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无动于衷的谢延昭, 谢司令气得头顶冒烟。
小周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只得快步上前,将两人拦了下来, 硬着头皮看向两人。
“司令找你有事。”
“让开。”
谢延昭的眸子里弥漫着让人害怕的郁气, 他凶戾狠绝的视线朝小周看过去,对方差点顶不住压力, 真就依着他的话让开。
好在,最后的理智阻止了他的动作。
而此时,谢司令也走了过来。
“谢延昭,你眼里还究竟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没有。”
谢延昭直视着他, 目光平静, 但握着阮明芙的大手却不自觉地用力。
谢司令:“……”
更气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才将心头的暴怒压下。
“你在跟我闹什么脾气?”谢司令没好气地瞪向他, “你小时候推你白姨下楼,害得她流产, 再也生不了孩子。”
“我虽然生气, 但到底没下死手打死你。这些年,你白姨也明白那时你小不懂事,不怪你了。谢延昭, 你究竟还在别扭什么?”
“不要老把自己的问题,归究在别人身上。”
阮明芙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
有毛病吧?
这就是谢延昭的亲爹?
妈的, 她要是有这种爹, 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狗男人上辈子是不是挖了谢司令的坟,欠了这个王八蛋的因果, 这辈子来还。
阮明芙有些心疼地回握谢延昭的手。
“随你怎么想, ”谢延昭没有跟谢司令说话的欲望,“让开, 别挡路。”
谢司令摇头。
“原以为这些年过去,你会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但是……你让我失望了,一点也不像我的儿子。”
周围的人见父子俩说话,皆好奇地朝这里看过去。小周忙上前,将这些人请离。
“我倒希望我不是你儿子。”
谢司令的眉头皱得死紧。
他老了,身形佝偻,站在高大的谢延昭身侧,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
“我知道你心头有气,”谢司令两鬓斑白,“但那本来就是你的错,你白姨怀着孕……”
“闭嘴!”
谢延昭看向他,如深潭般的目光下满是冰寒。
“谢司令,小保姆又不在,你装成这副样子骗谁?”
谢司令轻笑一声。
看谢延昭的目光中透着满意。
若不是他早就放弃了这个儿子,在看到谢延昭成长成如今的模样,真的会骄傲。
“我明白你的心思。”
谢司令盯着他。
“哪怕你再不想承认,你这辈子也是我的儿子,”他正了正脸上的神色,“哪怕咱们之间有再大的矛盾,在外人眼里也是一家人,血缘是斩不断的。”
谢司令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阮明芙身上,笑得越发得意。
“你以后的儿子孙子,也都会延续我的血脉。”
谢延昭并没有如谢司令想象中的生气。
但阮明芙忍不了。
“谢司令,你的无耻真让我大开眼界。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父亲!”
谢司令没有生气,他连个眼神也没给阮明芙。
“我有事找你,让她离开。”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谢延昭将阮明芙拥得更紧了,“就算要离开,那个人只会是你。”
谢司令冷哼一声。
“总司令选举,我要你帮我。”
“别想!”
谢延昭的目光落在谢司令身上,眼里带着轻蔑。
说是让谢延昭帮他,最终的目的还不是打白家势力的主意。真不知道谢司令是什么品种的贱人,为什么他的脸皮就能厚成这样?
“帮我也是帮你,作为总司令的儿子你以后的前途会更加光明。”
阮明芙:“……”
她不理解,但她大受震撼。
“谢司令,你不会以为谢延昭坐到团长这个位置是沾了你的光吧?”
谢司令微微扬着下巴。
虽然没有说话,但行动上已经告诉了阮明芙他的答案。
阮明芙:……???
“谢司令,做人不要太自大。你但凡了解一下,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狗男人身上全是伤,好几处都伤在要害。若不是运气好,他早就死了。至于这个团长的位置,也是他去年立得一场大功,上头不好再压着他的功劳,这才让他升的。
谢司令皱眉。
“好好教教她,男人说话哪儿有她插嘴的份。”
阮明芙:“……”
妈的,这种人要是她爹,高低把他脑壳敲爆!
谢延昭嘴角微勾,“我到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你……!”
