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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林深进来前，余还上网看了看，鼎信的记者招待会已经倒计时五分钟准备开始了，只不过网络直播间还没有开始直播。
想来，哪怕余念现在赶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差池了。
而如果她出现在顾垣城的面前，后续的事情就得由他来处理。
以顾垣城这些日子的表现来看，他势必会把一切唐突都处理好。
毕竟……恪守约定这种事情，一定是拥有更急切期盼的那一方会做得更加出色。
他想要的东西，他总得拿出自己最大最大的诚意来换。
“原来，你姓余啊……”
陈林深的眸子暗了几许，将自己的皮手套往膝盖上一放，抱着胳膊坐得笔直。
“得嘞，也不管你姓什么，反正我认得是你这个人。”
陈林深从自己的外套口袋中摸出了个用男士手帕裹着的小包递给了余还。
蹭了蹭鼻子，才继续道，“你是玩香的行家，这些年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懂香的人了，今儿你就替我瞧瞧，这是什么香。”
陈林深知道余还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平日里的小事情总不会来麻烦他的。
可这东西他找过鉴定中心，找过国内无数研究香料的大师都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他便只能来找余还。
男士的丝绸帕子里面还包了纸巾，余还一层层的打开，躺在那纸巾里面的是一小块儿淡粉色的固体香料，看着那大小却不应该是放在香炉里的。
他的眉心蹙了蹙，用手指头拨了拨掌心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这块香料的颜色很清淡，淡淡的粉，黏在指尖便渐渐发软，不像是寻常熏香用的香料，确切的说，压根不是香，质地太软了。
“这是干什么用的？”
余还将摸过香料的手指尖儿凑到了自己的鼻尖仔细嗅了嗅，确实有一股子香味，但却不是香。
“这个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陈林深叹了口气，满脸的烦闷，“也可能是我病急乱投医了。”
大鹤泡好了茶，为陈林深端过来，站在余念的床边瞧了瞧那手绢里的东西，负手而立，听着他后面的话。
“这不是……我和我家灵子结婚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孩子，我爸妈着急，也找了各种偏方。我妈年纪大了，什么人的话都信，曾经还逼着那傻丫头喝过什么奇怪的符咒水，直接弄出病送去医院了。我拦是拦不住，我家那丫头胆子太小，也不敢忤逆她婆婆……另外公司的事情也太多我偶尔出差了会顾不上她，我妈也经常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叫她到大宅去。这不半年前，我妈又弄了这奇怪的玩意么，两种药，说是一种外敷，一种内服。这药一拿过来，灵子就把她当圣旨，到了晚上就用得仔仔细细的。我倒是让人去查了没有毒，可这香料的玩意儿，我怎么都是不放心的……找了几个香料大师看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陈林深抓了抓头发，叹气，“可我就觉得那丫头最近这半年身体都不太对劲，尤其是用了这药之后，好像更容易生病了，精神也不太好了。”
“内服的药带了么？”
余还随口一问，大概是想让大鹤帮忙看看那内服的药物。
“内服的药是中医，药方子我拍下来了。”
陈林深从怀中取了手机出来，调出一张照片递过来。
“大鹤，帮着瞧瞧。”
余还道了句，大鹤便立刻将那手机接过去，仔仔细细的看药方。
坐在床上的男人又将那药丸放到鼻尖嗅了嗅，才得出结论来。
“这外敷的药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虽然有麝香味，可不是什么麝香，是一种用于香水中调和味道的麝香酮，剩下的还有两味，大蒜和向日葵籽，这是用在哪里外敷的？”
“还能是哪儿？难不成敷腿上？”
深爷脸上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火，话音一落，余还便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大蒜和向日葵籽都有杀精的作用……
至于那口服的。
大鹤看明白了药方，两边一联系，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只不过大鹤直白，有的话脱口而出。
“深爷，这以我看，可不是您母亲想要抱孙子啊……这外敷的药里面虽然掺了两位类似食材的东西，可都有杀精的作用，至于这口服的中药方子，虽然无毒对身体没有坏处，可却有安眠的功效，导致下丘脑系统功能异常，陈夫人会越来越没有力气，两种药合在一起，更不可能怀孕了。”
余还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帕子重新叠好，东西也重新递给陈林深。
他呢，父母早亡，他一个残疾人坐在轮椅上小半辈子，从没想过未来有一天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当然，他更没有机会去处理复杂的婆媳关系。
可依着目前的情况来看，陈林深的问题，很难解决了。
“回家吧，能守着尽量守着她，你妈妈送来的药，别再让她乱用了。”
