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芙坐了起来, 轻应了一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这才爬了下来。
下铺的谢延昭也适时睁开眼,“醒了, 饿不饿?”
“几点了?”
阮明芙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坐了下来。
“下午两点,”谢延昭伸出手看了眼手臂上的表。
对面的女孩看到谢延昭手上戴的那只表, 扯了扯同行人的衣服。但那人的心神早已被阮明芙占据,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女孩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那我睡得还挺久,”阮明芙精致的小脸带着几分苦恼,“我好像扭着脖子了。”
头往左一偏, 便刺刺地疼。
“嘶——”
“别动, ”谢延昭将手贴到她疼的位置, 一边问道:“这里?”
大手触摸着阮明芙白皙的皮肤, 让他的耳根染上一抹淡淡的红。谢延昭的视线落在她白嫩的后颈上,随后似做贼一般飞快地挪开视线。
“对, 这是这儿, ”阮明芙刚开口,停留在那处的大手使劲往几个按了按地,疼得阮明芙明艳漂亮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她声音有些委屈又带着刚醒的软, 听起来像是撒娇。
“轻点,疼!”
谢延昭最后揉了揉。
看着那处的皮肤渐渐变红, 他有些狼狈地看向别处。
待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后, “现在呢,还疼吗?”
阮明芙愣了一秒, 随后晃了晃脑袋, 这才笑了起来,“咦?还真的不疼了。”
看着这一幕的对面三人眼睛都瞪大了。
顾清松被谢延昭给警告过, 压根不敢跟他说话。
后上来的那个男同志却没这个顾忌,“同志,你也太厉害了。”
本想问是不是祖上传下来的,但想到现在的时局,赶紧把嘴给闭上。
谢延昭不是一个热情的人,压根没有说话。
被忽视的男同志眼中闪过不满,正要说什么,却被对面的女同志抢了先。
她双眼闪了闪:“大家坐一个车厢,相逢即是缘。咱们认识一下,接下来也好有个照应。”
“我先来我先来。”
“我叫林安乐,是海城人,”林安乐指着刚刚的男同志开口道:“这是我哥哥,林安国。”
顾清松瞪大双眼,道:“你们竟然也是海城人,阮同志也是呢。”
“好巧,怪不得我看这位女同志这么面善,原来是老乡啊,”林安国双眼冒光,满脸热切,“阮同志,你是海城哪里的?说不定,我们长辈还认识呢。”
海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林安国好奇死了。
他在海城土生土长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阮明芙瞥了他一眼,“我住在海宁路。”
对方一听这个地名,马上就不说话了。
海宁路是海城的中心,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在这里住着。当然,这个时局那里的人现在也最惨。林家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跟那里的人家没法比。
林安乐撇撇嘴,小声嘟嚷,“我当是谁,原来是个臭老九。”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冷凝。
顾清松有些尴尬。
他说那句话完全就是好意,谁知道竟然成了副局面。他有心想说什么缓解气氛,却被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安国看向阮明芙眼中的惊艳也换成了轻蔑,之前的隐晦打量也变得肆无忌惮。
“你再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剜了你的眼!”
阮明芙心情不好,被这么一道油腻的视线盯着,更觉得恶心。她明艳绝俗的小脸拉了下来,警告地瞪着林安国。
被一个女人当面骂了,林安国哪里受过这种气。
他正想站起身给阮明芙一个好看,却被顾清松一把拉住,“冷静点,兄弟。”
顾清松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
本来想跟女神套近乎,这下好了,他女神别讨厌他就谢天谢地了。
林安国却不是一个听人劝的主。
他一把拂开顾清松的手,“小娘皮,老子非得让你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阮明芙却是不怕。
狗男人在呢,就林安国这种小菜鸡都不够狗男人一拳的。
出门在外,狗男人就是她的保镖。
“林同志,别冲动,”顾清松死死地拉住他,朝着一旁正紧盯着他们,仿佛他们只要动手,就会被揍趴的谢延昭道:“阮同志哥哥在这里呢。”
哥哥?
