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疤痕◎
“没事, 就是皮外之伤，不严重。”沈默躺在床铺上，他的脸色都已经很憔悴了, 还在那边安慰秦如玥。
“这么多血, 还说是皮外之伤。”秦如玥道。
“胳膊, 腿, 四肢上的伤，都还算好的。”沈默道，“不是大伤。”
“那也是伤。”秦如玥道，“先吃些东西。”
秦如玥端过柳嬷嬷送过来的肉粥, 她喂沈默喝粥。
“没事的, 别怕。”沈默喝了一口粥，又道，“这点伤不算什么。”
沈默曾经受过更严重的伤，到最后还是平安无事。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也没有必要跟昭阳长公主多说。能不让妻子操心的，他就不能让妻子操心。过去的事情, 多说也没有意义，他不需要昭阳长公主为了过去的事情伤心难过。
“不管是大伤还是小伤，都得注意。”秦如玥道。
“白天继续前行。”沈默道, “不用为了我特意停在这边。我们要是停在这边, 别人更会怀疑。”
“你当我们没有停在路上, 别人就不怀疑吗？”秦如玥继续给沈默喂粥, “就你这么憔悴的脸色, 也不怕被人发现。”
“擦点粉？”沈默道。
“你待在马车上。”秦如玥道, “也不用骑马, 那就好。”
“骑马一会儿, 就不骑了。”沈默道，“还是得陪着你。”
让别人都知道他沈默就是一个有妻万事足的人，他表现得那么健康的模样。那些前来探查消息的人，他们也就不觉得他曾经先去扬州了。
“你真是的……”秦如玥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些人还真是能折腾。
诚如沈默所想的那样，扬州那边确实有官员派人来盯着秦如玥一行人的队伍，但凡发生不对劲儿的事情，他们就会飞鸽传书回去，让扬州的那些官员做好准备。
他们不敢小瞧昭阳长公主，昭阳长公主当年可是很厉害的。只不过他们都觉得昭阳长公主不可能是来查案的，她早就不干涉朝政了。
历朝历代，过分干预朝政的长公主基本都没有好下场。昭阳长公主不干预朝政也是为了自保，她这一次应当就是为了来游玩的。
至于沈默，那些官员想着要是沈默真的是陪着昭阳长公主出来游玩的，那是最好不过的，他们也就能放心许多。沈默这个人特别厉害，他办过很多案子，立过很多功劳。
沈默曾经还是进士出身，这说明这个人很有头脑。
如非必要，那些官员也都不想对上沈默。
清晨，秦如玥等人用过饭之后，他们继续朝着扬州去。沈默还是在外面骑了一会儿马，只是还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就下雨了。
“快，快进来。”秦如玥让沈默快进马车。
他们这里去前面的镇子，估计还得到两刻钟左右，骑马会稍微快点。但是那些护卫都得护着主子，当然就不可能骑着马就走。
沈默进了马车，秦如玥还道，“早知道这边要下雨，就该等等。”
“这雨很快就停的，就是阵雨。”沈默道。
秦如玥拿着帕子给沈默擦擦脸上的雨水，“你都还受着伤呢。别总觉得是小伤，要是伤口感染化脓，那就不是小伤了。”
“没事的。”沈默道。
“你嘴巴上说没事有什么用，真要是有事的时候，你说再多的话都没有用。”秦如玥道，“是不是嫌弃我啰嗦了？”
“不，有长公主关心真好。”沈默笑着道。
“自己擦擦。”秦如玥瞧见沈默如此，干脆把手里的帕子扔到沈默的身上，“你自己也该多注意一点才是。”
庆王和赵元尘坐在马车上，他们昨天晚上听到一点响动，今早一看，沈默回来了。庆王还想着沈默这么轻易就把事情办好了？
当沈默跟庆王稍微走近一点，庆王还是嗅到了淡淡的药味，还有些许血腥气味，沈默定然是受了伤。
一个受了伤的人今天还表现得那般好，庆王想自己是做不好的。
“在想什么呢？”庆王问。
“在想扬州有什么。”赵元尘道。
“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有很多东西。”庆王道。
“是有很多，很多诗人词人都有作过江南的诗词。”赵元尘道，“那边定然是很美的。”
“你年纪还小，等你年纪大一些，也可以过来看看。”庆王轻笑，“到时候，就可以多待两个美女回去。”
“不要。”赵元尘拒绝，“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养美女，庆王舅舅，你养就好了。”
“我养了，你也不好意思多看她们啊。”庆王道。
“我又不看的。”赵元尘道，“庆王舅舅，你别总想那些啊。”
“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庆王问。
“现在是男孩，等到以后就是男人了。”赵元尘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别文绉绉的。”庆王有些受不住，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功课就不是很好。幸好夫子知道他不用继承大统，也就少问他几句。
庆王不喜欢那些人跟他说文绉绉的话，也不喜欢别人考校他的功课。他更想当一个躺平的王爷，什么都不用思考，只需要享受生活就可以。