谢司令怒火中烧,正想发怒白浅珠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朝着谢司令便扑了过来。
“老谢,你来找延昭,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害怕我找你找了半天。”
白浅珠虽然一大把年纪,但嗓音却跟二八少女似的,婉转缠绵,柔得能掐出水来。两人混到一块儿时,谢司令还曾问她会不会唱戏,得到否的答案后,还让他失望了许久。
为讨好谢司令,白浅珠特意找人学。
只是还没让她学会,运动便来了……
谢司令微微站直身体,言语间竟有些不耐烦。
“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担心你,”白浅珠这才看向谢延昭眼中透着怀念,“几年不见,延昭都长这么大了……”
担心个屁!
谢司令最近对白浅珠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她心里头不安,必须时时刻刻盯着谢司令才敢放心。
谢延昭连个眼神也没给她,拉起阮明芙便走。
“站住!”
“我没空听你们唱戏,让开。”
谢司令好不容易堵到谢延昭,怎么可能会让。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你们父子俩不要一见面就跟斗鸡似的,”白浅珠拉住谢司令,劝了一句,“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谢司令暴怒,声音非常大。
“你看看他这副死德性,像拿我们当成一家人的样子?”
“延昭只是气我……”
阮明芙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她拉住谢延昭的手,心疼地道:“难为你了。”
天天看着这两戏精在那儿演来演去,时不时整一出八点档。他们不烦,看的人都要腻了。
谢延昭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
他早知道谢司令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父亲的那点子期待早没了。
“……延昭,你好好跟你父亲道个歉,父子俩有什么事说不开……”
“之前那几巴掌是不是还没教会你怎么做人?”
阮明芙回头一看,便看栾女士站在不远处,身侧还跟着栾容。
“妈!”
白浅珠整个人就是一抖,待看到女魔头一步步走过来,更恨不得原地消失。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栾女士盯着谢司令,“对于这种听不懂人话的畜生,直接抽过去就是,跟他们费那点口舌干什么。”
谢司令:“……”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畜生是在骂他!
“你……你……”
“说话断断续续可是中风的前兆,”栾女士挑眉,“有那空儿就多去检查检查身体,少来恶心人。”
她的目光落到白浅珠身上。
栾女士还没做什么,她便开始瑟瑟发抖。要不是为了维持司令夫人的体现,她现在恨不得躲到谢司令身后,缩成一团让这个女魔头注意不到她。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别人说打人只是威胁,栾女士是真的会动手!
白浅珠扯了扯谢司光令的衣服,“老谢……”
她眼里的退意很明显。
早知道这个煞星这里,她打死也不会过来。
栾女士高傲地上下打量了谢司令几眼,露出嘲讽的笑容。
“跟我走。”
“哎!”
有亲妈在,阮明芙应得飞快。
她拉着谢延昭便跟在栾女士身后,小周哪里敢拦。这个女魔头连白浅珠都敢抽,要是发疯抽他怎么办?
谢司令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几人的背影,却没有开口阻止。
直至人消失不见,谢司令冷哼一声。
“咱们走!”
……
在医院说开后,栾容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但依旧粘栾女士,走哪儿跟那儿的那种。
这两天,栾女士更是变着法儿地给她补身体,虽效果没有那么明显,但她的面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不少。
阮明芙也沾了不少光。
她摸摸自己下巴,还捏捏腰上的肉,漂亮的脸带着几分苦恼。
“你说,我是不是胖了?”
“啊是是是,确实胖了,胖得跟头猪一样……”
顾意霖话还未说完,便被阮明芙扔过来的布头砸了个正着。
“我还没说你呢?”经顾意霖这么一闹,她也不纠结胖不胖的问题了,“最近怎么天天不见人影……说!去找哪个小哥哥去了?”
顾意霖眼里带着心虚。
“谁、谁……谁说是小哥哥。”
有情况!
阮明芙凑了过去,“从实招来。”
“没有,”顾意霖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沾着的布头,“说没有就是没有,真的没有!”
“哼!”
对于顾意霖的话,阮明芙那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只是她既然不想说实话,那就不问了。
反正这货的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
到时候再狠狠笑她!
阮明芙将手里的布头对了一下位置,又将别一条做好的缝边拿了过来。
“不错,这个配色好看。”
顾意霖探头看了过去,“这是个尺寸……不是给你自己做的吧?”