除了顾清松,车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林安乐对谢延昭刚刚产生的兴趣立马淡了。
林安国却是咽了咽口水。
看着对方那凶悍的模样,他忿忿地放下手,挽尊似地放了一句狠话,“你……你给我等着。”
而后,灰溜溜地跑了。
谢延昭将目光落在阮明芙脸上,眼里带着若有所思。
“阮同志,刚刚没吓着吧,”顾清松赔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早知道他就不多嘴了。
顾清松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臭老九怎么了?
阮同志竟然能申请得到卧铺,就代表身份没什么问题。顾清松恨不得打死之前的自己,为什么要跟这对傻逼认识。
“不用再说了,”阮明芙对顾清松印象不错,不想难为他,“不晃你的错。”
完了!
阮明芙肯定是迁怒他了。
嘤嘤嘤,都怪那两个棒槌!
重新坐了回去的顾清松也不想理那对兄弟,干脆便拿起书翻了起来。
那对兄妹也沉默下来。
车厢一时间安静得很。
谢延昭将桌上的饭盒拿了起来,摸了摸温度,里面的饭菜还没冷。
“这是中午打的饭菜,吃点吧。”
阮明芙这一天,只早上的时候吃了半个包子,便一直睡到现在。谢延昭怕阮明芙会饿,便装了一份带了过来。
她看着熟悉的饭盒,抬头看向谢延昭。
这不是她之前给狗男人送饭时用的饭盒?
她还记得,她都走到半路,想起饭盒还被落在岸边,又折回去找。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还以为被哪个村民顺走了。
原来竟然被狗男人拿走了!
阮明芙红唇微勾,定定地看向一本正经的谢延昭。
啧,狗男人,还怪口是心非的呢~
她也没有戳破,将盖子打开入目便是白花花的米饭,与铺在上面的土豆炖鸡。浓油赤酱,看着便感觉好吃。
阮明芙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火车上的饭菜都贵。
但贵也有贵的好处,那就是厨师舍得放油。
土豆很粉很糯,带着鸡肉的香味。鸡肉也很嫩,看得出师傅的功力。
阮明芙扒了几口饭,吃了点土豆,再吃几块鸡肉便不动了。
师傅的手艺不错,但阮明芙吃鸡不吃皮。她能吃这么几口,已经是极限了。
况且,她也不是很饿。
谢延昭在一旁看着她这样吃饭,眉头皱得死紧。
怪不得这么瘦!
“再吃点。”
“不行,”阮明芙看着他,明亮的眸中倒印着他高大的身影,“我想喝水。”
林安乐眉头皱得死紧。
这个当哥哥的,也太宠妹妹了吧。
想到这儿,林安乐忍不住瞪了旁边的林安国一眼。
睡了一觉后,阮明芙精神多了。她跟谢延昭换了一个位置,撑着下巴看着飞速倒退的景色,“我们还要坐多久啊?”
“咱们去宛城,至少得明天上午才能到。”
阮明芙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能授受得了。要是再坐个一天一夜,她非得疯了不可。
顾清松听了这话,双眼一亮,“太好了,你们也是去宛城的吗?我也是,我就是宛城人。”
接下来,顾清松说了许多关于宛城的人文佚事,还讲了一些有趣的民间传说,阮明芙渐渐听得入迷,时不时还咐和几句。
顾清松越来越开心,而谢延昭的眸子也越来越黑。
阮明芙却没注意,她笑起来的样子,哪怕是对她有意见的林安国见了,也呆愣了好几秒。
“太好玩了,有时间我一定要去那里看一看。”
为了听故事方便,阮明芙整个人都靠在桌子上。
顾清松挠了挠头,“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对了,你们这是去宛城哪里?指不定咱们又可以同一段路呢。”
“不顺路!”
说话的是一旁的谢延昭,他见阮明芙惊讶地看过来,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依旧什么也没说。
“哦,”顾清松有些失望,紧接着又接着开口问道:“对了,阮同志,你在宛城是有亲人吗?”
阮明芙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
她以后跟狗男人结了婚,在宛城那边应该也算是有她的亲人吧。
“原来是探亲啊,”顾清松拿笔将自己的地址拿笔写了下来,这才朝阮明芙递了过去,“阮同志,这是我的地址,你若是有事,可以用上面的号码联系我。”
当然,如果没事顾清松更欢迎阮胆芙写信联系他。
她接过纸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谢谢,我会的。”
顾清松都快激动死了。
“阮……”
谢延昭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你不再睡一会儿?”