深爷未动，却只是呆愣愣的望着自己手心儿里的东西。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分明他的母亲很期待能抱孙子，分明她们嘴上说的都是要孩子，为什么说一套做一套呢！
程耀灵已经很顺从她了，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行，我得去找我妈问个清楚！”
陈林深抄起自己的手套，抬腿要走，却被余还叫了回来。
“等等。”
那英俊的脸上带着折腾过后的怒意，此刻滔天的愤怒已经要将她燃烧了。
现在这种时候，陈林深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早就没有了。
剩下的只有愤怒，那种恨不得将整个陈家掀翻的愤怒。
“这两味药用的这么隐蔽，寻常药剂师是看不出问题的，这就说明或许你妈早就猜到你会起疑了……何必捅破那层窗户纸让你妻子难做人呢？”
陈林深转头望着余还，好像理智渐渐回了笼，“想想症结吧，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不得不承认，余还是个像诸葛亮一样的军师。
他闻出了那香料，也一语道破症结，让陈林深恢复了理智。
可是……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这种没规矩的行为在鬼爷身边很少见，除非……是太过于要紧的事了。
确实，这事情超出他们所有人的预料了。
陈康将平板电脑捧到了余还的面前去，脸色急得通红，“先生，大小姐她……”
余念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看到这样的顾垣城。
从南郊一路过来，今天是大年初二，路上的行人并不多，车辆也不多。
那司机将她送到了鼎信集团门口，那原本就巍峨的建筑，如今有很多记者站在楼下，以这栋大楼当做背景板，在播报新闻。
摄像机前的漂亮女记者们神色都是忐忑的，她们口中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余念也陷入某种忐忑里，无法自拔。
“鼎信集团董事长顾垣城先生于今天一早宣布召开紧急记者招待会，会议内容暂未对外发布……”
余念便是听到这句话后开始往楼上跑的。
顾垣城好好的，他开什么紧急记者招待会？
而显然的是，那个狗屁记者招待会已经开了，楼下的那波预告记者是在补拍材料而已。
新闻发布厅……
新闻发布厅在哪儿啊。
余念仗着自己这张脸，又在那段时间频繁进出这里，在前台那里混了个脸熟。
她拉着一个姑娘便问那新闻发布厅在哪儿，七层，电梯门外排了不少人，余念懒得再去等电梯，索性通过紧急逃生梯三步并做两步的往楼上跑。
和大鹤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好像都在今天用上了。
无论是逃离那栋小楼，还是跑楼梯，人在着急的时候原来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理智早就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条件反射。
七层到了，从余念推开紧急逃生门的瞬间便听到了那发布厅中传来的声音。
是顾垣城的声音，沉稳有力，宛如大提琴那般的悠扬。
她顺着那声音跑过去，门口有保镖，可也是认识她的，所以不会拦。
那比寻常大门还高出无数倍的欧式大门被余念猛然推开，周遭是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开灯，唯有坐在台上的那个男人的头顶有光亮，将他的气质映衬得温文尔雅、器宇轩昂。
他端坐在那里分明就是一道风景的，闪光灯，摄像头，还有无数摄像机都对着那个男人，可为什么他说的话，余念一个字都听不懂。
“各位媒体朋友，非常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能出席鼎信集团于今日紧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鼎信集团成立于1938年，前身是鼎信商贸有限公司，由我的爷爷创立，后交到了我父亲的手上，五年前，由我接任鼎信集团董事长一职。”
余念站在门边，在黑暗中四下逡巡。
除了台上坐在话筒后面的顾垣城之外，她再也没有见到她熟悉的人。
秦昂不在，顾垣彻也不在……
她来不及气喘吁吁，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她似乎看到了顾垣城向她投来的目光。
他好像是看到了她，而不过那一眼……万千情绪、破釜沉舟、好像有太多太多的复杂。
他的大手下摁着一个文件夹，他是在依着一份稿子在念，而这几天他们日日在一起，余念从不见他看过什么稿件，准备过什么会议。
“我父亲顾博澜先生，曾经在十几年前做过一桩错事，因年代久远，家父已亡，未能对当时被我父亲伤害过的余家二老，余长远夫妇及后嗣做出弥补，今日，我将代替我的父亲，给余家后人一个交待……我名下百分之四十五的鼎信集团股份，将全部……”
“不！”
余念站在门口，下意识便嘶吼出声。
是嘶吼，因为在这一声过后，她的喉咙里全部都是腥甜。
靠后排的记者们先听到了声音，将摄像头一股脑的转了过来，而后，眼下的一切情况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股脑的向着她的反向，闪光灯、照相机摁下快门的声音，还有摄像机圆圆的镜头，全部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余念的眼睛通红，她不知道是因为这光太强还是因为什么……只觉得有滚烫的东西徘徊在自己的眼眶里。
顾垣城后面的话都被余念打断了。
