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葱转头, 和宋夫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宋夫人已是泪流满面,她紧紧盯着眼前圆脸少女的脸,从眉眼到鼻唇。十几年了, 一个孩子的变化根本是日新月异, 可是母子连心,有些感觉只有当母亲的人才知道。
她颤抖着手,摸着小葱的脸。
这张脸变了很多, 但依稀还能找到孩童时的影子。
小葱一脸茫然, 眼眶却是微微泛着红。
“宋夫人,你…”
宋夫人抖着手先是掀开小葱左边的发, 当看到那颗小小的红痣时, 整个人抖得更厉害。她又赶紧撸起小葱的袖子,那布满疤痕的手让她愣了一下。然后她在手肘窝找到一道已经不明显的疤痕,刹那间让她激动到无法言语。
“……蛮儿,蛮儿,我的蛮儿!”
这些年不知找到过多少,最后都不是。
宋夫人已经一把抱住小葱,这就是她的女儿!
她身边的婆子扶住她, 也跟着激动大哭,“小姐,小姐,我可怜的小姐, 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小姐?
在场的人皆惊,除了隐素。
秦氏喃喃:“这是怎么回事?”
宋夫人是怎么回事,方才还想用钱打发他们, 让他们息事宁人,怎么这会儿抱着小葱不放, 还叫着什么蛮儿。
隐素小声告诉她,说宋夫人原本有一个亲生女儿,四岁不到的头上丢了。这些年宋家一下在找,看这样子可能是小葱。
她眼睛瞬间瞪圆,不敢置信地看着被宋夫人抱住的小葱。她一直以为小葱的亲生爹娘不是个东西,养不孩子就把孩子就卖了,害得小葱这些年遭了那老些罪。她哪里能想得到,这孩子居然会是国公府的嫡小姐。
这…这简直像做梦一样。
宋夫人还在抱着小葱哭,那婆子也跟着哭,只有小葱眼中虽有泪,但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宋夫人,你为什么哭?”
“蛮儿,我是你娘,我是你娘,你还记不记得娘?”
娘?
小葱眼里积蓄的泪水流了下来,“你是我娘,那你为什么不要我?”
“蛮儿,娘没有不要你,娘没有不要你…你是被人给拐走了的,娘这些年一直在找你,娘一直在找你…”
“…我还以为是我太能吃了,你们养不起我,所以才会不要我,把我给卖了。原来不是的…真是太好了。”
别说是宋夫人听不得这样的话,就是秦氏听着都觉得心疼得厉害。做了母亲的女人,越是容易心软。
宋夫人已是心如刀割,“蛮儿,娘怎么可能会不要你,你是娘生了三个儿子好不容易眼盼来的女儿。你走丢的这些年,娘没有一日不难受,没有一日不在煎熬。这些年…你受苦了。”
秦氏擦着眼泪,“小葱可不就是受了大苦,宋夫人你是不知道,我们救下她的时候,她差点就被人活生生打死了。”
宋夫人大惊,她还以为小葱一直就在傅家,一听秦氏这话忙问情由。
秦氏嗓门本来就大,说话又绘声绘色,一时拍着大腿,一时长吁短叹,将自己一家进京时如何遇到小葱被追着打,自家女儿又是如何不顾一切将小葱救下来的事说了一遍。
“你是说…我的蛮儿差点被人打死了?”宋夫人揪着自己的衣襟,心痛到险些透不过气。她的女儿差点被人打死,就因为偷吃了一点泔水。
那在此之前的这些年,她的蛮儿在哪里。
“蛮儿,蛮儿,这些年你都在那户人家吗?”
“不是,我被卖来卖去,好多事我都不记得了。他们都嫌我吃得多嫌我笨,天天打我骂我,就数那户人家打得最凶。那天我以为自己快被找死了,幸好小姐救了我。”
宋夫人的心都快碎了。
她的蛮儿,出身国公府,本应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不想这些年被人打被人骂,还因为饿极了偷吃泔水差点被打死。
“蛮儿,蛮儿,如果娘没有弄丢你,如果娘早点找到你就好了…”
“我记性不好,以前很多事我都忘了,其实是我不想记得,因为太疼太饿了,那些事我不想记住。我现在挺好的,夫人老爷和小姐都对我很好。”
宋夫人听到这些话,碎了的心都化成了渣。
天老爷啊。
她的蛮儿可是国公府的嫡女,他们宋家世代勋贵钟鸣鼎食,然而她的女儿流落在外竟然遭了这么我的罪!