“不了。”
阮明芙摇头。
这会儿睡了,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谢延昭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问道:“要不要喝点水,润润嗓子?”
际明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问东问西的模样,一看就不是狗男人的作风,这难道是中邪了?
阮明芙伸出手,搭在他的额头上。
温度正常。
没事啊?
谢延昭只感觉额前的小手令他心底发烫,他眸色如墨,看阮明芙的眼神中更是不知不觉地带点侵略性。
他性感的喉结微动,伸手便将额头上的手拿了下来。
却没放,借着小桌子的阻挡,依旧紧紧地握在手里。
阮明芙被他这样盯着,不禁有些脸红心跳。她想伸手抽出自己的手,却抽不动。
她突然觉得四周有些热,微微将脸侧了过去。
顾清松看着这一幕。
他心大得很,只觉得他女神兄妹关系真好。想到这儿,他便忍不住发散思维。
这对‘兄妹’一点也不像。
还真是奇了怪了。
“阮同志,你在哪里下乡……”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原先在车厢中的中年男人却走了过来,“你还在这里干啥,快跟我走!”
说罢,还不待顾清松反应,拉着人就走。
“……老师,你要拉我去哪儿?”
车厢里的人还以为人贩子抢人,心刚提想一秒,待听到顾清松说老师后,这才按捺想要追出去的腿。
阮明芙抽了抽自己的手,还是没有抽出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可恶!
狗男人明明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谢延昭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幼稚。
但他现在,就想这么幼稚一回。
讲故事的人走了,阮明芙又明显跟林家兄妹合不来,又开始无聊起来。她靠边小桌边,视线不由落到顾清松之前看的一本书上。
这时候的好多书都被列为禁书,很多更是看都不能看。
阮明芙将顾清松的书拿过来看了一眼,脸就绿了。
草!
特么的是字典。
还是一本自编的英语字典。
阮明芙简单翻了几页,还看见好几个错误的字式。
她兴致缺缺地将它放了回去,正打算再躺下来睡一觉时,便见许诸走了进来,看到阮明芙时他双眼一亮。
“我就知道,这会你肯定醒了。”
阮明芙瞬间坐直了身体。
“许同志,你也来了,”阮明芙扯了扯自己仍被握紧的手,恼怒地瞪了狗男人一眼。无法,她只得将手往后藏了藏。
等下车后,再好好收拾狗男人!
在许诸过来时,林安乐双眼一眼。待看到他是来找阮明芙这两个臭老九后,林安乐眼中闪过轻蔑。
比起阮明芙,谢延昭明显不怎么待见他。
“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得许诸心头一梗,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阮同志的。”
谢延昭沉默。
许诸才不管他。
狗咬吕洞宾,说的就是老谢。
他要是不来,像阮明芙这种娇滴滴的女同志要是半路后悔,不嫁给谢延昭了怎么办?
周母的话还挺有道理。
这两人没情又没爱,阮明芙这个女同志主动追求谢延昭完全是因为背后有狼。若是没有周鹏,再来一回,你看阮明芙还会不会找谢延昭。
他可是在领导面前立了军令状的,一定要让谢延昭成功娶上媳妇。
可不能临到头,人给跑了。
“阮同志,还适应得了吗?”
不愧是搞思想工作的,许诸一开口那叫一个如沐春风。不像谢延昭一脸凶神恶煞,小孩子挨近都得吓哭。
对付新兵蛋子也是这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也因此,这两在部队是出了名的铁搭档。
阮明芙点了点头,“还好。”
“阮同志,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跟我说,”许诸目光殷切,拍拍胸脯,“能办的我都给你办了。”
谢延昭看了他一眼。
阮明芙被他这个样子逗笑,“许同志,谢谢你。”
“嗐,不用客气,”许诸刚想再说什么,谢延昭便朝他看过来,“你很闲吗?”
