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素有喜的事, 既然告之了柳夫子和赵熹,沐恩侯那边也不会落下。秦氏在得到消息之后,立马到穆国公府来看女儿。
这也是自两家联姻之后她第一次登谢家的门, 备了丰厚的礼, 堆着满脸的笑意。因着日子过得富贵顺遂又长了些肉,脸盘子越发圆润,笑起来更是喜庆。
一见到谢夫人, 她是连道几声喜。
“恭喜亲家母, 贺喜亲家母,府上马上要添丁了。”
任是谁见了这样的笑脸人, 心里不自觉就敞亮了几分。谢夫人虽是清冷的性子, 但最喜欢开朗喜庆的人,当下面带微笑地迎了上去。
秦氏是泼辣的性子,为人直爽快言快语,也不缺少市井小民的心眼。加之多年来做着豆腐营生常与人打交道,说话行事自有寻常人的聪明之处。
“当初我一看到世子,就觉得是个大富大贵多子多孙的命。你看看这才成亲多久,眼看着就要当爹了, 可真是有福气。”
她夸谢弗有福气,变相地夸的是隐素。
隐素无语。
这真是亲娘。
也不想想如果真的要多子,受累的可是自己的女儿。
谢夫人对儿媳妇满意,对这门姻亲也满意, 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依我说,还是素素有福气。我第一眼见她时,就觉得她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品性纯良行事大方, 张驰有度沉浮于心,我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你夸我儿子, 我夸你女儿,主打就是一个相互吹捧。
互夸完,接着是自夸。
论夸孩子,秦氏向来当仁不让。
“不是我自夸,我家素素还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她祖母在世时最是疼她,她打小受佛祖保佑,没病没灾能吃能睡身子骨极好,还学了一身的好本事。算命的都说了,她有子孙之福,还是一个旺夫命。”
隐素对于自家老娘的自卖自夸有些瞠目结舌,算命的不是说原主少了魂魄,恐一辈子不得清明吗?什么时候说过有子孙之福,还是旺夫命的?
这真是无中生好命。
谢夫人对此却是深信不疑,道:“怪不得弗儿一成亲就入了仕,可见是娶了一个好娘子。”
亲娘自夸,隐素不尴尬。婆婆把谢弗入职刑部的事都算成她的功劳,她是真的觉得愧不敢当。被亲娘婆婆夸过来夸过去,除了装作害羞的样子,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秦氏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别提有多欢喜。
这孩子确实是一个有福气的。
婆家高门显贵,还没有大宅门里的那些烦恼事。公婆开明丈夫体贴,一进门掌了家,紧跟着又怀上了孩子。
光是想想,都让人羡慕。
只是羡慕之余,又有一丝隐晦的担心。直到母女二人独处时,她迫不及待地表达了自己的顾虑。
“我听人说,大户人家的夫人一旦有喜,最紧要的事就是给丈夫安排姨娘通房。你婆婆有没有提这事?世子是什么想法?”
“娘,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公公都没有妾室通房,我婆婆怎么可能会提这事。至于世子,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答应过我,这辈子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你这孩子。”秦氏闻言,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还真是一个有后福的。”
隐素哭笑不得,有后福就有后福,作什么打她的屁股。
房间里没有下人,仅是她们母女俩。秦氏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吹着风,教的居然是一些在孕期侍候男人的手段和法子,听得她是面红心跳又连连咂舌。
谁说古代女子含蓄的?
前有傅丝丝,后有她老娘,竟然一个比一个生猛!
