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妍最近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但也还没到买车的地步,毕竟现在一辆小车的价钱都能买好几套门面房了,她舍不得。
虽然没买,借却是很容易借到的,现在不少单位里闲置的小车多,有时候只需要几十块钱,再加几包烟,就能让司机师傅很痛快的开着车跟你跑一天,比买车可省事多了。
知道女儿要去乡下,郭妍就走关系借了这么一辆车,除了行李,后备箱满满放的就是各种礼物,有保健品,有烟酒,最多的还是各种男女式服装,都是郭妍跟霍丽打听过,按照他们老家那些亲戚的尺码配的。
要真说起来,郭妍对自己丈夫那边的亲戚都没有这么上心。
毕竟要去别人家住大半个月呢,给钱不好看,可也不能让别人家觉得她们女儿是蹭吃蹭住的恶客,那多不好听。
“可……这也太多了吧?”看着一后备箱的东西,向来神情稳重,表情不多的姜霍,都忍不住微微**嘴角,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没事儿,姨最近生意做得不错,不差钱,”郭妍大手一挥,浑不在意,“我这闺女儿就劳你多照顾点,小姑娘任性不懂事,万一有什么事,也别太和她计较。”
不管会不会闯祸,反正预防针先打起来再说。
“妈,我比姜霍还大呢,明明是我照顾他。”在最敏感的年龄问题上,宋轻予从来寸步不让,锱铢必较。
偏偏郭妍最擅长打女儿的七寸:“看看人家的个头,再看看你自己的,也好意思称姐姐?”
宋轻予瞬间就不想说话了。
等两个人上了车,宋轻予还在看着窗外生闷气,姜霍忽然递给她一个刚剥好的橘子,水汪汪的透着一股清香:“别生气了,我以后天天陪你跑步,你肯定能越长越高,再也不被你妈笑话了。”
宋轻予斜睨他一眼:“你洗手了没。”
姜霍晃了晃他手边的保温杯:“刚用水冲过了,保证干净。”
“这还差不多,”宋轻予小公主这才满意的接过金灿灿的橘子,顺手把橘瓣分做两半,“一人一半,我可不占你的便宜。”
然后她把那半边橘子整个儿的丢进嘴里,轻轻一咬,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瞬间充盈口腔,让宋轻予忍不住笑眯了眼。
姜霍看着她的模样一直笑,吃起来却比宋轻予斯文多了,他是一瓣一瓣轻轻撕开放进嘴里,认认真真的体会着那股香甜味儿,过了很久才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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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开起来果然比中巴车快多了,坐起来也更舒服,一小袋橘子还没吃完就到地方了。
小车才停稳,那幢2层的水泥小楼里就出来一对老夫妻,旁边还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梳着马尾辫,长相和姜霍有三四分相似,只是眉眼更柔和一些。
虽然早就知道孙子要回来,还会带个同学在家里住一阵,但是看到停在家门口的小车,老两口一时都有点懵。
这时候,小汽车可还是个稀罕物,他们整个县委也只有一台老解放,姜老爷子以前有幸坐过一回,只感觉自己和车子一起听令哐啷的乱响,差点没摇散架。
然后,就眼看着车门打开,自己的孙子和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一起下的车,顺便还从后备箱里拿了一大堆东西出来。
老两口依稀觉得那小姑娘有点眼熟,但名字到嘴边又喊不出来,看看女孩子精致的打扮,以及那辆小车,又忍不住担心儿子媳妇该不会没忍住资本主义的**,把儿子给送到别人家当赘婿去了吧?
姜霍的堂妹姜半夏比爷爷奶奶反应可快多了,一把冲过来抱住宋轻予:“小鱼姐姐我可想死你了,不过怎么回事,你比上次又漂亮了!”
宋轻予这才想起来,两三年前——对宋轻予来说差不多是20多年前——郭妍带着宋轻予过来做客的时候,两个人就见过一面,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一眼就觉得宋轻予特别亲切,走到哪里都忍不住当宋轻予的跟屁虫,后来宋轻予要回去的时候,她还扯着姐姐的衣角哇哇大哭,老两口主动说要宋轻予住下来这件事,好像就是这么被引出来的。
宋轻予也没想到都这么久了,小姑娘还能认得自己,马上从那一堆小山一样的礼物里翻了半天,找到了一套她妈专门标记过名字的新衣服:“我也想你呀,这是我专门给你带过来的衣服,快看喜不喜欢?”