“给表姐的。”
栾容没有行李。
这些天一直捡阮明芙的旧衣服穿,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反正她这里布料多,便给栾容做几件单衣。
“姐妹儿,你什么时候给我也做几件?”
阮明芙:“……”
她横了顾意霖这个不要脸的货一眼。
“一边去!”
“哼!”顾意霖装作生气,“不做就不做,我也会,到时候就自己做。”
塑料闺蜜真的是越来越抠门。
等她回去,就给塑料闺蜜做她个十七八件,寒碜死她!
顾意霖搓着旺财的狗头,刚想说话却见李晓月与李香兰两人一起从门口走进来。
“嫂子。”
“你们来了,快坐……快坐。”
李香兰跟平时一样。
现在才两个月,肚子还没显怀。她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不错,比上回见到她时丰腴不少。
“嫂子,别忙了,”李晓月叫住进去倒水的阮明芙,“你这样我们下次都不敢来。”
“这可不行,来我这儿水是一定要喝的。”
一杯水而已,能费她什么功夫。要是被栾女士知道她怠慢人,又要揪着她的耳朵训人。
阮明芙的动作很快,“你们今天怎么一块来了?”
“刚好在门口碰到,”李香兰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嫂子,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干什么都要被老王管着,连点喘息的功夫都不给,烦死了。”
“这还不好?”
“就是,”李晓月接过话茬,“王营长知道你怀孕辛苦,那是心疼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与初见时相比,如今的李晓月看着爽朗不少,眉眼中也没了在医院时的苦闷。
李香兰羞涩一笑。
自从王营长把婆婆送走后,她的日子不知道有多滋润。王营长对李香兰更是千依百顺,看得其他的嫂子直呼羡慕。
“对了,你怀孕后得让你妈过来照顾你,”说这话时,李晓月眼中的光芒暗淡了几分,“也别补得太过,弄得像我一样。”
阮明芙知道她是又想起自己的伤心事了。
“你现在怎么样,”阮明芙朝她看过去,“你那个婆婆……”
看着现在的李晓月,她有些感叹。
有句话说得不错。
女人呐,得扒掉一层皮,去了半条命,才会成长。
李晓月就是这样。
她收敛脸上的笑容,“公公从乡下赶过来,把母子俩骂了一顿,又去医院跟我道歉……我现在挺好的,身体也休养得差不多了,老顾……他怕我离婚,也对我言听计从。”
李晓月这个婆婆一言难尽,但公公是个明事理的人。
哪怕知道她伤了身体不能生了,也没说任何不好的话。反而安慰她,让她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阮明芙抿唇。
她看到了李晓月眼中的挣扎。
“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李晓月深吸了一口气,“我女儿叫顾曦,是我公公取的。”
“好名字。”
说起女儿,李晓月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我公公很喜欢她,每天再忙也要抱一会儿。给孩子换尿布喂奶粉的活,也都被他包了。孩子爸急眼,但争不过公公。”
李香兰点头,“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我与老顾商量好了,要好好把女儿培养长大。”
反正有了公公的镇压,她那个婆婆不敢再作妖。哪怕她再重男轻女,也不敢表现出来。
李晓月也不管她。
自这件事后,她与顾婆子早就撕破了脸。只要她不在她面前犯贱,李晓月也懒得搭理她。
“嫂子,”李晓月掏出五十张大团结,“我是来还钱的。”
她很感激阮明芙。
还有那些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她的嫂子,李晓月这辈子也不敢忘。
阮明芙将钱推了回去。
“谁说钱是给你的,那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
“这敢情好,”李香兰笑了起来,“孩子一出生就成了富婆。”
李晓月见阮明芙态度坚决,只得把这五十块钱收了起来。
“过些日子孩子摆满月酒,我跟老顾打算在家里简单摆两桌,嫂子跟香兰一定要来。”
阮明芙与李香兰皆应了。
“都过去了,该往前看。对了,我哥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不少鱼,我也吃不完,你们一人带一条回去,好好给自己补补。”
“这可不行!”