如果不是傅家,如果不是傅姑娘,她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蛮儿了。还有这一次,若不是傅姑娘豁出一切倾力相救,只怕她的女儿又被人卖去京外。
一想到刚才女儿手臂上的那些伤疤,她流着泪和秦氏隐素对了一下眼神后将女儿拉到屏风后。
不到一会儿,屏风后传来悲愤痛苦又压抑的哭声。
秦氏和隐素皆是默然,小葱那一身的伤疤外人看到了都难受,何况是亲娘,宋夫人肯定受不了。
隐素心道这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反应,不像元不追的那个生母,竟然会成为别人残害自己亲生儿子的帮凶。
宋夫人哭得几近晕厥过去,她身边的那个婆子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葱还有些懵懂,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们,一个劲地说自己被打习惯,早就不疼了。小葱的话,让宋夫人越发心痛到目眦尽裂,心里已有一千种让那些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足有半个时辰之久,宋夫人才平复了一些心情。
秦氏也是哭得唏里哗啦,“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我们小葱吃了很多的苦,如今她找到了爹娘,你们以后可要好好对她,别让她再受苦了。”
“小葱?”宋夫人喃喃着,“这名字…”
秦氏怕宋夫人不高兴,忙解释道:“夫人莫怪,我们乡下人不会取名字。我们家是做豆腐的,我儿子的名字叫小鱼,因为我们常吃小鱼炖豆腐。我就想着再来一个小葱拌豆腐,所以才给小葱叫了这么个名。”
小葱是不聪明,但她心里有傅家人。以前听人家说贵人们脾气大,她亲娘可是国公夫人,万一不喜欢夫人给自己取的名字怎么办?她忙说:“我喜欢小葱这个名字,以前那些人叫我丑奴,骂我蠢猪,只有老爷夫人和小姐把我当一家人。”
宋夫人好不容易平缓一些的情绪又崩塌,心痛到说不出话来。
“那些黑心肝的,他们难道就没有儿女吗?能吃怎么了,能吃才是福啊。夫人哪,你可是不知道,我家素素小时候又傻又能吃,那时候我就想着她可千万别被人拐走了,要不然指定饿死在外边。”秦氏咬牙切齿道。
隐素:“……”
亲娘啊,这个时候干嘛扯上她。
“我……这些年担惊受怕夜夜都做噩梦,怕她在外面受苦受饿。”这些年宋夫人也是不敢深想,她何尝不是怕女儿太能吃饿死在外面。
都是当母亲的人,这样的话题不仅有共鸣,且在此时更能感同身受。
两人哭了一会儿,宋夫人让小葱给秦氏磕头,“这孩子得亏是遇到你们,你们待她如亲女,她叫你们一声干娘也不为过。”
秦氏一愣,听到小葱听话地叫自己干娘,她都不敢应。
这可是国公府的姑娘,真的要认她当干娘?
“娘,你和爹一直把小葱当女儿看待,她叫你们一声干爹干娘也是应当的。”
宋夫人用帕子按着眼角,慈爱地看向隐素。这孩子不仅是个有情有义的,如果不是这孩子,她的蛮儿恐怕就被那些人打死了。如果不是这孩子尽力奔走四处求人,她的蛮儿此时又被拐出京外。
难得的是,这孩子还很聪明。
她的蛮儿是国公府的嫡女,她怕有心之人会用蛮儿曾经为奴的事说嘴,害得蛮儿在世家之中再难抬头。若是蛮儿在傅家一直是义女的存在,那么以后说出去也就好听多了。
“我一看这孩子我就喜欢,我们两家如此有缘,何不互认干亲?”
