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眠一怔。
显然没想到他问得是这件事。
“在包里。”白眠指着椅子下面的行李袋, “之前遇上了一点儿麻烦,对方一直盯着看,我觉得不太安全,就摘下来了。”
“只是这样?”秦牧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尽量想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可是他一瞬不瞬的注视, 让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轻松,相反是极力在克制着什么, 白眠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愧疚,倾身抱住了他的腰, 靠在他的肩膀轻轻应了一声。
“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
秦牧云说过让她不要用自己来哄他,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言语比她的拥抱更来得踏实, 他反手熄灭手里的烟, 低下头, 将脸埋在她的肩颈, 如释重负的松懈了下来。
白眠抚摸着他后颈的头发。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躲你?”
他将她圈进自己怀里,半真半假道:“明明更像不要我吧。”
“没有,”白眠从看到他的第一眼, 就知道他一定误会了什么,所以才会主动向他示好:“我都拉你的衣服了。”
“我以为你怕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让我别给你难堪。”
“那你还牵我的手?”白眠一怔。
“你不想跟我走下去,可我还想跟你走下去。”他微微一顿:“退一万步, 就算你真的有很多顾虑, 无法跟我下去, 我也希望你知道,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难怪他刚才的表情那么奇怪。
可是这个男人哪怕是在觉得被她“甩”得时候,仍然在为她考虑,白眠想笑,眼眶却先一秒湿润了。
“秦牧云,我知道我三天过得有多荒唐吗?”她不安的心终于在他宽阔的肩膀,获得了一丝宁静,主动向他说起这三天的经历,“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卖给了别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唯一的亲人还觉得是我不识好歹,联系对方把我抓回去。”
“所以,今天是你外婆让你来的?”
她摇了摇头,“是我带着外婆不请自来的。”
“为什么?”他搂着她的后脑勺,抬起头道。
“因为我太想让我外婆感受一下,她眼中的好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解释一万遍,都不如让外婆自己来感受一遍。
可是白眠刚刚吃完饭,正准备向外婆逐一“展示”的时候,秦牧云就来了,让她所有的计划都付之东流。
她可以跟别人破罐子破摔,但不能当着他的面。
她不希望以后他想起她的时候,全是她最尖酸刻薄的样子,而他更是手手王炸,一手撕碎了太平的假象。
完全没给她出牌的机会,就把对方打得七零八落。
“秦牧云,我从前不想让你知道我的事,不是我不信任你,是害怕你看到我最糟糕的一面,觉得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早就过我最狼狈的样子了。”
但他仍然还选择来爱她。
她忽然理解小曾为什么会说他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因为他是唯一看到她站在雨里,却想要来替她撑伞的人。
而其他人能不能理解她,其实早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她所失去的那些东西,早就在他的身上,以另外一种形式归来。
“不狼狈,”他的手轻轻搂过她的后脑勺:“很勇敢。”
她破涕为笑,自嘲道:“我泼郑意水的时候吗?”
他眼睑微垂,揉了揉她的头发:“每一件事。”
至今为止,不管遇上什么样的事,她都从来没有逃跑过,可能不是每一仗都打得那么漂亮,但在他眼里从来没有狼狈过。
“秦牧云,我们回去吧。”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已经不需要再向其他人证明什么了,这个世界上,其实能有一个人理解她就够了。
她从他怀里直起身,才发现他半边肩膀都被她哭湿了。
“你的衣服……”
“没事。”他仿若未闻的站起身,拧起她凳子下面的旅行包,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白眠一边走一边用手背擦着自己脸上残余的泪水,秦牧云见状低下头,松开牵着她的手,环着她的肩膀,替她擦去剩下的泪水:“你怎么会哭成这样?”
白眠难为情的侧过头,“你太凶了。”
他后知后觉想起,他在看见她手上的天珠不见时,以为她要跟自己两清,的确脾气不太好,看谁都差点儿意思。
尤其是郑意还主动敢跟他“告状”,这不是自己找枪口撞吗?
“那我跟你道歉。”
“回去吧。”
秦牧云微微一怔,低头贴近她的耳垂:“什么歉要回去才能道?”
白眠听出他话里有话,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他视线略微向左垂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白眠捂着嘴笑了起来。
坐在走廊沙发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余思雅,抬起头看见的正是这一幕,她眼中高高在上秦牧云单手拧着一个老旧的旅行包,俯着高挑清瘦的背脊,低头细语哄着白眠,白眠被他哄得眉开眼笑,浑身都散发着往日没有的娇软。
这一幕带来的冲击,远远超越白眠举起和秦牧云相握的手。
那一刻,根本看不出两个人之间有任何旖旎,可是此刻她真实的感受到,秦牧云对于白眠的渴望,每一眼都是神明自坠。
她到此刻才完全相信,白眠是真的不在乎王逸之了。
秦牧云也不是在同白眠逢场作戏,而是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落,一直在握着白眠的手。
怎么可能。
她都不敢妄想的人,怎么会为白眠自甘堕落。
“秦牧云,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个女人,是从什么地方来到这个城市的?”余思雅推开搂着她的余母站起身:“她生活的地方,是只有一条街的小镇,她的外婆就在那个镇上卖豆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闻的穷酸味,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只会拉低你的身价,让你沦为上城的笑柄。”
她第一句话还没说完,秦牧云已经将白眠的头搂进自己怀里,让她的左耳贴着他的胸口,右耳贴于他的掌心。
“那你怕不怕王逸之沦为全上城的笑柄?”
