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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毅顺着小旗官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街道的尽头有一座规模较大的府衙,刘毅的目力极好,即便是隔着数十步远,也能瞧见前面衙门上的牌匾,只见衙门门楼上的牌匾白底黑字,上面写着六个大字,总督漕运部院。衙门的外墙本来是朱红色的,但是因为年久失修,外墙已经斑驳,红漆掉落,露出了里面的白墙底色来。门楼上的瓦片有很多也是碎裂,本来气势恢宏的总督衙门,现在看来门可罗雀,说不出的荒凉。刘毅觉得,甚至比当年他请成康出山时候的中军都督府还要破败,看来王先通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走到近前,小旗官回身对着刘毅抱拳道:“大人,王总督就在里面了。”刘毅点点头对小旗官抱拳道:“多谢了,你可以回去值守城门了。”小旗官受宠若惊道:“哪里,都是小人应该做的,小人多谢大人的赏银。”说完小旗官便一溜烟的跑回去了,仿佛这个衙门里面有什么吃人的怪物一般。刘毅看着小旗官有些怪异的举动,不禁摇了摇头,这边的卫所兵果然是不堪用,真要是打起仗来恐怕跑得比兔子还快,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如果能打,青弋军反而不好插手这边的事务了。
刘毅翻身从赤电驹上下来,将士们动作整齐划一,轻盈的从马上落下,然后牵着缰绳,站立在战马的旁边。远处,有很多百姓正在围观这支队伍,淮安承平日久,而且这个总督衙门本来就是无人问津,今天有这么多健壮汉子前来,着实让百姓们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们都只是远远的观看,这些人身强力壮的,一看就不好惹,还是躲远一点的好。
刘毅回头对庚子说道:“庚子,上去应门。”“得令。”庚子一抱拳,摘下了头上的斗笠,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台阶,大门紧闭,门上的狮口铜环已经是锈迹斑斑,庚子握住铜环,对着木门敲了几下。咚咚咚三声,门上的灰尘都是往下洒落。不过等了片刻,里面竟然没有反应,刘毅有些奇怪,偌大一个总督衙门,难道连一个看门人都没有吗?怎么说王先通也算是一品总督,混的这么惨吗?刘毅将马鞭插入马袋。然后亲自上前重复了方才戊戌的动作,可是结果依然是一样的,门内并没有人应答。
刘毅顿了一下,对庚子说道:“庚子,你听,门里面是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庚子能成为斥候营的精英,自然是身手了得,身怀绝技。并且他能成为甲午之后刘毅的亲兵队长,当然是有过人的本领。他的目力,听力都是极好。方圆五十步以内的声响,他都能分辨出来。
他趴在门上听了一会道:“将军,门内却是没有动静,是不是无人,要不然末将翻进去查探一番。”今天可真是奇了,到了总督衙门的门口,里面竟然一点动静没有,难道王先通还在睡觉不成,可是就算他在睡觉,难道衙门里的人都在睡觉?刘毅点点头,庚子立刻后退了两步,给身后两个士兵使了个眼色,两名亲兵跑到围墙下面,互相抓住对方的双臂,然后交叉,庚子继续后退,然后猛然发力助跑,右脚踩在他们用手臂搭成的简易阶梯上,两人手臂同时发力将庚子往墙头一送,庚子便如灵活的猿猴一般,一下子落进了墙内。
庚子跃过墙头便发现,院子里真的是空无一人,两边的苗圃里面都长满了杂草,看来院子里的植物很久都没有人伺候过了。庚子走到大门前,将大门的门闩落下,刘毅在外面轻轻的一推,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刘毅一眼看去,什么人都没有,他朝身后一挥手,亲兵们一拥而入,刘毅跟在将士们后面迈步走了进去。“将军,院中无人。”“将军,前厅无人。”“将军二进也无人。”亲兵们在前探路,纷纷汇报着前面的情况。像是这种总督衙门,规格肯定不会低于府衙,最少也是三进的院子,可能四进五进也是正常,刘毅和将士们到了三进,依然是无人,但是三进的前厅打扫的却还挺干净,桌上还有没来及倒掉的茶水。显然这里是有人居住的,只不过人员数量不多。刘毅猜测,可能是因为常年不发饷银,所以公人们也都跟城里的漕运兵一样去外面讨生活了。