虽然搭配衣服这事儿,主要贡献在郭妍,不过反正是她亲妈,想必也不会介意女儿冒领功绩。
小姑娘把袋子一拆,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条她早就想要的漂亮连衣裙,不但正好是自己的尺码,还配上了一个漆皮小挎包,当下激动坏了,直接把小鱼姐姐在她心里的地位提升到了最高,至于旁边的堂哥,那是给小鱼姐姐提鞋都不配。
老两口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过来玩就过来玩,还带礼物干什么?小姑娘长得快,没必要穿这么好的裙子,穿不了多久就该不能穿了。”
“姜爷爷王奶奶好,”宋轻予甜甜的和两个老人打招呼,“我妈说了,过来做客哪有不带礼物的,再说我这次住得久,你们可千万别嫌弃我,对了,这是我妈特意给二老准备的营养品,说是对身体可好了,你们试试看,要是觉得效果好,我下次再帮你们买。”
小姑娘长得甜美可人,五官又精致,皮肤白得像雪,声音甜得像蜜,差点把二老的眼睛都给晃花了,不由迟疑的双双把眼睛看向姜霍,更加不确定这个女孩子究竟只是姜霍的同学,还是上门见老人的小孙媳妇儿。
姜霍迅速地接收到了老人的无措,不由无奈的叹口气:“这是郭阿姨的女儿,就是那个我妈在厂里最好的朋友,之前还上门玩过几回,你们还记得不?郭阿姨就是特别客气而已,你们也别放在心上,收下就好。”
话说了一通,没承认,可也没直接否认,二老还是糊里糊涂的,但还是热情的露出了一脸笑,把小姑娘让进了屋,各种端茶倒水,越看越觉得稀罕。
姜霍叹口气,一把抓住准备跑路的堂妹,两个人吭哧吭哧的,把那小山一样的礼物给搬到了堂屋里,堆在一个角落,看起来依然存在感十足。
姜半夏神神秘秘的在哥哥耳边问:“你终于成功把小鱼姐姐拿下啦?不错不错,我真喜欢这个嫂子,争取再努努力,尽快把嫂子娶进门。”
姜霍没忍住,往堂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小丫头瞎想什么呢,就是普通同学而已,你以前没带过同学回来?”
堂妹一脸不屑:“同学是带过,可都是同性,而且你敢对天发誓,你对小鱼姐姐就真没起什么心思。”
姜霍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但是没说话了。
到了中午,忙完农忙的堂叔堂婶才从田里回来,堂叔一边站在外面用水瓢冲着身上脚上的泥,一边笑呵呵的用本地方言问:“霍娃子回来哒没?听说他还带了同学来做客,家里好不好住?要是不好住去我那儿,反正屋空,足够娃儿们住。”
他也只是听老娘说霍娃儿会带同学回来,不过也没说几个,一个两个还好办,要是人多了,住他那边更方便。
就在这时候,一个皮肤净白,眉目如画的小姑娘从里屋探出头,礼貌的向两人问好。
堂叔和堂婶两个当即就呆在那里,湿漉漉的脚都不好意思继续甩了,堂婶还迟疑的低声问丈夫:“不是说霍娃子在最好的中学念书嘛,还说以后能考很好的大学,怎么这就把……新媳妇领进门了?”
他们家大儿子都20多了还没找女朋友,难不成这个霍娃子,反而要走到前面去了?