李香兰与李晓月赶紧拒绝。
鱼过来时,阮明芙便一家送了一条,已经让她们占了天大的便宜。这会儿又拿,她们自己都觉得脸红。
“嫂子,你要是这样我们就不敢再呆下去了。”
李香兰两人一脸正色,看着不像是在开玩笑。
阮明芙:“……”
“行行行,不给你们。”
“嫂子,鱼吃不完可以晒鱼干,”李晓月松了一口气,“最近几天的天气都不错,晒一个星期应该够了。”
李香兰也点头。
“还可以做霉鱼,这是我家那边的吃法。弄好之后可以放上几个月,现在快到冬天,就算到明年开春也不怕坏。”
李香兰越说,感觉嘴里口水也开始泛滥。
“霉鱼特别香,只要用油稍微煎一下就能吃。它还能蒸,也能煮汤,味道都很不错。”
“真的假的?”
阮明芙双眼一亮。
顾意霖被李香兰这么一说,也开始馋了。
“我前段日子做了点,回去就给嫂子送过来,”李香兰有些羞涩:“就是味道比我妈做的差远了,嫂子别嫌弃。”
“怎么会,这名字一听就感觉好吃。”
李晓月也笑了,“我倒是尝过,确实好吃。香兰妹子教嫂子做的时候叫我一声,我也过来取取经。”
“……肯定不会忘了你。”
临时傍晚,李香兰还真装了一份霉鱼过来。
鱼肉被切成麻将大小的块,上面裹着密密麻麻的红色辣椒粉,闻着没有冲鼻的腥味。
阮明芙将它交给栾女士。
却见她用热油一煎,再加点蒜苗便好。出锅时,那个味道别提了。除了鱼肉特有的味道外,还有一种类似发酵的特殊香味。
一上桌,便受到了阮明芙与顾意霖的光顾。
除了表面上沾的辣椒粉有些恐怖外,其他倒挺好。栾女士用热油炸的,鱼肉里面的鱼刺都被炸得酥脆。而且鱼肉紧实,吃起来还一股淡淡的酒香。
就是盐放得有点多,咸了些。
但总体还是不错的。
“姐妹儿,咱们明天就让香兰嫂子教我们做这种霉鱼吧。”
顾意霖吃得特别满足。
一大盘鱼肉都进了她的胃,哪怕胃口小的栾容也多吃了几块。
栾女士点头,“确实不错,到时候多做点,我也带些回边疆。”
“妈,你们要走了?”
这个消息对阮明芙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后天就走,”栾女士喝着清茶,“我跟你爸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也呆够了。”
阮明芙垮着脸。
“就不能多呆几天嘛?”
“不行!”
阮明芙撅着嘴,“妈,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作为一个妈宝女,虽然经常挨亲妈的骂,但有栾女士在,安全感十足!
“行了,”栾女士白了她一眼,“都结婚的人了,还没个正形。我们回去了,又不是不能再见。有什么事就跟我和你爸打电话,做出这么一副死样子给谁看。”
“……哦。”
可恶,又被训了!
“伯母既然后天离开,那我也后天离开好了。”
阮明芙猛地看向顾意霖,“你也要走?!”
“嗐,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长发,“但我出来都这么久了,再不回去怕老顾着急。”
生气!
个个都要离开……
阮明芙的小情绪要上来了。
“哼!不要自作多情,谁舍不得你。”
顾意霖瞥了她一眼,心里得意。
塑料闺蜜就嘴硬吧!
“伯母,我爸妈说了,会帮您把房子要回来。”
在得知阮父与栾女士平反时,顾父顾母确实慌张了一阵,毕竟他们之前都是助手。阮家夫妻俩官复原职,那他们就必须得腾位置。
海市现在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当钢铁厂厂长与供销社主任还要风光的?
那几天,急得顾父顾母嘴上都起了好几个大燎泡。
在得知阮父与栾女士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打算留在农场做事后,他们仿佛被天降馅饼砸中。
那叫一个懵逼。
回过神来的夫妻俩喜上眉稍,又因着自己女儿还在人家女儿那儿住着。当下,便决定投桃报李,把阮家的房子给要回来。
“那敢情好,替我谢谢你父母,”栾女士点头笑道:“等过年回去,我再好好谢谢他们。”
顾意霖抓抓自己的头发。
“伯母,哪儿用得着这么客气。”
她爸妈占了天大的便宜,替人要回房子怎么了?