许诸:“是啊。”
他在火车上,又不是在忙什么,当然闲了。
谢延昭:“……”
火车一路飞速向前,车厢内已经没在说话。林家兄弟坐在下铺,就靠着睡着了。
阮明芙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直转。
她上午睡了觉,现在精神好着呢。
谢延昭坐在她的身侧。
两人靠得极近,稍微动一下就能挨上对方的身体。
许诸没走。
他那间车厢都是陌生人,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更无聊。
就在这时,与老师带走的顾清松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整个人丧得很,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怀里还抱着一推资料。阮明芙朝他身后看了看,他那位老师没有回来。
阮明芙看向他,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挨骂了?”
顾清松:“……”
他心里苦。
被老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被他心中的女神追问怎么了?
换个人,他高低要骂对方两句。但问他的人是阮明芙诶,顾清松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没事。”
顾清松都快要哭了,哪里像一副没事的样子。
阮明芙却没有拆穿他。
成年人嘛,各有各有苦,在角落在独自舔舐伤口。
她懂。
阮明芙没有再说话。
车厢里又寂静下来,她干脆也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火车又一次经过一个隧道时,她醒了过来。
阮明芙整个人都趴在谢延昭怀里,好家伙,怪不得她没感觉到颠簸,原来是有个人型肉垫。她微微转头,便对上谢延昭漆黑的眸子。
“我又睡着了?”
阮明芙从谢延昭爬了起来。
他轻应了一声,抬起手看了一眼,“四点。”
才过两小时?!
阮明芙摸了摸自己的头,头一回体验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她朝桌子旁埋头苦写的顾清松看了过去,“顾同志,你那里有书吗?”
顾清松抬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一道嘲讽传了过来。
“臭老九看什么书,一副资本主义作派。”
林安国抱着双手,冷冷地看着阮明芙。
“这位同志,我有得罪你吗?”
阮明芙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好性子,怎么还有人三天两头地欺负到她头上。
“你是资本主义后代,”林安国见阮明芙敢跟他顶嘴,更气了,“跟我们工农子弟就是阶级敌人!”
阮明芙秀气的眉皱了起来。
“同志,说这话时有没有摸摸自己衣服的料子?”阮明芙毫不留情,“比起我,你们才更向是资本主义。再说了,你是从哪里听说我是资本主义后代了?”
顾清松正想站起来劝架,便听阮明芙噼里啪啦说了这么许多。
“就凭你住在海宁路!”
“住海宁路就是资本主义?”阮明芙眸光渐渐变冷,“你穿这么好的衣服料子不就是贪图享乐,你是人民最大毒瘤!”
林安国哪有阮明芙嘴皮子利嗦,一会儿就被堵得哑口无言。
阮明芙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又把人给刺激到了。
林安国直接站了起,“臭婊子,我要打死你!”
挥出去的拳头被谢延昭一把挡住,几下就将林安国双手反剪在背后,“再骂一句试试。”
说真的,林安国从这话里听出了威胁。
“你……你们都是一伙的,我要去举报你!”
听到举报两个词,阮明芙不由想到G委会,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你们放开我哥,”林安乐急急地看着这一幕,但因为谢延昭的凶悍,让她不敢上前。
许诸笑了。
“同志,你知道污蔑军属是什么罪吗?”
顾清松与林家两兄妹听了这话,都惊了。
军属,他们竟然是军属!
顾清松乖乖地站在一边,想上前劝架的jiojio默默地收了回来。
被制住的林安国都蒙了,“你是军属为什么不早说。”
“你算什么人物,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阮明芙嗤笑一声,目光嘲讽地看着他。
未来军属也是军属嘛。
林安乐瞪大双眼,看着许诸与谢延昭两人道:“那……你们是军人同志?”
有点后悔。
谢延昭看上去凶了点,不是她的菜。但许诸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气质清和,脸上时常带笑,还是前途光明的军人,要找就该找这样的。
可林安乐再怎么想都没用。
人已经被他们给得罪了,他们也拉不下脸去跟他们缓和关系。
最后,林家兄弟找了列车员,换了一个车厢。
傻逼走了,阮明芙感觉整个军厢的气息都干净许多。
顾清松却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反复地问:“你们是军人?”
“是。”
许诸点点头,“同志,你是大学生吧,念得什么专业的?”