“没得事,先进去看看再说。”堂叔强作稳定,偷偷的把脚上的泥点子狠狠朝土沟那边甩了甩,才带着老婆进了堂屋。
然后,两个人双双被宋轻予的礼物攻势哄得眉开眼笑,什么媳妇不媳妇的,只要开口,把霍娃子送给人家也没得事嘛。
到了晚上,在镇里上班的姜霍的大堂哥也回来了。
姜家一共就两个儿子,大的那个是姜霍他爸,当年可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读书种子,作为当年乡里考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那是让他们家出尽了风头,后来孩子混得也不错,去了市里最好的单位做高工,家里这幢水泥小楼,就是大儿子掏钱帮着盖起来的。
不过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结婚晚,一直到了快30岁才娶妻生子,结果比他小几岁的弟弟反而跑到前头,生了大孙子姜厚朴。
姜老爷子原来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一边务农一边给村民开点单方,留在家乡的二儿子也继承了父亲的本事,在农忙的时候还顺便做点药材收购,所以甚至给两个孩子起的都是中药名。
姜厚朴人如其名,长得高高壮壮,气质有点憨,虽然才20出头,看起来跟姜霍他爸年纪都差不多。
看到姜霍带过来的漂亮女同学,他话都不好意思多说,整个人一直挠着头憨笑,不一会儿就躲到后面帮他爸的忙去了。
姜家男人做饭好像是传统,女人们倒是好奇的围着宋轻予一直在问东问西,听说宋轻予的妈妈还在市里开了一家服装店,都一脸恍然大悟,说宋轻予果然像那种旧时人家的大小姐,一看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宋轻予也只能连忙解释,她家开的就是个小服装店,可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厉害。
因为提前知会过,两个人的房间都早就准备好了,姜霍还是住一楼他原来那个屋,宋轻予则睡在二楼,房间不算大,但是干干净净,铺的棉絮也都是提前晒过的,透着一股很新鲜的太阳味儿。
村里天黑得早,也没什么其他娱乐项目,大家都很早就睡了,宋轻予习惯性又做了几套试卷,才把灯熄了。
灯一关,外面似乎完全没有其他的人造光源,黑暗都似乎显得格外纯粹些,只有一点草虫的叫声从纱窗外面传进来,那声音又轻又细,反而更衬托得周围一片安静。
在这种难得的静谧环境中,宋轻予很快就睡熟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片碧悠悠的水塘,水塘风景极美,平静无波。
突然间,她发现水塘里好像飘着个人,一动不动的随着水波摆动。
再靠近一看,她才看清楚水里的人竟然是姜霍,可跟平时的姜霍又不一样,那个人一脸死白,嘴唇泛青,看起来好像已经死了很久了。
宋轻予忍不住凑过去看,结果水中的人忽然张开了眼,黑黝黝全是黑瞳,没有一点白仁的眼睛直直的向她看了过来,就像是看进了宋轻予的灵魂里。
然后宋轻予就被吓醒了,大口喘着气,半天都没缓过来。
再一抬头,她看见墙上挂的老式挂历,上面清清楚楚显示的日期,是7月9号。
啊,不对,她昨天忘记撕了。
宋轻予抬起手撕掉了昨天的日历,对着加粗的“7月10号”那几个数字出了半天神。
距离意外发生,还剩8天。
接下来这几天,日子过得平静极了,宋轻予晒不得太阳很少出门,姜霍出去的次数也不多,顶多偶尔帮着他爷奶或者堂叔干点农活,但大家嫌城里来的大少爷不会做事,一般都直接把他赶开了。
绝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安静的看书刷题,偶尔给姜半夏说说题,小姑娘也是个学霸,讲起课来一点就通,让宋轻予成就感爆棚,到了后来,她把姜霍都赶开了,直接霸占了这个叫人成就感满满的学生,两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完全没有给姜霍留下半点插进来的空间。
当然,要是碰到宋轻予不会做的题,工具人依然要及时上阵答疑解惑,用起来那是相当的顺手。
渐渐的,经常和两人待在一起的姜半夏终于相信,自己的堂哥和小鱼姐姐果然就是单纯的学习搭子,除此以外,那是一丝一毫的暧昧都没有——至少在小鱼姐姐这边来说是这样。
发现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姜半夏看姜霍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是一半鄙夷一半恨其不争,只觉得自己的堂哥可真是没用啊,连这么漂亮的嫂子都不会自己争取!