走入第四进,一股淡淡的酒味便传到了刘毅的鼻腔里,越往前走,酒味越是浓重。过了第四进,酒味已经是非常浓烈,刘毅皱了皱眉头,这王先通有点过了啊,一品大员公务时间居然饮酒,他的身份可不一般,还有爵位。这样一个大员如此不成体统,就算是漕运衙门再衰败,也不能自甘堕落,平白的折了自己的身份。两名亲兵推开了五进前厅的大门,这里就是衙门的最里层了,也是平时总督休息的地方。果然一推开门,一股酒味扑面而来,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人,从他们的着装来看应当就是这总督府的官员,中间的太师椅上靠坐着一人,穿着大红袍,头上的乌纱帽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大白天的,一屋子的人鼾声如雷,显然是喝多了都醉了。刘毅和几名亲兵走进去,地上躺着的有四品,五品,六品的官员。显然都是王先通的下属,桌子上还有吃剩下的酒菜,地上还有打碎的酒杯,看来昨晚这里进行过一场狂欢。这些个官员,也不干正事,想必平时就是这种醉生梦死的状态。也难怪,这些官员肯定也不全是废物,只是被打发到这里来做事,一身本领没了用武之地,自然是郁闷万分,只能借酒消愁,正好还有个领头的跟他们的遭遇差不多,一拍即合,众人自然是每天跟酒作伴了。刘毅摇了摇头,这些人也算是运气不好,不过现在自己来了,漕运衙门可是要变天了。
“你们去打几桶水来,将他们泼醒。”刘毅看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十几名官员,心中窝火,立刻吩咐亲兵前去打水。不一会,几名亲兵抬着水桶进来了。“照着头泼。”刘毅摆摆手道。哗啦一下,几桶水将十几个官员浇成了落汤鸡。大冬天的本来就寒冷,这冰水一刺激,几个官员一个激灵就坐起身来,他们眼睛发直的看着眼前的这群大汉。其中一名官员迷迷糊糊下意识的指着刘毅骂道:“哪里来的混蛋,擅闯总督衙门,不要命了吗?”又有一人发现他从头到脚都被人淋湿,冻得直打哆嗦,他开口骂道:“反了,反了,有贼人,有贼人!”
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声音传来,刘毅走上前去对着此人左右开弓抽了两耳光,那人被打的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一时间痴傻了,地上的官员们陆陆续续醒来,刘毅吩咐亲兵将他们全部控制住,谁出声就抽耳光。将士们可不管他们是几品官,反正将军下命令了,必须要执行,有的人还在哇哇大叫,几个耳光上去,一个个都老实了。照理说,这些人都是朝廷的文官,刘毅是武将,不应该对他们做此无礼的举动,可是在刘毅眼里,这些人现在的状态跟废人没有区别,给他们几个耳光算是轻的了。
刘毅见众人都老实了,端起手边的茶杯,走到了王先通身前,看了看这个四旬出头的中年人,然后想也不想,呼啦一下子将一杯喝剩下的茶水泼在了王先通的脸上。
“谁!谁啊!谁这么大胆。”从睡梦中惊醒的王先通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茶水,脑袋左右晃动,声音沙哑的吼道。等他恢复了一些神志,发现周围是一群彪形大汉,然后手下的官员还被他们控制住的时候,一种惊恐的感觉从脚底升起,这群人莫不是强人?王先通立刻喊道:“贼人,贼人,杀人啦!杀人啦!”
刘毅冰冷的说道:“总督大人,请你清醒一些。”刘毅这么一说,王先通停止了杀猪般的叫喊,他甩了甩头,开始打量刘毅和周围的人,这群人衣着倒是整齐,看样子也不像打家劫舍的强人山匪。他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没想到刘毅忽然抱拳,单膝跪地道:“末将是圣上亲封,大明漕运协同兼安庆卫指挥使刘毅!”王先通的脑子一瞬间没转过弯来,这个人说他是谁。半晌,喝断片的王先通才想了起来,前些日子是接到过一封文书,说是圣上给自己下面配了个新的漕运协同,好像是什么南直隶新军的参将。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这么说这个人就是文书中所提到的新协同刘毅了。王先通整理了一下袍服,将身体坐直。刘毅让士兵们将这些官员放开,然后命令他们退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