顾清松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我在京市念的大学,读的是外文专业,跟着老师一起……”
阮明芙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顾清松这种,像极了后世描写的既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半点城府也没有,跟许诸这个狐狸交手,不一会儿就被人家把底给掏干净了。
别说家庭住址,就连兄弟姐妹全家几口人都说了。
到最后,顾清松还傻傻的觉得许诸人天下第一好,恨不得能拉着他拜把子。
阮明芙:……6.
许诸也一个人才,怪不得人家能当政委呢。
“对了,阮同志你是不是要书?”顾清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开口:“但我这里全是外文书籍,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得惯。”
顾清松也并不是真的傻嘛。
瞧瞧,还会照顾阮明芙的自尊心。
“没关系,我都能看。”
阮明芙虽然混吃等死,但作为阮家的大小姐,该有的排面不能少,该学的东西也不能不学。像语言这种,栾女士便给她安排了不少名师学习。
只因阮家产业遍布全世界,跟各个国家的人都有来往。
哪怕不全学,掌握几门主流语言还是很必要的。
顾清松见此,将他带的几本书全拿了过来。
阮明芙看了一眼,好几本都是工具书,还有一些太沉重了她不爱看。最后,阮明芙挑了一本故事合集。
每一篇故事都不长,翻译过来都没有三千字。
故事内容很有趣,有点暗□□的意思。
阮明芙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页页翻得极快。这本故事合集本来就没多厚,很快就翻完了。
她还过去的时候,顾清松都愣了。
“你都看完了?”
这里头可没有中文,是外文书籍啊,她就这么看完了?
别说顾清松惊讶,就连一旁的谢延昭与许诸两人也都看了过来。
阮明芙应了一声。
顾清松都惊了。
这是他老师塞给他的,说什么扩宽知识面。里面连注释也没有,他一直没看。
顾清松咽了咽口水,“阮同志,不介意我考考你吧。”
“阮同志,你还学过外文?”
许诸这回是真惊讶。
他杵杵谢延昭的手臂,满脸兴奋脸上就差刻上‘我给你捡了个宝’七个大字。
谢延昭没有搭理他。
这年头能学外文的人少之又少,他们有这种疑问也正常。
阮明芙自无不可,微扬着精致的下巴。
“你问吧。”
顾清松随便打开一页,指着上面一则故事便道:“阮同志,你看这上面说的是什么?”
许诸探着脑袋看过去。
看到书上歪歪扭扭地印着蜊蚪般的字,反正没一个他认识。
阮明芙看了一眼,她对这篇有印像。
“这个是一个戴红帽的女孩为了给住在森林里的奶奶吃饭,被狼跟踪,最后女孩把奶奶跟狼全杀了。”
“全杀了?”许诸有些懵逼,这是什么奇怪的剧情。
阮明芙这才接着开口道:“因为女孩是一个凶人犯假扮的,女孩早就死了。”
顾清松看了一眼,这才确定阮明芙说的是正确的。
他咬咬牙,又翻了一页,挑了一片长的问道,“那这篇呢?”
“这篇是一个姑娘,被人贩子假装王子骗进深山,卖给七个男人当媳妇,”阮明芙又接着开口道:“她设计把七个男人全杀了,又把王子杀了,最后放火烧了村庄。”
许诸皱眉。
这都是些什么故事,怎么这么血腥?
顾清松挠了挠头。
她又说对了。
顾清松不信邪,又翻了好几个故事给她看,皆被阮明芙一一翻译了出来。他猛地搓了搓脸,有些怀疑人生。
最后,顾清松咬了咬牙,将自己面前的资料递了过去。
阮明芙拿过来一看,心中了然。
“笔拿来。”
顾清松赶紧递了过去。
阮明芙拿过笔便在空白稿纸上写了起来,唰唰几下,一页便翻译完了。
她将纸笔一齐还了回去。
“还想怎么考我?”
有一说一,顾清松那震惊的表情真的有取悦到她,像极了她以前养的那条二哈。
顾清松拿过阮明芙写的稿纸便看了起来。
这是之前翻译过的,他赶紧将自己写的那份拿起来。放在一起对比后,才知道差距有多大。阮明芙的这一份用词精准,有些地方的表达让他都跟着恍然大悟。
看过阮明芙翻译的东西,再看他写的东西。
顾清松捂住脑袋,尖叫着往外跑去。
阮明芙三人:“……”
早知道她就不来这一遭了,看把孩子给刺激的。
许诸看向阮明芙的眼中带着丝好奇,“阮同志,你怎么会外文?”