这不是他们应该干的嘛。
阮明芙有些不满,“妈,那你后天什么时候走?”
“你哥帮我跟你爸买好了票,后天七点的火车。”
“啊?那不是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
阮明芙不高兴了。
“妈,你跟爸为什么要去农场,那边条件那么苦。还不如留下来,我养你们啊。”
“这话去跟你爸说,”栾女士瞥了她一眼,“你爸要是愿意,我就留下来。”
阮明芙:“……”
别说,还真别说。
自她爸来了之后,她明里暗里已经劝过好多次了,但阮父就是铁了心要留在农场。说得多了,就跟叛逆孩子似的跑得不见人影。
她是没辙了。
“那好吧,”阮明芙不情不愿,“那我明天给你多准备点东西。”
“怕是来不及。”
阮明芙好奇地看向栾女士。
却见她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杀气腾腾地开口道:“明天有正事!”
*
第二天,阮明芙坐上车后,才知道栾女士嘴里的正事是什么。
赶情就是寻仇呗。
还是之前的那一票人。
不过今天多了一个顾意霖,少了个谢延昭。
狗男人有事,不能来。
开车的人成了祁阳焱,阮明芙坐在副驾驶上。后座却是栾女士与栾容,还有一脸兴奋的顾意霖。可怜的阮父,又被一脚踢到了保镖车上。
顾意霖兴奋得跟猴子似的。
她趴在车窗前,看着一路上飞驰而过的景色,整个人特别激动。
“姐妹儿,看到刚刚那片大湖吗?”她舔了舔嘴角,“那里面肯定有不少鱼。”
自从吃了那道霉鱼,顾意霖惊为天人,怎么也忘不了它的滋味。每经过一处有水的地方,都在脑海里幻想里面的鱼做成霉鱼,滋味该有多好。
阮明芙:“……”
说真的,不是太想搭理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塑料闺蜜。
今天的路,比先前平整一些。
阮明芙坐在车上,倒没之前的不适。
一行人紧赶慢赶,在接近午时还是到了。
栾容外婆家的条件不错,要不然也不可能嫁给栾舅舅。他们居住在一处小镇上,虽然不繁华但比下有余。
七八辆车进来,打破了整个镇子的平静。
好些个孩子好奇地看着车,一些胆子大的更是追着车跑。还兴奋地拍拍手,热闹得像过年。
栾女士拂开栾容脸上的头发,“小容,告诉姑姑,你的外婆家在哪儿?”
……
整座小镇被条河流半包围着,而靠近河边上的那一家正准备吃饭。
一个小脚老太太从厨房端了碗出来,睁着双三角眼,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
“全是来讨债的!个个长这么大,还要老娘伺候你们这些太太小姐,全都滚出来!”
“废物!吃了睡睡了吃,猪还会卖钱……”
老太太声音尖细。
骂人的时候声音又高又刺耳,天灵盖都仿佛要被她给掀起来。
“娘,都说了多少遍,不能骂这些词,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中年男人从房间里出来,睡眼惺忪,身上的衣服也是斜斜地挂着,露出一旁白花花的臂膀。紧跟着出来的妇人,不好意思地将头扭到一边。
“你这个讨债鬼还有脸教训老娘?”老太太人小精干,伸手便掐住他的耳朵,“老娘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瘪犊子,换别人老娘这个年纪早就在家享清福,带带孩子。”
“哪还用得着这么操劳,你个没用的东西!”
老太太越说越气,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疼疼疼,娘……轻点……”
中年男人侧着身体,明明比老太太高出一个头,却硬是不敢反抗,远远看着就像吊在老太太身上,滑稽极了。
“滚过去吃饭!”
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再也不敢顶嘴。
老太太捡起一旁的柳枝,朝着他身后的那个中年女人便抽了起来。
“老娘让你懒,让你懒!”
柳条虽然轻,但抽人可疼可疼。每挨一下,立马显现出一道青紫印子。中年女人被抽得上蹿下跳,仿佛猴精附身。
可无论她怎么躲,老太太手里的柳条总会精准地抽中她。
“娘,我知道错了……嘶,别打了……”
哪怕她求饶,老太太也没有放过她,手里的柳条抽得更狠了。
中年男人看着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哪儿能不知道,老太太刚刚对他是手下留情了。
中年男人高大的身躯缩了缩。
那怕对方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敢求情,就怕引火烧身。
抽了一顿后,老太太抽累了,这才勉强放过她。
“一路懒货!”