“干娘。”隐素叫得十分干脆。
如此一来,秦氏也应了小葱的称呼。
宋夫人找回了女儿,自然是迫不及待要带女儿回国公府。小葱明显有些怯怕和不舍,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隐素。
隐素拉着她的手,小声道:“我听人说国公府又大又好看,还有很多好吃的。”
“可是…那个欺负你的宋姑娘也在。”
“你是国公府的嫡小姐,你爹是国公,你娘是国公夫人,她一个庶女不敢对你怎么样。”
小葱眼睛一亮,“对哦,我现在厉害了,我就能帮小姐你对付她了。”
隐素笑了,“那些人心思手段太多,你还不是她们的对手。我和你娘回去后吃好睡好,好好尽孝。只要你好好的,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她们也会顾忌你而不敢欺负我。”
“只要我好好的,她们就不敢欺负小姐了吗?”
“你以后叫我姐姐,别再叫小姐了。”
小葱面有羞赧,小声叫了一声姐姐。
隐素又道:“我是你姐姐,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这么会打架,还有你干娘也会打架,我们帮你打回去。”
好半天,小葱红着眼眶点头。
宋夫人在旁边听着,看向隐素的眼神越发慈爱。虽说是认的干女儿,此时在她心里已经等同于亲女。日后再有人欺负她的女儿们,她第一个不放过。
还有那个庶女。
她更不会放过!
宋华浓此时正和自己的生母叶姨娘在说话,叶姨娘是个得宠的,在梁国公面前有几分脸面。母女二人都在等宋夫人的消息,笃定宋夫人一定会替她们出这口恶气。
听下人来报说是宋夫人回了府,还带回了傅家的丫头,她因为此前在学院外被隐素羞辱之后一直扭曲的脸,终于有了得意之色。
傅隐素再是张狂又如何,还是乖乖交出自己的丫头。
一瞬间的工夫,她已想到了千百种折磨那丫头的法子。
叶姨娘在旁边添着火,眉眼间也很得意。
母女二人等啊等,没等到宋夫人把人送过来,却是等到一群人冲进院子里将所有人都绑了,包括她们。
她们被押至正院,一眼就看到坐在上座的宋夫人和梁国公。
而那个她们以为要交给她们处置的傅家丫头,就坐在宋夫人的旁边,下首还站着宋夫人的三个嫡子。
当宋夫人说出小葱的真正身份时,宋华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下贱的丫头居然是宋蛮儿,这怎么可能!
如果宋蛮儿找到了,那她怎么办!
“母亲,她不是蛮儿妹妹,你别中了傅隐素的诡计!”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让人威胁到她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何况这个人还是傅隐素的丫头。
宋夫人满心都是恨,她的女儿险些在她的眼皮底下又就被人害了,如果她不能让害她女儿的人得到严惩,那她就是枉为人母。
“看来你早就知道她是蛮儿,你怕蛮儿回来,你的嫡女身份不保,所以你才会使出这样的下作手段。”
宋夫人过来,一个用尽全身力气的巴掌把宋华浓被扇得东倒西歪。
“你住手!”梁国公青着一张老脸。“事情不是已经清楚了吗?都是那叶婆子自作主张,和华浓没有关系。”
宋夫人怒极反笑,当年她的蛮儿不见了,国公爷也是这么的无所谓。因为对于国公爷来说,女儿有的是,哪个庶女都比她的蛮儿聪明伶俐。
“国公爷,叶婆子一个下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分明是华浓一早知道了蛮儿的身世,害怕蛮儿被找回来后威胁她的地位,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恶毒心思。这样心思恶毒之人,你还要护着吗?难道在你心中,一个庶女比我的蛮儿还重要吗?”
梁国公的心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维护国公府的脸面。若是传出他们宋家庶女害嫡女的事,那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如此他眉头紧皱,极其恼怒宋夫人此时的不顾大局。
宋夫人满心的悲切,一心只想给自己的女儿出口气。她就是要咬死这个庶女知道蛮儿的身份,一举将对方赶出国公府。
小葱有些害怕,坐立不安。宋家的三个儿子齐齐护在她身边,她知道这是她的三个亲哥哥,心里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父亲,父亲,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蛮儿。是叶婆子她自作主张,你一定要相信我。”宋华浓知道,眼下除了求父亲之外再无他法。只有父亲会护着她,嫡母怕是恨不得她去死。
她好恨哪,叶婆子那个不中用的,平日里瞧着还挺机灵,又是姨娘的本家亲戚,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若是早早把人送出了京,傅隐素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到。
嫡母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宋蛮儿,偏偏人就在傅家,还是傅隐素的丫头。这个傅隐素,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如果她早知道……
她根本就不可能让这丫头活着!