这年俄语才是主流,也是最多的,像阮明芙方才翻译的外文,压根就没多少人会。像他,更是一个字母都看不懂。
“小时候学过,”阮明芙双眼闪了闪,“我爸爸还专门为了请了老师。”
阮明芙父母之所以会被下放,也有被查到祖上是豪商的原因。
原本父母虽然宠她,但也不会任由她胡来,也被压着学了许多东西。
原主虽然没有考大学,但高中却是实实在在读完了。
许诸很想问一句啥家庭,可多少有点不礼貌,便闭上了嘴。
“我会这些……对你有影响吗?”
想到这个时代的特殊性,阮明芙便朝谢延昭问了一句。
“这些事不需要担心,做你自己就好。”
谢延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解释了一句,“部队竟然把结婚报告批了,肯定早就派人调查过你。不用担心,没事的。”
“老谢说得对,”许诸这时扭捏起来,“弟妹,也太厉害了。”
现在车厢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许诸干脆直接叫回弟妹,更顺口一些。
谢延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占便宜占到什么时候?”
一开始,许诸没懂。
待琢磨过来味儿来,许诸瞪了他一眼,“老谢啊老谢,你可真不是人。”
要不是他,就凭谢延昭这张臭脸,阮同志早就跑了!
不感谢他就算了,叫了几句弟妹骂他占便宜。
老谢真的是越来越来是人了。
几人说话间,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看到阮明芙后,双眼冒光。他手一抓,便想带人走,却被谢延昭一把拦住。
中年人对上谢延昭凶戾的双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刚想说什么,许诸却先发难了,“你想干什么?”
“不不不,我……”
“老师,等我我!”顾清松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很快他便走了过来,“老师,你等等我啊。”
被抓的中年人有些委屈,“……我、我是他老师。”
许诸也明白了过来,“哎呀,误会,都是误会。老谢,快把人放了。”
他们上车时,还见过这个中年人。
谢延昭这才将人放开。
“这位是阮同志吧,”几乎是一放开,中午人就蹿到了阮明芙面前。为避免再出现之前的场景,这回他长了一个记性,“我叫胡先临,是清松的老师。”
顾清松找过来时,他正在校对一份资料。
待听完顾清松的话,整个人兴奋地直发抖。他们国家的外语水平才起步,正需要像阮明芙这样的人才。
胡教授兴奋地跑过来挖人,谁知道对方竟然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同志。
但他也没有放弃。
胡教授搓了搓手,“清松都跟我说了,阮同志很厉害。我想清你帮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说是帮忙,但胡教授一脸希冀的看着她,怪让人不好拒绝。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只因负责这个语种的教授吃坏了肚子,这会儿还起来来呢。可他负责的资料很急……不对,应该是所有人的资料都很急。
他们要参加一个面向外国人的商贸会,如果不把资料翻译完,到时候闹笑话丢的就是全国人民的脸。
胡教授虽然也会这个语种,但只有半桶水,正在他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时,阮明芙这个救星来了。
他怎么能放过!
阮明芙看向谢延昭,却见他点了点头。
这就是赞同的意思了?
阮明芙这才开口,“那行,我就帮你们这个忙。”
在火车上闲着也是无聊,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也不错。
“太好了,”胡教授双眼一亮,看阮明芙更顺眼了,“阮同志,那就跟我走吧。”
那些都是绝密资料,胡教授连根毛都带不出来。
谢延昭适时站了起来,“我跟她一起去。”
“这个……”胡教授有些为难,他带阮明芙进去就已经是破例了,再带一个人进去怕是不方便。
顾清松拉了拉胡教授的衣服,小声地道:“他是军人。”
胡教授仔细地打量谢延昭,越看越觉得这个男同志凶得很。他可想起谢延昭抓他的样子,双手跟铁钳一样,怎么也甩不脱。
要胡教授说,比起军人土匪这两个字明明更适合他。
“瞎说什么……”
阮明芙也开口道:“胡教授,他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这怎么能行!”