姜霍对此的回答依然是一个白眼:“好好做你的题,这事儿还早呢,用不着你多操心。”
姜半夏嘴巴一撇,又冲到小鱼姐姐面前,告她堂哥的黑状去了。
到了7月12号这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宋轻予就感觉姜霍有点不对劲。
明明外头还是万里无云,他忽然建议爷奶今天尽早把晒在外头的东西都收回来,因为天气预报说等下会有雷阵雨。
姜半夏却直接拆堂哥的台:“没呀,我刚才才听了广播,没说等一下会下雨啊。”
王奶奶慈祥的笑:“就算下雨了也没得关系,来得及收。”
她又乐呵呵的端出一叠绿荧荧的小糕点:“你试试这个,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叫蒿儿粑粑,沾点白糖可香了,还能去暑热。”
宋轻予一尝,这个粑粑软糯又有嚼劲,还有一种淡淡的草叶清香,吃起来果然十分爽口。
看宋轻予喜欢,王奶奶更加高兴了:“你要是喜欢,等你回去的时候奶奶再给你多做点,到时候给你爸妈也带点去尝尝,对身体有好处的。”
姜霍忽然问:“奶奶,你今天吃药了吗?是之前医生给你开的那个。”
王奶奶不太乐意了:“哪有一大早上问别人吃没吃药的哟,吃了吃了,一直都按时吃了,那么贵的药,可不敢浪费。”
这药是去年儿子媳妇带着他们二老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开的药,老头子问题不大,就是有点高血脂,老太太看着精神,身体反而更差一些,医生说了一堆她其实也没太听懂,就知道以后每天都要按时吃药,麻烦得很。
刚开始老太太觉得药贵,没舍得按时吃,后来还被霍娃子给狠狠骂了,说这样药都没起效,其实更浪费钱,老太太才开始老老实实认真吃药,如今都已经吃完好几瓶了,倒也确实觉得脑袋没有以前那么容易晕了。
吃完了早饭,老爷子就晃晃悠悠的出门了,说是村里有个人家请他去看看病,午饭也不在家吃了,不用给他留碗。
姜厚朴一大早就上班去了,他妹妹姜半夏继续在堂屋里写作业,堂屋的墙边隔着一张老式的大方桌,桌腿很高,椅子也高,小姑娘坐在长板凳上甚至还能晃悠着腿,一边晃一边飞快写题。
宋轻予就坐在她对面,面前也是厚厚一叠试卷,都已经写了好几天了,可试卷好像一点没减少,甚至还有自我繁衍的趋势……
果然,谁姓老张谁就是傻子!
又写完了一张试卷,宋轻予才突然意识到姜霍一直没出现。
堂屋后厨都没人,房间里没看见人,找了一圈宋轻予才想起问姜半夏:“你堂哥去哪里了?”
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对着宋轻予挤眉弄眼的笑了一会才说:“不用担心,我堂哥丢不了,我刚才看他和我奶上二楼了,可能是收拾东西去了。
这幢水泥小楼风格虽然朴实,但是面积很大,一楼就有三间卧房,二老睡一间,姜工霍丽夫妻一间,姜霍一间,至于二楼房子更多,不过其中只有几间用作客房,其他都做了杂物间,里面堆了一堆二老平时舍不得丢的东西,还要时不时上去清一清,有什么能用的再一点点搬下来。
至于姜厚朴姜半夏他们其实是住在隔壁堂叔堂婶家,只不过因为距离近,堂叔又经常过来给二老做饭,才时常在这边出没而已。
姜半夏虽然信誓旦旦的说堂哥绝对没出门,宋轻予还是放心不下,上楼去看了一眼才算安心,继续下来做题。
可这时候,小姑娘直接把笔一丢,双手捧着下巴,一脸认真的看着这个漂亮姐姐:“小鱼姐姐,其实你也喜欢我堂哥吧,我觉得你们两个超级配的!以后绝对是天作之合,比翼双飞……”
姜半夏那张小嘴还想继续扒拉下去,就被宋轻予直接拿起笔敲了一下:“说什么呢,我和你哥明明是姐弟关系,你刚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是从哪儿学来的?当心我告诉你爸妈去。”
“我表姐结婚的时候听来的,”姜半夏才不在意,“没事儿小鱼姐姐你尽管说,我爸妈才不管这个呢,他们上回还要我给我哥写相亲用的台词呢,真是的,一个20多岁的大男人,没想到连谈恋爱都要妹妹帮着支招。”
说到她那个更加没用的亲哥,姜半夏越发一脸愁容,深深的叹了口气,把宋轻予乐得够呛。
这时候王奶奶又端着半边切好了的西瓜放在大方桌上:“这个瓜昨天用井水阴过,又凉又不冰人,你们慢慢吃。”
然后王奶奶也坐在堂屋里,翻出老花眼镜,开始给一块小花缎子一点点的勾边。
“我堂哥还在楼上吧?要不要把他叫下来一起吃瓜?”姜半夏殷勤的问。
“没得事,他帮我清一下老柜子,等一哈就下来了。”王奶奶扶了一下老花眼镜,又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你们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后面还有呢,足够他吃了。”
正说话的功夫,几个人忽然感觉一阵阴飕飕的凉风从洞开的大门里刮进来,甚至还往堂屋里刮进了几片落叶。
“这怎么眨眼间就变天了?难不成还真被我堂哥给说对了?”姜半夏一脸惊奇。
风才起,原本灼热的太阳就迅速躲到了云后头,村口巷头滚滚的热浪也陡然一熄,温度瞬间降低了好几度,彻底给大风让出了空间。
“唉哟不得了,楼顶还晒着药材呢,我先去收一收。”老太太把手里的针线一放,急急忙忙的起身就往楼上走。
宋轻予本来也想上去帮忙,却被姜半夏拉住了:“我堂哥还在楼上呢,让他去帮忙就是,小鱼姐姐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啊?”