宋夫人又是一个巴掌过去,叶姨娘失声尖叫起来。
“你…你是不是疯了?”梁国公大怒,压着气道:“夫人,你消消气。你且仔细想想,华浓若是名声坏了,蛮儿能落到好吗?”
“国公爷,你让我放过害我女儿的凶手,我办不到!你若顾及宋家的名声,那我们和离吧!”
梁国公大惊。
如果这时和离,那他成什么人了?
宠庶灭嫡,那不就是和宠妾灭妻一样!
“你…你不要无理取闹!”
宋夫人冷笑,她无理取闹?
这些年国公爷不尽心找她的蛮儿,非让她认一个嫡女养着,她的心早就寒了。这国公府有她的蛮儿,就不能有这个庶女!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三个儿子,宋家三子皆是异口同声要严惩宋华浓。
老大宋怀瑾是世子,如今是殿前侍笔。老二宋怀瑜从武,眼下也凭自己的本事进了御前卫。老三宋怀书虽然差了些,但在打理府中生意一事上极有天分,近些年为国公府赚了不少银子。
这些年正是因为她有三个嫡子在手,所以哪怕是多年不过问府中之事也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地位。“一个庶女,胆敢残害嫡女,这种人留不得。若不能送入刑部定罪,我们母女只好离开国公府,免得日后担惊受怕。”
宋华浓听到这话,整个人如坠冰窟。
“母亲,母亲,真的不是我做的,是傅隐素,一切都是傅隐素的阴谋!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父亲,你快救我!姨娘,姨娘,你们快救我!我不能被送走,我不能进刑部,那样我就全完了!”
叶姨娘刚要开口,宋家三子中脾气最为暴躁的宋怀瑜一脚过去,道:“祸家的玩意儿,好好的宋家姑娘被你教得一肚子歪门邪道,你最该死!”
梁国公气极,眼前阵阵发黑。
“你们…”
“父亲,是要这害人的妾室庶女,还是顾全我们国公府的大体,你可要三思。”
宋怀瑾的话,让梁国公彻底明白,如果今天他留下妾室庶女,那么不仅是夫妻离德,父子之间更是离心。
最后他一咬牙,不管了。
很快宋华浓和叶姨娘凄利的叫声划破了梁国公府的上空。
哭叫声中,还能听到宋华浓对隐素的诅咒。
小葱突然从宋夫人身后冲出去,将宋华浓推倒在地,“你不许骂我姐姐!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国公府的嫡女,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姐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宋华浓气得一口血险些吐出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都是因为那个傅隐素!
这个时傅家人还在消化今天发生的事,傅荣和秦氏犹在梦里一般,不停感慨世事难料,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葱会是国公府的嫡小姐。
秦氏说到最后,又将所有的一切归功于隐素。夸自家女儿心地善良有福报,随手救下的人都能有这么大的福气。
隐素不作声,这是原主积的福,她要做的就是替原主守护住这一家。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她突然又想见到疯子了。也只有那个疯子,才能让她没有顾忌地畅所欲言。
照常入梦,帐中却只有她一人。
咦?
人呢?
**没有,房间里也没有。
她把能藏人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不见人。
元不追居然不在!
她怔怔地坐在桌前,桌上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那青铜马面的烛台之个烛火也在跳跃,巨大的镜子照出她的模样。
娇容黯然,美目迷茫,竟是一副失落的神情。
是了。
这只是一个梦,谁说梦里的人会永远存在的。一个梦里才存在的人,说不见就真的可能再也见不到,无处可寻无处可找,消失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所以那个在她梦境中诞生的疯子,终将有一天会消息得无影无踪,连告别都来不及说。
“元不追,你真的消失了吗?”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没有人回答她。
梦境之中一片寂静。
如果那个人就这么消失,她还能不能再梦到?