她的倒三角眼盯着房间后的几人,“藏什么,滚出来!”
三个孩子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为首的女娃十岁的样子,她紧张地绞着衣角,“奶,我干活了,喂鸡打扫猪圈……都是我干的。”
老太太脸上的神色好了不少。
但她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还不赶紧去吃饭,磨蹭什么!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赶明儿也把你们给卖了!”
她们脸色一白,赶紧跑过去,坐到桌尾。
老太太将柳条扔掉,这才开始分饭。刚拿起勺子,便见一个孩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三奶奶,你家亲戚来了……”
“什么亲戚,我家没有这样的亲戚。”
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什么东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吃饭的时候过来,那不是还得留饭?
她没这种不懂事的亲戚!
正准备招呼人赶紧吃,却听那孩子接着开口。
“开车……开了好多车……”
车?
老太太的三角眼微微瞪大。
“他婶子,你家有这么显赫的亲戚怎么不早说,”门外突然涌进了一大批人,脸上都挂着热情的笑容,“发达了可得拉拔下大伙。”
“就是!”
“要不还是说她三婶子有能耐,把家里拾掇得井井有条。”
“可不是……”
自从老太太悄摸地把外孙女给卖了,大家就对她眼不眼,鼻不是鼻。像这种恭维,这一年多以来还是头一回。
老太太眼中夹杂着得意。
这些人想得到美,还拉拔他们……
她拉拔谁都不会拉拔这些给她脸色看的瘪犊子。
中年男人也就是高二舅,早就按捺不住,伸长脖子朝门外看去。只是门口围了这么多人,早就挡得严严实实。他想站起来,却被人敲了一记。
高老爷子瞪了他一眼。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遇事不慌,方显从容,”他嫌弃地瞪了眼高二舅,“干啥啥不行,尽会丢人!”
高二舅:“……”
很快,门外便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老太太的三角眼中透着火热。
想站起来,却又想到老头子的话,只得矜持地坐了下去。
周围的人好话更是不要钱地往外倒。
“他婶子真是个能耐人,这都能稳得住……我可不行,没那么好的定力。”
“人家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也配跟他婶子比?”
老太太听了这话,眼中带着赞同。
可不是。
并不是谁家都能有开得起小车的亲戚。
村民们说着好话,老太太也更得意。高高扬起下巴,仿佛她就是旧社会的太后娘娘。
这时,人群散开。
阮明芙与祁阳焱,还有顾意霖走在前面。乡亲看到栾女士身侧的栾容,瞪大了双眼。随后便反应过来,看好戏般地看着骄傲得意的高家人。
其他乡亲看到这三个人双眼就是一亮。
“这长得也太俊了……谁家的闺女,我侄子还没说亲呢。”
“你侄子三大五粗,哪里配?还得是我儿子,又是高中生长得还好看,配这个闺女绰绰有余。”
“放屁!我侄子怎么了,我侄子一表人才!”
“歪瓜裂枣……”
就着三人的婚姻大事,这些人竟然吵了起来。要不是旁边有人拉着,怕是还得打一架。
听着他们的夸奖,顾意霖美滋滋。
“你听听,”她拉拉阮明芙的衣服,满脸得意,“怎么样,我受欢迎吧?”
顾意霖要是有尾巴,早就翘上天了。
阮明芙瞥了她一眼。
“行行行,你最厉害。”
“哼~”
顾意霖微微扬起下巴,像极了一只开屏的孔雀。
“喂!你们就是高家人?”
高老爷子皱起眉头。
这个闺女虽然长得不错,但太没礼貌,怎么跟他老人家说话的。
老太太眼里也闪过不愉。
那三个面黄肌瘦的女娃,羡慕地看着阮明芙与顾意霖身上的漂亮衣服。
“你们是……”
中年女人刚想开口,却被高二舅拉住。
“你怎么说话的,这是我们家亲戚!”