这时候堂叔堂婶也从外面回来了,头发被风吹的有点乱了,不过两人还要去收晒在晒谷坪上的药材,所以又拿着竹筐簸箕出了门,临行前还特地叮嘱留在家里的孩子:“外头这风沙走石的,等下应该会下大雨,你们要爷奶都留在家里千万别出去,要不然摔着了可麻烦。”
“我也去帮忙吧,多个人速度也快点。”宋轻予看了一眼门外阴沉沉的天,没了太阳,她也不用害怕出门了。
“不用不用,哪有叫你们做客人的干活的,”堂叔堂婶自然一个劲的摇头,然后就重新冲进了风中。
又过了五六分钟,姜霍才从楼上下来,先是看了一眼屋外的阴风,又问:“奶奶去哪里了?”
“奶奶是看天气不对劲,上屋顶收拾东西去了,怎么你刚才没碰到她?”姜半夏一边做题一边说。
这种农村的水泥房,第二层往上一般习惯会留一个平坦的大屋顶,方便晒些东西,毕竟楼上比楼下的坪里更干净,光线也更好。
因为做了几十年赤脚医生,姜老爷子习惯趁着天气好,在屋顶晒一些值钱的药材,这时候看到变天,留在家里的奶奶自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把东西给收进来,免得被风吹跑或者淋了雨水,那就可惜了。
对此姜半夏早已习以为常,也没觉得这一次有什么特别的。
可没想到听到堂妹的话,姜霍瞬间脸色大变。
“我上去看看。”丢下这句话,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往楼上走。
宋轻予觉得姜霍的神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下意识的也跟着他一起上去了。
结果在二楼往天台去的那个台阶上,两个人就看见老人家正靠在栏杆上喘着粗气,脸色也不太好看。
“王奶奶你怎么了?”宋轻予问。
姜霍已经直接把奶奶背在了身上,飞快的往楼下走,走到堂屋里又高声的喊姜半夏,让她快点把爷爷还有堂叔堂婶叫回来,准备把奶奶送到医院去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王奶奶趴在孙子身上,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哪有那么严重,还要去医院,再说前一阵子不是才去过医院嘛,都检查了也没什么事,你就把我放下来休息一会子,再喝点药就没得事了。”
姜霍把奶奶放下来,又去找药:“之前医生给您开的药呢?您现在先吃两片缓缓,那个能救急的,不过这个病千万不能耽误,等下车来了咱们就上医院去。”
“车?什么车?”老人家一脸奇怪的问。
“我之前留了司机的电话,就是前几天开车送我们来那个司机,昨天下午刚跟他打过电话,想请他接我去县里办点事儿,”姜霍垂眼看了一眼表,“应该不一会儿就来了,正好带着您一起去一趟医院,再好好检查一下。”
宋轻予本来正在帮着老人家倒水准备吃药,这时候听见姜霍的话,疑惑的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这些事情凑在一起,好像也太巧了点吧?
不过现在也没工夫想太多,不一会儿,姜老爷子和姜霍的堂叔堂婶都回来了,正好他昨天约的那辆小车也按时到达,一家人连忙安排老太太坐上车,但是因为小车能坐的人有限,就老爷子还有堂叔陪着老太太去了医院,要是不严重还好,应该下午就能回来,要是万一要住院,到时候再给堂嫂打电话,商量之后该怎么办。
等到看着车子走远,堂婶舒口气,才想起来问那辆车是怎么回事,听说是霍娃子昨天晚上叫过来的,又问他不上车,会不会耽误了他原本要做的事情。
姜霍摇摇头:“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奶奶这边更要紧一些。”
宋轻予的怀疑更重了——至少在今天之前,她可完全没听姜霍提过这家伙准备去县里一趟,就算再有什么要紧的事,无论如何,也应该提前跟她这个在他们家做客的同学说一声吧?