“娶一个妻子就好了，不用妾室的。”赵元尘道。
“你就是不懂得享受。”庆王道。
“一个妻子，那种相互喜欢的感觉，庆王舅舅，你也是不知道的。”赵元尘道。
“你父亲不还是找了别的女人吗？”庆王道。
“那是父亲不好，不是母亲不好。”赵元尘道，“我们男人还是得控制得了自己。如果我们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不知道自己所想要的，那跟禽兽没有区别。”
庆王盯着赵元尘，赵元尘还真会说。
“庆王舅舅，我可不是在骂人。”赵元尘道，“母亲说了，我们要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不能让别人非得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那是不对的。”
“行。”庆王好笑地道，“我又不可能逼着你。你要是就喜欢一个妻子，那就一个呗。”
庆王想昭阳长公主教导出来的孩子还真不一样，他们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喜欢情情爱爱吧。
“你大哥那样，他能就一个妻子吗？”庆王道，“他现在一定十分后悔，后悔当初就不该想着让外室成为正室。外室就是外室，让外室当妾室，那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庆王打听过赵元凯和郁淑娴之间的事情，就是郁淑娴知道赵元凯要说亲，她还跑。反正两个人就是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后面折腾到先永平侯的灵堂上。
庆王当时都想一脚踹过去，但是他没有敢说话，得看看昭阳长公主是什么态度。那两个棒槌，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清醒没清醒。
“不，大哥应该很高兴，他虽然失去了爵位，但是他拥有了爱情啊。”赵元尘嘲讽道，“他都有了人间挚爱，这一生都没有缺憾了。”
“……”庆王给赵元尘竖起了大拇指。
这人要过上舒心的日子，要有爵位，那就是会有的。像赵元尘这样第三个儿子，本来都无缘爵位了，谁知道赵元凯来那么一出。上天就是宠着赵元尘，就是得让赵元尘过得好。
这一会儿，秦如玥给沈默上药。沈默的伤口又流出一些血来了，沈默刚刚还不想擦药，怕药味飘出去。
现在下雨了，稍微好一些。
“先擦些药。”秦如玥道，“那些人也不可能一直盯着的，也隔着一段距离。你调查到的东西，也是另外让人送走的。他们应当知道，你真要是出去又来了，他们再盯着我们这一行人，已经无用了。”
“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沈默道，“目前，就是拿到一部分证据，还有一些东西藏在城里，还没有送出去。”
进城出城，那些人差得特别严格，沈默想要把那些东西弄出来，那都非常不容易。
“不用太操心，船到桥头自然直。”秦如玥道，“你也该安排了接手的人吧？”
“安排了。”沈默点头，他这一次就是把别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让那些人以为东西在他的身上。那些人就一路追杀沈默，沈默的武功高，那边派来的十来个人都被他杀了。
那些人真的盯得很紧的，沈默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这才杀死他们。他自己也受伤了，不可能一点伤都不受。那些人确实还是有点本事在身的，他被他们追杀了一天一夜，马都跑了。
沈默想要是秦如玥他们还没有过来，他应当要找一个地方暂且休息一下。要是再有杀手过来，他可能就杀不了那么多人，就可能受更严重的伤。
他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是铜皮铁骨，哪里可能一直不休息一直打下去。
“皇上还有调人过去。”秦如玥道，“武将士兵，总能把事情解决的。”
皇帝不可能让江南的那些贪官一直肆无忌惮下去，那些贪官贪得太过了，上交到国库的税银还少了许多。问就是灾情，还有就是土地开荒头几年没有收税。
别的地方也有灾情啊，人家更差的地方都能上交差不多的税了。
要是皇帝再不管的话，那些人以后是不是要说江南就是穷苦之地，不是鱼米之乡了？
有的人就是那样，一开始贪污了，贪的就越来越多。他们觉得皇帝都没有出京，随便一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了。朝堂还有他们的人，有靠山在，就更容易糊弄过去。
皇帝这一次就是要彻查这一件事情，不管是江南的贪官，还是京城里的大官，都得一查到底。身在京城跟这一次事情有关系的大臣，他们也害怕，他们知道该断的就得断了，要设法从里面脱身。他们顶多就是拖延真相大白的时间，并不能完全阻止真相大白，那么他们就得在这一段时间内做出更好的安排。
时间问题而已，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就是有人还存在侥幸心理。
