作为,表达自己的看法。
二人都是极其冷静理智的人,有很多共通之处,有时候崔文熙会从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相对而言,她还是喜欢对方聪明点的,因为和聪明的人相处起来不会太累,他能迅速听懂你的意愿,并且做出回应,而不是鸡同鸭讲,徒留满地鸡毛。
不过他们相处的时间到底不长,如果说她对赵玥有多喜欢,倒显得虚伪。
但是她喜爱他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倒是真的,他可比庆王有意思多了,也难怪当初武帝会选择他做继承人。
小子所展现出来的担当与处事的手腕是令崔文熙佩服的,他的诚意与庇护,令她在风口浪尖上感受到了妥妥的安全感。
在这样的时代,要再次走进婚姻需要莫大的勇气,但赵玥表现出来的安稳给了她那种勇气。
一个懂得庇护你,尊重你,聪明又知进退的人,愿意用“求娶”的方式迎接你走进他的下半生旅程,在你犹豫时给足耐心等待,而非逼迫,可见其诚意。
崔文熙一点都不害怕他,亦或许是当一个人强大到了一定的境界后,反而会做到宽容与理解。
那种广阔心胸在赵玥的身上充分地体现出来,它传承于武帝,充满着智慧与洞察人心的力量。
看透人性,却不抵触人性。
赵玥的涵养无疑是极高的,这也是大儒陈平的劳动成果。
而今这份劳动成果落到了崔文熙手里,能跟他进行思想上的交流,虽然有时候也有时代的局限,但大多数是一种碰撞的乐趣。
新与旧,探索与疑问,总有无限乐子。
崔文熙是一个现实到极致的人,遇到一个在各方面都合拍,且有兴趣的男人,她才不会学贞洁烈女。
就如同马皇后所言,全京城的女郎都盯着赵玥那香饽饽呢,她又不是傻子,倘若他愿意为她清扫除所有障碍,拿出十足的诚意来请君入瓮,她倒也不会矫情地瞎折腾。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鲜嫩的年轻崽子,富有生趣,有钱有权,且有品格,怎么都是她崔氏占便宜。
退一万步,要是往后两人闹矛盾了,她还有太后这一选项。
婚姻,总得有所图,要么图人,要么图钱,要么图利。
这是一个成熟女人应有的觉悟,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他人的负责,光靠情爱哪能长久呢,毕竟往后余生数十载,做一个清醒且自知的女人挺好。
之后过了好些日,永宁约崔文熙踏青时,提起庆王那档子破事,又问她与太子要如何收场。
崔文熙眺望远处的山花烂漫,任风吹拂衣衫,笑道:“你若是我,又当如何?”
永宁道:“老四委实不成体统,自个儿干些混账事,却把屎盆子扣到你的头上,我若是你,非得入东宫,赌气都得进,臊死他。”
崔文熙抿了抿嘴,“那以后我不是得唤你姑母了吗?”
永宁:“……”
别说,还真有点不习惯。
崔文熙又道:“我得唤平阳阿姐,唤你姑母,唤马皇后阿娘……你们习惯吗?”
永宁搔了搔头,一本正经道:“我和平阳应是没什么的,你毕竟比我们小许多,就是大嫂估计不太习惯,妯娌变成了婆媳。”
崔文熙咧嘴笑,故意道:“我还得唤庆王四皇叔呢。”顿了顿,“感觉一下子就年轻了许多。”
永宁:“……”
你简直有毒吧,成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多半是没脸继续呆在京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