可是一句没有,甚至连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宋轻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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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堂婶和姜半夏还在,宋轻予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趁着做作业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宫廷玉液酒,下一句是什么?”
姜霍抬起眸看她:“180一杯?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不是两年前挺火的春晚小品台词吗?”
啧是她大意了,都忘记这个小品已经播出过了!
她又转着眼珠子,刚准备问他“天空飘来五个字”下一句是什么,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呀,就算姜霍真是重生的,可他16岁的时候就没了,所以也顶多只有未来几天的记忆,再往后那些流行文化,他不知道也很正常啊!
那应该怎么办?这家伙有没有看出自己的不对劲?自己硬是要跟着他回老家,是不是让他猜到了什么?不过这个时候穿越剧还不流行,应该,应该也没那么好猜吧?
想想自己还有家里人跟上辈子越来越不一样的命运,宋轻予又觉得自己应该早就暴露了。
不过想想她可真是迟钝,无论是姜叔叔霍阿姨去特区,还是跟着她们家一起买小洋楼,背后似乎同样有一只能够预知未来的手,把家里人推向了另一个可能的方向……还是不对呀,要是他上辈子16岁就死了,又是怎么知道特区未来能够发达,小洋楼又能值那么多钱的?
反正说来说去,全都是谜。
宋轻予看着姜霍,感觉就像两个谜语人,明明肚子里都藏着一堆的秘密,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沟通交流。
而且,面对这个发小,宋轻予觉得把自己重生的事情跟他说,还挺羞耻的——毕竟要说起重生,就肯定要说自己上辈子的遭遇,那些屁事她可一点都不想叫姜霍知道,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还怎么装姐?
一个支支吾吾,想问又不敢问,另一个淡定如常,完全按照平时的规律吃饭看书,只在接到从县医院打过来的电话,说是老太太送医送得及时,加上之前坚持吃药,所以脑梗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再经过一段时间治疗就能回家休养以后,他看起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果然,这家伙绝对知道点什么!
到了晚上,宋轻予终于忍耐不住,决定打出一个直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你奶会出事?”
台灯下,姜霍的轮廓有一种异样的冷峻,可对着宋轻予,看起来又十分柔和。
面对少女的提问,他只是疑惑的挑一挑眉头:“我又不会算命,怎么可能提前知道这些事情?”
“那怎么这么巧,你奶刚生病,小汽车就来了?一天几十块钱的租金对你来说也不便宜吧,就算你真去县里有事,一般不也是坐中巴,那才花几个钱。”
姜霍矜持的微笑:“我爸妈在特区那边工资都挺高的,给我的零用钱也足够用,这点车费也不算什么。”
宋轻予:……
虽然她妈现在也很大方,小轿车说租就租,但宋轻予还是忍不住被面前发小的豪奢之气给暂时镇住了。
霍阿姨究竟给了这家伙多少零用钱,才让他有底气说出这种话?
“那你知道几天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吗,7月18号,你记得这个日子吗?”宋轻予继续问。
姜霍定定的看着她,漂亮的眼珠子在灯光下有一种半透明的质感,忽然他笑起来:“居里夫人和她的丈夫发现新元素的日子?或者南非总统曼德拉的生日?除此以外我就想不起什么了,这一天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
所以说了,学神就是这么讨厌,动不动就甩一些一般人压根不知道的冷知识,还觉得自己很有幽默感。
宋轻予继续逼进一步:“可不止这些,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姜霍看着她:“我应该知道什么?”
宋轻予终于装不下去了,双手一拍桌子,身体后仰:“算了,反正你就记住那一天你犯水忌,可能有血光之灾,所以那天从早到晚你都必须跟我在一块儿,哪里都不能去,听明白了没。”
姜霍眨了几下眼睛,难得又露出了温和顺从的笑容:“好,都听你的。”
就……乖得有点犯规了!
宋轻予心里好像有一束小电流,呲的一下从她的心脏里划过,就真的……很想伸出手去撸一撸这人的头毛啊!