她忽然起身在房间里翻找,企图找出一些关于这个梦境的关键信息。正当她准备打开书桌下面的抽屉时,一道阴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娘子,你在找什么?”
房梁上,坐着熟悉的黑衣男子。
不是元不追还能是谁。
隐素仰望着他,他瞧着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不多,依旧是赤眉红目的疯魔状,却好像多了一丝人情味。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谢弗眼中幽光隐现,这女人双眼发痴,不会是想透过他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吧?
“夫君,原来你还在这里。”隐素眼睛有些酸涩,没人知道她在看到这个男人时心里有多开心。
“怎么?希望我不在?”
男人身影如落叶,飘然落在她面前。恰如神光临世,皎月下了凡尘。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将眼前的人当成了现实中的那位世子爷。
她摇头,眼眶一热,“我是怕你不在。”
这小骗子不是是骗他的吧。
“若是我不在,你该如何?”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定会难过。”
做梦这种事谁能掌握,如果这疯子真不在了,她又能如何,然而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一定会伤心。
难过么?
谢弗看着她,试图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出撒谎的痕迹。她眼眶红着,隐有淡淡的泪光,目光中除了忧伤之外,还有欢喜。
为何忧,又为何欢?
难道一切真的都是因为自己吗?
“你能去那么多地方,不是有个书里的人和我找得一样,你在那里还认识很多人,你怎么可能会为我难过?”
“我是认识很多人,但他们都不是你,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可以无所顾忌分享秘密的人。”
“那个和我找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不是他帮忙,我就找不到要找的人。”
“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男人的声音阴森森的,“你是我的娘子,却在我面前时时提起别的男人,信不信我出去杀了他?”
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小骗子!
他就知道这小骗子长了一张骗人的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却不知道人也是他,鬼也是他。
隐素忽然笑了,一把抱住他。
“夫君你可能不知道,我之所以能和你相见,还得全靠那个和你长得一样的人。若非我白天和他说过话,晚上我就不可能梦到你。这一切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所以你以后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我现在都不怕了,你吓唬不到我的。”
“你不怕我了?”
小骗子真的不怕这样的他吧?
“不怕。”隐素将他抱得更紧,清楚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哪怕这只是一个梦,我们以后也要好好的,好不好?”
梦中能相遇是多么奇妙的一种缘分,这样的缘分说不定哪天就会消失不见。既然在一起的日子不可预估,更应该珍惜每一次相见。
“如何好好的?”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好?
“我给你念佛经吧。”
隐素说着,过去找佛经。
书架上一排排的佛经摆放整齐,让她有点无从下手,正好有一处稍点零乱,她顺手就在那里抽出一本。
谁知抽出佛经带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秘戏春图卷》五个字。翻开一看,十八折的图画尽收眼底,全是一男一女极尽扭曲的姿态。她心下咂了一声,佛经底下藏春图,也只有疯子才能干得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
不等她再看仔细些,一只透骨寒玉的手将她手上的册子抢走,一把用烛火给点了。
疯子这是恼羞成怒了。
“烧了也好,画工粗活没有美感,看得我眼睛疼。”
火光在谢弗的眼底汇聚,如暗夜烈焰。
这小骗子救人用的法子是嘴对嘴度气,不仅敢摸男人的裆,看到春图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到底是什么样的民风大胆之地才会养出这样的姑娘?
隐素还在那里嫌弃不已,“这种春图看多了,别说是有益处了,恐怕都让人没有兴致,对男女之事避之不及。不如我给夫君画一幅,保管夫君看了之后受益良多。”
她取下笔架上的一支狼毫,看了男人一眼之后开始作画。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以及闲适随意的姿势,落在别人眼中已是一幅画。
白色的宣纸上很快勾勒出两个人的轮廓,随着细节的添置呈现出一男一女的模样。男人未着上衣,身上的疤痕清楚可见。女人墨发散乱,仅着一件古怪大胆的裙子,露出大半的肌肤媚态横生眼神迷离。
谢弗眸中幽光大盛,他惊讶的不是画中人是他们自己的模样,也不是他们的姿势亲密。
而是这小骗子居然骑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