他下意识的撑着桌沿站起身，锃亮的镜片下，那双眸子微微眯起。
他怕是他自己看错了。
余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她不是应该被余还留下吗？
那个丫头向着主席团狂奔而来，挽着的长发被她这样一跑全部散开，头绳不知掉到了哪里。
而余念就这样冲上来，一把将顾垣城的话筒抢了过去。
闪光灯一路追着她，而在那样的强光里，她看到他那文件上的字。
是代替顾博澜的忏悔，是给余家一个交待，也事洗清了她父亲生前所受的所有委屈和罪名。
她大概知道这份演讲稿是出自谁手了，她大概也明白了大鹤口中那句，哥哥会成全她的原因。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记者招待会后天崩地裂。
顾垣城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毁了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了余还的怒火。
他担下自家父亲的所有作孽，将所有鼎信集团的股份转给余还，甚至还有为当年的爆炸洗白。
多么莫名其妙啊，余念甚至不敢想在这场记者招待会后顾垣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竟然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余念猛地将那文件夹合上，又抢了他的话筒。
“念念，不要胡闹。”
顾垣城的手劲儿很大，甚至关掉了话筒的开关。
他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只差一点点了，只差这一点点他们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余念的一头长发垂在脸侧，更衬得那张小脸出尘绝艳……只不过她突然掉下来的眼泪让顾垣城心疼，他惹哭了她。
“顾垣城，是你不要胡闹。”
余念小声说道，而后重新打开了话筒。
既然顾垣城不将话筒给她，她就就着他的手说话，结果是一样的。
那快门声刺激得余念的耳膜生疼，可她好像忽略掉了周遭所有的混乱，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不能看着余还毁了好端端的顾垣城，哪怕只有这一次，她也想保护他。
“不好意思各位记者朋友们，我就是余家的后人，我的名字是余念。顾董事长刚刚所说的事情，全部是因为我兄长的威胁而起，不是实情。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到此结束，感谢各位。”
余念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堂堂正正过，这一刻，她不再是余家的女儿了，不再是余还的妹妹，她只是一个……发了疯的，因为爱情而盲了眼也盲了心的女人。
也是在这一瞬间，余念终于明白，原来她到底有多么的爱这个男人，原来她这样爱他啊，爱到不管不顾了。
大鹤说得对，是她被爱情蒙了眼。
余念拿着那文件夹，扯着顾垣城的手下了台。
台下的保镖早就在待命，那些记者们大概是无法理解这些闹剧的，追着顾垣城和余念从台侧离开的方向你一眼我一语的提问。
但……不会有人回答，保镖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顾垣彻从后台赶了过来，在安抚现场，媒体们的红包自然是不能少的，否则今天这样的情况，报纸或是新闻同步出去的东西，都会对他们鼎信集团有影响。
可比起顾垣城将后面的演讲稿全部朗诵完毕的影响，现在这样的影响已经算得上是无伤大雅了。
也在完全可以止损的范围里，余念来得……太及时了。
后台的休息室。
余念和顾垣城并肩坐在沙发上，却有那么十几分钟，谁都没有说过话。
周遭静默得让人喘不过气，好像他们两个人都是劫后余生。
余念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一直在发抖，而也是在那沉默的十分钟过后，顾垣城的大手才握上她的手，紧紧的。
“穿这么少就出来，冷不冷？”
余念没有说话，甚至不去看她。
她有些生气，似乎是在气顾垣城被余还牵着鼻子走。
他分明不该是这样的男人，他在国内的势力是比余还要强上无数倍的。
何苦听之任之，任人宰割。
顾垣城看到了余念脸上的泪痕，他拿出了西服口袋里的手帕帮她擦眼泪，这手帕可是余念一早满含柔情帮他叠好放进去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手帕最后用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手这么凉，冻坏了。”
顾董开始去解自己的西装纽扣，然后将西服外套披在了余念的肩膀上，体贴的帮她往上提了提。
他是能看得出余念在生气的，所以像个小孩子似的讨好她。
大手轻轻抚了抚余念的肩膀，凑了更近了些。
“喝不喝热水？我让人给你倒杯热茶过来？”
“……”
余念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抚了把自己的头发，好像心脏已经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那般。
顾垣城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她没有来得及去想余还现在的反应，只是被这么多人骗的团团转而不自知，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