余思雅脸色微变。
“你觉得今天的结果就让我满意了吗?并没有。”秦牧云直直盯着她,深邃的眼底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王逸之这婚就不该结。”
余母听到秦牧云有让王家悔婚的意思,连忙捂住余思雅的嘴,按着余思雅的脑袋向秦牧云和白眠鞠躬:“对不起,是我女儿口无遮拦,我回去一定会严厉教育她!还请白小姐和秦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介意,对不起,对不起。”
王家在秦家并不受待见,不然也不会需要和郑家联姻。
可是如果秦牧云愿意插手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王家绝对会毫不犹豫抛弃他们,指不定还会借着秦家的高枝,反过来踩她们一脚。
那余思雅在这个圈子里可就算黑到底了。
秦牧云见她想明白了,也没有多言,松开捂着白眠耳朵的手,而白眠从未听过余母这么胆怯的声音。
不由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为什么?”余思雅歇斯底里的喊道,他们这种家族不是最应该在意出身吗?他怎么会不在意呢?
她双眼猩红的盯着白眠,之前妄想嫁给王逸之,勾着郑意对她念念不忘,就能让白眠永远活在她阴影里的优越感**然无存。
她至今都不能忘记,她少年时代喜欢男孩,费尽心思讨好她,就为了让她帮忙给白眠送情书的午后。
而她对白眠所有的刻薄,也始于她将那封情书撕碎,丢进垃圾桶的午后。
她致力于抢走白眠喜欢的东西,想让她体会自己曾经的痛苦,可是白眠都已经不在意的话,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她喜欢过王逸之这件事,你也不介意吗?”余思雅不甘心的大喊道。
秦牧云本不需要向她回答的,可还是轻描淡写回道:“不介意。”
“郑意,你快帮帮我啊!”余母实在拉不住余思雅,想旁边的郑意求助。
郑意正在看着白眠发愣,百思不得其解,那天那个连背影都透着风情的女人,怎么会是白眠呢?
听到余母的声音,蓦然回神,心不在焉拉着余思雅往外走去。
目光却偷偷打量着白眠。
此时他仿佛又在白眠身上看见了,那个连脚背都在发光,无处不美的女人,她的眉眼之间满是笑意,明明还是那身穿着,可是只要在秦牧云身边,就会别有一番风情。
紧身的牛仔裤包裹着纤细笔直的双腿,宽松的衣衫在是盈盈一握的腰肢,连领口的锁骨都变得诱人。
但是下一秒,他就看见秦牧云站在白眠身前,似笑非笑望着他。
他吓得立刻收回了目光。
余思雅被生拉硬拽的拖出餐厅以后,白眠仍然能听到她哭喊的质问声,白眠不可理喻的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走到转角处,她又看见了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外婆。
外婆失魂落魄抱着裙子,整个人像是苍老的十岁,此时白眠已经不再渴望她的理解,冷冷望着她:“我的手机呢?”
外婆蓦然回神,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身后的秦牧云,将兜里的手机递给她。
白眠拿回手机,“我走了。”
外婆猛的抬起头:“那我呢?”
余少成将她搀扶到这里以后,就和郑家的人出去了,而后再也没有回来。
余少成对她所有的尊敬都只是逢场作戏。
这个地方,除了白眠,没有人会惦记着她这个老婆子。
她再殷勤的贴着余家的小姐,在别人眼里都是一个穷酸的老太婆,向被余思雅踩在脚下那条裙子一般不值一提。
“你在这儿坐一下,我朋友会来送你到酒店,明天也会有人送你到高铁站,到了苏城,表姨会来接你。”
“你呢?”
白眠没有回答,垂眸往前走去。
“小眠,”外婆直至此时才意识到,是她在依赖白眠,不是白眠在依赖她:“你别不要外婆。”
白眠想起她捡起裙子时,眼睛里对自己的厌恶,唇角泛起浅浅的笑意,:“外婆,我应该早点儿想明白的,你在把我推向余叔叔的时候,就没想要我了,我怎么还能企图这里获得理解呢?”
她早就该想明白的,外婆那么自私的人,怎么会在乎自己的感受呢?
“外婆,谢谢你,在送我走得时候,还愿意给我买一条裙,是我太不知道感恩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上章的留言,我都看见了,希望这章能解释清楚。
不好意思,久等了。感谢在2022-07-22 23:13:16~2022-07-23 23:4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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