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楣醒来时, 身处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她?倒在?地上,手?脚都被束缚住, 身下是破旧的地砖, 地砖缝里是黑黑的泥土,砖块地面冰凉,她?被束缚着手?臂、腿脚, 背着身趴着。
她?醒来时大概是丑时, 她?头痛欲裂,身体也?酸软的要命, 人?动一下,便觉得身上没?有一处能使得起力?气来。
烟楣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之前的事情。
周行止掏出来一个味道很奇怪的手?绢摁到了她?的脸上, 她?便晕了过去,显然那手?帕上是有药物的。
她?现在?在?周行止的书房中,因为药效未过,所以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觉得熟悉又陌生,是因为她?第一次躺在?地上看四周。
书房里没?有人?,周行止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在?地上挣扎了两下, 才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冷冽的声?音。
“周行止,把人?交出来, 孤饶你不死。”
是季妄言的声?音。
这屋子只是用简单的木板糊泥做的,并不怎么隔音, 季妄言的声?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清晰入耳, 烟楣听到时,整个人?都打了个颤。
“把东西交给?我!”周行止在?门口玄关处, 撕心裂肺的喊:“你根本不会放过我,你以为我不知?道, 派人?来杀我的就是你!是我自?己命大没?有死!你不把证据给?我,我就杀了烟楣!”
烟楣骤然惊在?了原地。
她?脑子转得慢,过了片刻,才渐渐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季妄言向周行止下杀手?,他以为周行止死定了,所以让她?过来看,结果她?来的时候,周行止并没?有死,反而制住了她?。
周行止当时问她?,你知?道是谁害了他,又是谁救了他,这句话她?现在?想起来,觉得跟眼下这情境有关。
周行止又在?管季妄言要什么“证据”呢?
周行止根本不了解季妄言的脾气,他能把周行止直接给?剁成人?彘。
烟楣的脑袋一片混沌,她?慢慢往门口蹭过去,努力?的用四肢爬行,试图看一看局势。
她?在?书房里,什么都看不到。
她?爬了几步,能够通过书房的门看到外面。
周行止站在?门口玄关处,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背对着她?,背部很紧绷,她?看不见周行止的脸,也?看不见季妄言。
她?只听见季妄言笑了一声?。
他内力?深厚,隔着很远,烟楣也?能听见他的声?音。
“三皇子让你这么干的吧?他让他的私兵保住了你一条命,带走了你的母亲,让你来抓走烟楣,威胁孤来拿证据。”
季妄言的声?音中满是嘲讽,他道:“你以为,三皇子真的会救你吗?他不过是利用你来恶心孤罢了,一个你,孤都不需要用护卫,你怎么可能真的拿到证据呢?”
周行止要真是什么武林高手?,季妄言还能忌惮几分,但周行止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而已,就算把烟楣塞到他手?里,他捅死也?要几息的时间,这几息里,足够季妄言弄死他了。
三皇子在?乎的不是证据,而是要季妄言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出事。
第38节
只要出一件事,三皇子都能顺势推波助澜——就在?这几日,季妄言一直拉着三皇子当挡箭牌,和那群文臣们斗法?,三皇子被他拉烦了,也?被那群文臣给?骂烦了,才会想着来用这种法?子恶心他。
季妄言都能想象到,过了今日之后,那群文臣要怎么说弹劾他了。
他越想越烦躁。
他那群暗卫都是废物吗?连个人?都杀不了,非要让他亲自?来动手?!
季妄言向他飞射了一把匕首。
匕首刺入周行止的手?臂,他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恰好与烟楣对上视线。
季妄言冷着脸踏入这间破败的房间,垂着视线看地上的周行止,道:“废物。”
周行止却癫狂的笑起来了,他道:“哈哈,我是废物,你又是什么?你是夺□□的太子!若非你有这些权势,烟楣怎么会跟你?她?爱的是我,她?爱的一直是我!”
季妄言的手?指一颤。
他本来,不想折磨人?的。
季妄言蹲到了周行止的身前,从腰侧拿出了一把匕首,面无表情的刺进?了周行止的腰腹间,这是个好地方,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但很疼。
周行止开始惨叫。
而这是,烟楣终于恢复了点?力?气,她?一开口,就是嘶哑的嗓音:“季妄言,你,你别杀他。”
烟楣的脑子还乱糟糟的,没?分清楚今日到底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周行止不该死,最起码,周行止不该因为她?死。
刀柄已入了周行止的腰腹间,烟楣的话音才刚落,就听见季妄言背对着她?,声?线平淡的低笑道:“好楣儿,你是舍不得他吗?要不要孤送你下去陪他?”