不过果然,看起来更加可疑了……
老太太说是要在医院里住至少半个月,老爷子年纪大了不适合长期陪护,姜厚朴又要上班,几个小辈更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只能堂叔堂婶轮流过去照顾,姜霍的父母听说了这件事儿,也说尽快赶回来,应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老太太是12号进的医院,姜叔叔和霍阿姨是15号赶回来的,一回来就直接去了医院,看过老太太才回了老家。
因为医生说老太太问题不大,老爷子情绪还行,只是时不时对着空****的半边床叹气,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太婆才能回来。
姜叔叔和父亲在屋里说着私房话,霍阿姨则在外屋和堂婶聊天,说他们这次跟单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段时间他们多顶顶,就是之后,还是要麻烦弟弟弟妹多费心。
霍阿姨又给堂婶塞了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厚厚一沓钱。
堂婶摆着手笑,两个人又推让了一番,她才最终收了下来。
听说儿子在这次事情里立了大功,霍阿姨笑得格外开心,不过也好奇,他去县城做什么。
虽然丈夫的老家是县里的,但是他们家在县城几乎没有什么亲戚,也不认识几个人,儿子怎么会突然叫车要去那边?
“我也是听说那边有个挺有名气的老中医,所以想帮爷奶打听打听,有没有好的调养方子。”姜霍笑着解释。
霍阿姨点点头:“是了,你前一阵子还带着你爷爷奶奶去医院看过,医生也说了,要不是这段时间坚持吃药,情况可能会严重得多,说不定就救不回来了。”
姜霍:“是啊,我也是看两个老人年纪都大了,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毛病,及早调养,总比真出了什么事好。”
他笑得温文尔雅,从头发丝到脚尖,看起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儿子,把霍丽感动得够呛。
可惜,宋轻予那是一个字都不相信这家伙的。@无限好文,尽在
她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这家伙也跟自己一样,提前知道不少事情,但似乎也跟自己一样,很多东西,都不太想直接说出来。
宋轻予恼恨的一拍桌子:早知道这家伙知道怎么避难,她又何苦在食堂里,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那番蠢话呢?真是丢脸死了!
想到此,宋轻予忍不住狠狠的瞪了姜霍几眼,可真等到7月18号那天,她又忍不住紧紧的跟着姜霍,一刻都不敢松开眼。
毕竟就算千防万防,王奶奶也还是在那一天倒下了,又如何确定,姜霍不会在这天也出类似的事故呢,至少她在旁边,还能想方设法拉一把,就算拉不动,也能早点找人来救。
宋轻予恨恨的想着:“这臭小子,等你逃过今天这一劫,看姐姐不生生弄死你再说!”
其实她的想法还挺矛盾,既然想救,又何苦救了以后再弄死呢?不过可惜,在愤怒面前,被宠惯了的宋轻予是没有逻辑可言的,该救就救,该出恶气也要出,两者可一点都不矛盾。
姜霍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在乎潜藏在暗处的危险,大早上的他甚至多喝了一碗稀饭,然后突然转头,问宋轻予想不想出去走一走。
宋轻予神情严肃的盯了他一会儿:“你确定今天一定要出去?”
姜霍微微笑:“我很确定,要不然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那行吧,我和你一起出去。”举着小洋伞,宋轻予毫不犹豫的跟着姜霍一起出了门。
姜半夏本来也想凑这个热闹,但是被姜霍给拦住了,说是他们两个要去的地方,不不适合这种半大的小姑娘去
“说的你们好像要去红灯区一样,可咱们附近也没这种地方啊。”姜半夏一脸不爽的嘀咕道,结果一不小心,就被旁边的堂婶给听到了。
堂婶脸上的和气瞬间烟消云散,黑着脸问女儿,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脏词。
“就是杂志上看来的,那本杂志还是我们老师布置让我们学写作文用的呢,不过我也不明白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要不妈你给我讲讲?”小姑娘一脸天真无邪,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
堂婶狠狠的啐了她一口:“我信你才怪!好好一个小姑娘少说那些东西,认认真真做题就行。”
姜半夏却忍不住拉着她妈一起八卦:“妈,我觉得我堂哥和小鱼姐姐肯定是去约会去了,要么这大热天的在家里多舒服,要多想不通才会往外面跑呢——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爱情的力量。”
堂婶半信半不信的:“这两个人真的要成了?上次你伯母还问过我这件事儿呢,我看着这两个孩子也不像有什么呀。”
“要真没有什么,人家可能在咱们家住这么久?”姜半夏才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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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正在被母女俩激烈议论的两个人,这时候正在往村尾的河滩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