他重重地咬住亲戚两个字。
“说得不错,”阮明芙眯起眼睛,微微侧身将身后的栾容露了出来,“我们确实是你的亲戚。”
看到栾容,高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周围恭维的人更是闭上了嘴。
确实是亲戚……只不过是寻仇的亲戚而已。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老太太惊愕之下,脑子更是飞快地转了起来。她蓦然起身,迈着小脚飞快地倒腾到栾容面前,想抓住她的手,却被栾女士一把拦下。
老太太:“……”
小娘皮,等会儿再来收拾你!
她换上一副可怜的模样,眼眶更是说红就红。
“容容,你这一年多去哪儿了,你舅舅他们找你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愁得我是吃不下,又睡不着……”
栾女士没搭理她,只问栾容。
“小容,高家人是不是都在?”
她飞快摇头。
“大舅舅一家不在。”
栾女士朝祁阳焱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马有保镖行动。
“你们想干什么?”老太太哪里还装得下来,“别动我儿子,要不然我就跟你们拼命!”
“老太太,我长这么大,可不是吓大的。”
栾女士看了眼她身后的饭桌,怒意蹿上心头。
栾容在受苦,这一家子人竟然快快乐乐吃饭?
“给我砸!”
“你们敢!”
老太太慌了,伸手拦住这些保镖,可她哪是这些人的对手,就像根老娘一样,老太太也被提在手里。
“住手,住手!”
“哗啦——”
保镖可不会留情,说砸就真的砸。
高老爷子捂着心口,脸气得胀红。高二舅上前阻止,也被保镖狠狠教训了一顿。中年男人,又不用怕打坏。尤其这一家子干的恶心事,打死都是该!
高舅妈看着被打得凄惨的丈夫,哪里敢拦,只能抱着几个孩子窝在一旁瑟瑟发抖。
周围的人更是不敢阻止。
“……话该!”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打开了所有人的话匣子。
“也是造孽……”
“话说小容投奔过来时,她的父亲才刚去世不久吧?”
“高婶子不做人,话该有这一遭。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非得卖儿卖女。”
“我记得他家大儿子半年前才升主任,工资可比我们家所有人加起来还高呢。嘶——”
那人似乎想到什么,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那个主任,该不会是卖小容得来的钱……”
所有人皆反应过来,看老高家的眼神更不对了。
很快,老高家便一片狼籍。家里能砸的东西全被砸了个干净,哪怕他们睡觉的床保镖大哥也没放过,拿了把斧头全给劈了。
高老爷子欲哭无泪,捂着心口颤颤巍巍盯着栾女士一行人。
“你……你们……丧尽天良!”
栾女士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高二舅被打得进气多,出气少。整个人肿了一圈,看着更喜庆。
“你、你们打人,报公安……我要报公安!”
“老爷子,别折腾,”栾女士冷笑地看着他,“等我跟你们算完总账,你就是不去报公安,我也得押着你们过去。”
只打他们一顿,太便宜这些人。
派出去的保镖很快回来,他们捏着高大舅一家就像是拎着小鸡崽一样。再看他身上的伤痕,显然与高二舅一样,被保镖大哥教做人了。
“这不是……”
阮明芙看着高嫣身上的衣服,朝栾女士看了过去。
栾女士抿唇。
她也想起来了。
那是原主在上班时,从京城刚到的新货。原主看着不错,便给阮明芙与栾容一人买了一件。却想不到,这件衣服如今穿在高嫣身上。
高嫣在看到栾容时有些心虚,但很快便理直气壮起来。
“表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余光不小心瞄到一旁的祁阳焱,脸颊顿时泛起了红晕,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又开始朝栾容说教起来。
“不是我说你,明明年纪这么大民,还偷偷跑出去,害得大家担心。我爸更是,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耽误了厂里的工作,差点被开除。”
“表姐,你也太不懂事了。一回来,不好好认错也就算了,还带这些人来欺负爷爷奶奶……你还有没有良心?”
“乖宝~”
被抓住的老太太听了这话,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栾容被栾女士挡着,只露出半个身子。她微垂着头,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高嫣再接再厉。
“听我的,这事就这么算了。你跟爷爷奶奶赔礼道歉,出钱把房子修好,再包个红包给叔叔婶婶压压惊,他们是长辈,不会跟你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