下一瞬,季妄言回过身来,直接拉着烟楣的手?臂,将她?拽到了周行止的身边,当着她?的面儿,利落的刺进?了周行止的腰腹。
那简直是一场酷刑。
烟楣都不记得自?己尖叫了多久了,总之,她?最后是被吓晕过去的。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周家的小院子里了,而是在?一个奢华安静的厢房内,她?躺在?华美的床榻上,旁边立着两个悄无声?息的丫鬟,薄如蝉翼的帷帐上绣着银色云纹,她?骤然坐起身来,便瞧见那两个小丫鬟轻巧的跪在?地上,声?线莺莺婉转的与她?行礼,道:“见过烟姑娘,烟姑娘万福金安。”
烟楣的身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发软,不知?道周行止给?她?用的是什么药,她?现在?还好难受...周行止,周行止死了!
烟楣浑身一颤。
之前的记忆涌上脑海,大概是因为经历了太多,又可能是那药物的缘故,所以都变成了破碎的片段,她?记不大清楚了。
她?只记得,她?和季妄言说不要杀周行止。
然后季妄言毫不留情的把人?给?杀了。
烟楣心里一阵绞痛与愧疚,周行止什么都没?做错过,因为她?卷入了一场争斗里,成了最下面的棋子。
她?抬眸看向那两个丫鬟,问道:“季妄言呢?”
那两个丫鬟垂着头,额上带着的簪子都不晃动一下,听她?问话,左边的丫鬟便回道:“回烟姑娘的话,殿下在?忙,可能,过几日便会来寻姑娘了。”
烟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好似被送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她?急忙起身,但却被丫鬟拦住。
“启禀烟姑娘,太子殿下有命令,您不能离开这里。”丫鬟语气尊敬,但态度强硬,气势比烟楣还要强,她?道:“这是太子在?京中的私宅,您在?这里,很安全?。”
烟楣艳丽的脸上一片恍然。
她?这是被季妄言...关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的缘故,她?和周行止都搅和进?了政斗里,周行止死了,季妄言是为了保护她?也?好,□□她?也?好,总之,她?被关在?了这里。
那案子又进?行的怎么样了呢?太子还在?与三皇子拉扯吗?她?还能出去吗?
她?不知?道。
她?的性命都完全?被捏在?了季妄言的手?里,季妄言困着她?,就算是烟右相来了也?没?什么用。
而这些丫鬟,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她?们是季妄言的人?,季妄言不开口,她?们什么都不会与烟楣说。
烟楣若是性格泼辣些的,也?可以去难为她?们,抽两个耳光泄泄火之类的,但偏偏烟楣对着那两张温顺的脸又下不去手?,她?盯着那两个丫鬟,拿她?们也?没?什么办法?。
烟楣一时又气又急,想拿桌上的东西泄气,砸两个茶盏之类的,一扭头瞧见那茶盏比她?命都贵,让她?糟践这么贵的东西,纵然不是她?的,她?也?心疼。
她?手?又软了。
烟楣盯着那茶杯看了半晌,硬是被自?己给?憋屈哭了。
“滚出去。”她?眼泛泪花,砸着桌面喊道。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是觉得烟楣连个杯子都不敢砸,这么个怂包性子也?干不出来什么上吊自?.杀的事情,所以便从内间退去了外间。
烟楣自?己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又去房外走了两圈,她?只是不能出府,但府内随着她?逛,她?一出院,便瞧见外面两排高大威猛的侍卫,一瞧见这两排人?,她?就知?道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翻墙计划彻底无望了。
她?满是失落的回了房内,躺在?**看头顶,一闭眼就是周行止死掉时候的模样。
她?难受极了。
她?不是没?看见过死人?,白月明她?就见过,但白月明是咎由自?取,与周行止不同。
周行止若是不认识她?,现在?说不准还是一个大好前途的人?。
烟楣难受的缩在?**,心想,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季妄言回来了。
可季妄言偏偏接连三天都没?回来,像是把烟楣忘了一般,烟楣被困在?这个精致的囚牢里,一日比一日更消瘦。
被困的每一天,都让她?无比焦躁,失去自?由之后,她?什么都吃不下,人?就像是被拔了根的花,一日比一日蔫儿,干瘦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到最后几日,烟楣便倒在?床榻间起不来了,连用膳都不想用,急的两个丫鬟团团转,跪在?她?榻前求她?用一些粥。
她?们以前在?宫里,伺候过的人?一个比一个刁蛮厉害,从来只会难为别人?,别说关几日了,就是受了罚,一转头照样生龙活虎,死不低头,牟足了劲儿折腾,就从来没?见过烟楣这么好脾气、只会磋磨自?己的主?子!
正是她?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府门口来人?拜访了。
不是旁人?,正是烟楣那已经出嫁,嫁给?了西江侯世子的亲姐姐,烟桃。
烟桃以烟楣的亲姐姐的身份,在?府外,向府内的人?递了请帖,说要见烟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