胡教授想尖叫,好不容易请来的外援怎么能反悔呢。
见阮明芙真打算不去了,胡教授急了,拍板道:“走走走,一走去。”
许诸坐在床边,“我就不去了,东西还要有人看着呢。”
……
翻译室是临时腾出来的休息室,处处都有人看着。
管得非常严。
胡教授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小屋子里,那里坐了三个人,他们正埋着头在写什么,哪怕有人进来了,依旧头也不抬。
“阮同志,麻烦你了。”
胡教授压低了声音,又将一叠资料放在桌上。
“就这些?”
“就这些,”胡教授点点头,“翻译完,我再送你们回去,谢同志也坐吧。”
后天就是商贸会,他们必须今天晚上把所有的资料弄完。
这叠资料并不厚,看起来只有二三十页,但对普通人来说,已经算多了。尤其是把上面写的内容翻译成外文,哪怕熟手都得花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但阮明芙刷新了胡教授的认知。
却见她将资料看了一眼,便拿起笔直接在空白稿纸上写着。
没多久,一页资料就写完了。
胡教授都惊呆了。
干脆活也不干了,就站在阮明芙的旁边看着她写。
阮明芙的速度非常快,但却十分贴心地没有连笔,字迹非常工整,都能跟机器印刷媲美了。二三十页的资料,也就费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
但这儿,也大大超出了胡教授的预期。
收尾时,阮明芙还一一对比了一遍,这才将这些资料交给胡教授。
他看了一眼,便被惊艳到了。
“太好了,谢谢阮同志!”
有了这份资料,他今晚都能早点睡,再也不用像昨天一样熬到半夜一两点。
“不用客气,”阮明芙给自己按了一下手腕,“胡教授,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等。”
胡教授越看这份手稿越满意,“阮同志,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院里工作?咱们院就需要像阮同志这样的人才,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一个月六十,不!八十,”以胡教授的权限,他只能开这么高了,“工作后,我再给你涨。”
现在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才2,30块钱,胡教授开的八十,真的是天价。
要不是怕人说闲话,胡教授恨不得开一百,只求能留下阮明芙。
“胡教授,怕是要辜负你的美意,”阮明芙看了谢延昭一眼,这才接着开口说道:“我是来随军的,而且要结婚了。”
她可没忘她来这一趟的目的。
胡教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结婚?跟谁?”胡教授指着如杀神一般的谢延昭,“跟他?你们不是兄妹吗?”
谢延昭瞪了胡教授一眼。
阮明芙有些一言难尽,“我们什么时候是兄妹了?”
啊这……
胡教授哑口无言,却恨不得将顾清松抓过来狠狠打一顿。
“太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在惋惜好不容易发现的好苗子要嫁人,还是惋惜嫁的是个黑面神。
这到底是个人的选择,胡教授没有再劝。
“阮同志,那以后像这样的翻译工作,我还能再找你吗?当然,我们会照市价给稿费。”
有钱不赚王八蛋!
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阮明芙正愁怎么赚钱呢,谁知一下子就将事情解决了。
“当然可以。”
两人互换了地址。
阮明芙不知道部队在哪儿,还是谢延昭这个狗男人写的。
她看着纸上的字迹。
苍劲有力,还带着几分字如其人的锐气。
狗男人的字原来是这个样子,阮明芙突然间舍不得将这张纸交给胡教授了。
临走之时,胡教授给她拿了一个信封,里面装了足足二十张大团结。
可把阮明芙高兴坏了。
这可是她靠自己赚到的第二笔钱。
栾女士要是知道她现在能挣钱养活自己了,还不得感动死。
……
第二天一早,阮明芙便醒了。
昨天她拿到钱,可把她给激动坏了。早知道翻译这么赚钱,她就应该早点干。
谢延昭早就醒了,这会儿正在收拾行李。
下火车时,谢延昭护着阮明芙,手里还提着东西。
许诸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看着车站的人来人往,“也不知道接咱们的人来了没有?”
“应该没那么快,再等等吧。”
阮明芙穿着裙子,悄生生地站在一旁,正想要说话,却被人突然打断。
“阮明芙,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