秦如玥看着那些带血的布条，她都不忍心看。
“伤口都裂开了。”秦如玥道。
“没事的，能愈合。”沈默道。
“身上都有那么多疤痕了，还想要有更多疤痕啊。”秦如玥道，“你想着别人看着你的疤痕，就知道你立过很多功吗？”
“不是……”
“别人平时也看不到那些疤痕的。”秦如玥道，“小心点，能不受伤就不受伤。这些伤，你看着是好了，等到以后老了，还是有感觉的。”
多少武将后面都过得不是很舒服，主要就是身体的原因。他们身上基本都有大大小小的伤，那些伤痕在下雨的时候还会有些许刺痛，会有感觉的。还有别的地方，也会隐隐作痛。
“你是不是觉得疼在你的身上，别人没有感同身受，就没事了？”秦如玥道。
“以后一定注意。”沈默道。
“我看你是很难注意了。”秦如玥道，“要是有事情，你还是会冲在前头。”
“很少有这么大的事情。”沈默道。
秦如玥不相信，她看到那些伤疤，她就知道沈默受了很多次伤害。
京城，包兰初去看望了赵雪贞，还带了很多补品过去。
“弟妹，你也该抓紧时间，早点怀上孩子。”赵雪贞时不时看向她的小腹，“我二弟是永平侯，还是得需要一个世子的。”
包兰初喝茶，她当然想着要早点怀上孩子，但是这得随缘，也没有必要着急。她要是着急了，可能还没有那么快怀上呢。
“也不知道我这肚子里的是一个孩子，还是跟母亲那样生龙凤胎。”赵雪贞道。
“一个两个都好，平安生下来就好。”包兰初道。
女人头胎最好还是生一个孩子比较好，头胎本身就是最为艰难的。要是女人还在这个时候怀上双胎，那就更难了。
包兰初听她母亲说，女子怀孕不宜过早，也不该在怀孕的时候吃太多的东西，别让孩子长得太大。孩子长得太大，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就可能难产。
“龙凤胎还是不错的，儿女双全。”赵雪贞道。
“……”包兰初想不是谁都能生下龙凤胎的，赵雪贞还真会想。
“要是我，我一定会对孩子好。”赵雪贞道，“其实大哥还是不错的，大嫂也好，你们多走动走动。你是当弟妹的，别总是等着大嫂来找你。”
要是郁淑娴在这边，她一定会很无语，她都没有让赵雪贞要这么说的啊，赵雪贞这么说，别人还可能觉得是她这个当大嫂的问题。郁淑娴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包兰初多走动，自家没有爵位，而包兰初是侯夫人。
郁淑娴和包兰初是妯娌不错，但是两个人也有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啊。郁淑娴也不想总是见到包兰初，她到时候要摆出当大嫂的样子呢，还是去跪舔包兰初呢。
不管是哪一种，感觉都不会很好。
郁淑娴觉得她和包兰初他们，就当作是寻常亲戚走动，真要是有困难，那些人会拉一把就行了。她哪里敢想那么多啊，她已经被现实磨得都快要没有脾气了。
“有走动。”包兰初道。
“我看你们是没有怎么走动。弟妹，就算你是侯夫人，你也是大哥大嫂的弟妹，这一点，你别忘了啊。”赵雪贞道。
这一会儿，顾凌越没在，等他知道赵雪贞说的话，估计他又得跟赵雪贞掰扯一下了。赵雪贞显然没有意识到她以后也许还得靠永平侯府呢，她这才刚刚怀孕，她就觉得自己了不得，就想着当大姐的教训一下当弟妹的。
包兰初跟赵雪贞说了一会儿话，她就借口家里有事情要走。
“改天再来啊。”赵雪贞道，“我双身子，都不好去找你们，也就只能你们多过来。”
“好。”包兰初道，她嘴巴上当然那么说，但是她想她后面还是少过来为好，别让赵雪贞逮着机会在那边瞎胡说。
太后得知赵雪贞怀孕了，她还赏赐了一些东西。她喜欢赵元凯和赵雪贞兄妹两个人，赵元慎和赵元尘就没有那么合她的意。奈何赵元凯不能随意进宫，赵元凯进宫的次数太少了，太后要想见他，还不一定能见到，只有皇帝应允了，赵元凯才能进宫。
赵雪贞倒是能多去见见太后，但就赵雪贞那个坏脾气，皇帝也不喜欢她多进宫。这也就导致太后见龙凤胎的次数少了很多，不像是以前，太后想见他们就能经常见到。
“雪贞都许久没有进宫来了。”太后感慨。
徐贤妃给太后捶肩，她开口，“县主有她夫君陪伴，幸福舒心，也不用求太后您给她做主，自然来的次数就少。”
“如你所说，雪贞没来，反而是好事？”太后问。
“自是如此。”徐贤妃道，“姑娘出嫁了，回娘家的次数本身就少。回娘家的次数多了，婆家还以为儿媳妇是不是要回娘家告状，是不是有别的问题。”
“唉，哀家入宫这么多年来，也就是娘家人进宫瞧瞧哀家。哀家都不曾回去娘家。”太后叹息，她有时候也想着没有出阁的时候。
娘家人跟她说她曾经住的院子还空着，可是她也不能回去住。太后想着娘家人还是重视她的，他们空着她住着的院子啊。
“是啊，娘家人有事，也能来找您，您也有给他们做主。”徐贤妃道，就承恩公府的那些人，他们也就是碰上太后这么一个没有杀伤力的人，但凡换一个性子不同的太后，承恩公府会如何都还不一定呢。
徐贤妃的话音才落下，便有人说承恩公夫人来了，承恩公府本想带着她大儿媳妇来的，但是她大儿媳妇进不来，她就只能自己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