秦氏说完,一点她额头,“你别光顾着害羞,我的话你要听进去。”
她红着脸点头。
这些不用娘教,她其实也会的。她之所以脸红,是因为代入了真实的场景,思绪如跑马般联想到了自己和谢弗,但秦氏却以为她是放不开。
“男人的誓言,不能全信,你想想你祖母?当初那个魏国公不也是山盟海誓,最后还不是在她怀孕之后纳了妾。吃饱了的狗才不会惦记到外面找吃的,要不然它们可不管什么香的臭的,饿了连屎都吃。”
不得不说,秦氏这比方打得贴切而接地气。
隐素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秦氏也破了功,母女俩笑成一团。
笑过之后,秦氏才说起另一桩正事。
如今傅家豆腐坊的生意越发的好了,整个雍京城谁不知道侯爷豆腐。那句伯爷豆腐名不虚传的话,变成了侯爷豆腐名不虚传。
没错,名字改了。
从伯爷豆腐变成了侯爷豆腐,档次更上一层楼。正是因为生意太好,夫妻俩私下一合计,有了开分铺子的想法。开分铺子这样的大事,他们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怕有什么不妥或是犯了什么忌讳,自然是要来找隐素商议。
隐素没有任何的纠结,当下拍板。
铺子很快找好,找的也是和第一间铺子一样后面带有宅院的那种。找好铺子之后,又调拨下人买进新人,人手一够就准备开业。
上一回傅家开铺子,已有柳夫子赵山长林清桥上官荑等人捧场,现在傅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开业之日更是热闹。
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什么公啊侯的,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有心结交的人家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傅家拉拢关系。
傅荣和秦氏经过这些事,又操办过嫁女的宴席,也算是历练出来了一些,场面上的话也能说几句,就是笑到最后脸有点僵。
梁国公府来的是宋夫人和宋怀书小葱兄妹,安远侯府来的是安远侯和上官荑父女,吕大人和吕婉父女。柳夫子携柳夫人同赵熹一起,崇学院的同窗也来了不少人,有昭院的人也有德院的人。
李茂等人和隐素较熟,帮着招呼客人。
让她意外的是,云秀居然也来了。
比起上次见面,云秀看上去又瘦了一些。或许是因着今日的热闹,也或许是有什么开心的事,他的气色倒是不算差。
与他一起前来的,当然是姬觞。
兄弟俩一来,原本喜庆的气氛顿时沸腾。并非是他们人气之高,而是云秀太过夸张,竟然带来了戏班子。
花旦小生老生小丑的粉墨全场,站在铺子外面就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围观的百姓越围越多,鼓掌喝彩声接连不断。
世人皆知云秀爱听戏,云家有家养的戏班子,个个都是行业中的翘楚,还有一些寻常人听不到的戏曲。
没多久的工夫,豆腐铺子外面被围得水泄不通。
隐素有身孕的事并未大肆宣扬,知道的人不多。谢弗至始至终陪在她左右,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心神**漾,瞬间浮现那些令人面红心跳的场景。
以前她听说过有人的眼睛能开车,现在算是见到活的了。
这男人人前温润如玉,人后走火入魔,关键是能屈能伸时而霸气狂野大丈夫,时而柔弱撒娇小狼狗。一旦尝到甜头,便如吸血鬼一样大快朵颐。
“夫君,都怪你,害得我嘴疼,手也酸。”她小声抱怨着,语气像拉丝的糖。
原本还皎月流光的男人,悄然红了耳根。他从不知道原来夫妻之间可以亲密到那个程度,如同入了骨噬了心,再也放不开忘不掉。
喝彩声一阵接着一阵,谁也没注意到他们不知何时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突然有人冲了出来,手中银晃晃的长剑直指云秀,就在侍卫们快速将云秀护住时,长剑突然转了一个弯,转向了暴露出来的姬觞。
惊叫声四起,一片混乱。
姬觞连退好几步,只见一道白影飞扑过去,死死挡在他身前。那人一刺即中,却没有伤到姬觞,不等他再刺过来,已被侍卫们团团围住。他几乎未加思索,一挥长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是顾姑娘!”有人惊喊。
众人这才发现,之前替姬觞挡了一剑的人正是顾兮琼。
这一幕很熟悉。
几乎复制了书里原主死时的场景。
区别就是原主是真心真意为男主挡剑,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顾兮琼明显是在用苦肉计,为的就是让姬觞相信自己。
顾兮琼此时就倒在姬觞身上,她的左肩偏下处有一个大血点,鲜血正从血点中晕染出来,浸红了白色的衣裙。血渍在白衣上尤显触目惊心,让不少人连连惊呼。
习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伤不在要害。但百姓不知,一看到她那被血染红的衣,一个个都以为她伤得极重,大抵是性命不保。
“顾姑娘真是一个痴情人!”
“先前还有人骂她不知羞耻,我看她是情非得已。若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不顾自己的体面与教养做出纠缠之事。”
“她能给十皇子挡剑,可见再是痴心不过。”
议论声中,顾兮琼艰难地睁开眼睛。
“十殿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顾姑娘,你…你为什么这么做?”姬觞老实憨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动的情绪。他的内心在怒吼:有他大哥在这呢,什么刺客能伤得到他,何需旁人多管闲事。
这位顾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他就不明白了,那么多的皇子,哪一个不比他更有希望,为什么要缠着他不放?他真是厌恶极了也烦透了,躲不掉也甩不掉,如今更是赖上他了。
“我…我心悦殿下。我知道殿下可能听信他人之言,怀疑我的用心。我没法替自己辩解,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殿下看。我为殿下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若能这般死在殿下怀中,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顾兮琼说这话时,虚弱的眼神深情地看着姬觞。姬觞有苦说不出,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把她推开,只能忍着烦躁和厌恶抱着她。
她满意极了,尽管伤口很痛,但她觉得很值。从此以后,她就是十殿下的救命恩人。人人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这下她倒要看看十殿下还如何躲她避她。
重生之幸,若不能成为人上人,岂不是辜负了上苍的美意。
她的视线稍稍一抬,便与隐素的目光对上。隐素看得分明,她的眼底除了一丝算计得逞的得意之外,还有一抹隐晦的挑衅与炫耀。
这个女主,还真是抢东西抢上瘾了。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