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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接到鬼爷拨来的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在他听得到他堂而皇之大喇喇的可以接打电话的时候。
他就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尚且无所谓,孤家寡人,杀人争地盘是从小就做的事,如今穿上西装,当了商人不过也只是变色龙的皮罢了。
只是余念呢……她该怎么办?顾垣城又该怎么办?他们两个人已经有家了,还有孩子。
“余念那丫头回国了些日子,懒散了。我自然会帮她锻炼,自然也会给她警告。”
余还却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看那高悬于顶的日头,像是在掐算着日子。
“算一算,那警告应该已经到位了。”
“……”
陈康不敢再说话,只是将脑袋垂得更低,战战兢兢。
说实话,他是感谢顾垣城的。
nirvana是他一手操持,就像他的孩子,每个父母都见不得孩子受伤,而他……自然也见不得nirvana土崩瓦解。
是顾垣城救了它,他大概是感谢那个男人的。
至少在陈康看来,顾垣城不是一个坏人,他是一个顶好的人,是这个圈子里难得的好人。
若他不好,他父亲死在棉兰,他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会委曲求全的帮助他们,甚至……他或许会和余还冤冤相报。
可是这些不过都是陈康单方面的想法,他知道他左右不了鬼爷。
“黎华,我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把她带到棉兰来。当然,同样的时间节点我也会给到余念。”
余还往前倾了倾身体,大手重重的摁在陈康的脑顶。
“我妹妹不懂事,我可就把她交给你了啊……白狼。”
一声白狼,是全部的威胁。
远处,能听到犬吠,在这烈日炎炎的日头下,肃杀至极。
陈康原本的名字叫做白狼,自己起的,无父无母的人都会给自己起这样的名字,听着便觉得霸道。
是遇到了鬼爷之后他才改了名。
鬼爷告诉他,人啊,有姓才有名。
他让他姓陈,有破釜沉舟之意,一个康字,健康长寿、长命百岁。
他原本很喜欢这个名字的,总觉得叫了这样好的名字,命就会变好。
那时他在码头,日子总算是过得平静,不再是居无定所。
他知道自己只要效忠鬼爷,总是会有钱赚的,只要有钱赚饿不死,他便没有其他的夙愿了。
谁知道,他的日子却越来越好了。
倒退几年,他能想象得到自己会有今天吗?
在英国有一番事业,有人前呼后拥的叫他‘陈总’,出门有司机,有保镖,西装革履。
他甚至已经忘掉他这一身西装下的刀疤和文身了。
他分明活得那样好。
可他不能忘记的是……他这一切,都是谁给的。
余还大抵是聪明人,他懂得掌控人心、玩弄人心。
他知道自己坐在轮椅上,手无缚鸡之力,而在这样窘迫的情况下,唯有收买人心,让人畏惧他、效忠他,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的码头和香坊,人口那么多,他却依旧坐在这个位置上稳如泰山。
这也是为什么,分明这份家业是姜年争下来的,最后却会落到他的身上。
他身边的这些人啊,每个人在他的手里都有短处,而每一个看起来凶悍的人,看起来像是地痞流氓的人,大多仗义、知恩图报。
“先生,请您放心,两周之内,我一定会带黎华过来的。”
余还没说话,只是脸上的狠辣早就不见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药碗一勺勺的喝着药,入口很苦,很涩,他却没有半分面色的改变,不动如山。
想来,那起车祸已经吓唬不到他的妹妹了。
那丫头大概是和顾垣城待得太久,乐不思蜀了。
大鹤原本正在后院里看书,是听到动静从跑到前院去的。
先生正在和陈康说话,他站在那不方便,便想着到后院来。
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陈康已经不在了,鬼爷的脚边是被摔得细碎的药碗,黑漆漆的液体撒了一地。
这院子的人口少,没有佣人。
洒扫这种工作,就只能大鹤来做。
他拿了扫帚清理那一地的碎片,只是讷讷的道了句,“先生,您就算再生气,这药也是要喝的,我帮您重新煎一碗。”
“不必了。”
余还一摆手,眼底有凄楚的光闪过。
他在大鹤面前很少端着架子,那是掌握着他性命的人,他有几斤几两,唯有大鹤最清楚。
“少喝一顿药,死不了。”
“……”
大鹤没作声,这样的话,这些日子以来鬼爷不知道输过多少次了。
太多太多次,多到隔三差五便会如此。
他停下了洒扫的动作,好像在细细思考着什么。
大概每次有余念那边的消息传过来,知道她们一家三口一切都好他便会如此,发疯、惩罚自己。
“你们大概都觉得我是恶人吧。”
余还的唇瓣勾了勾,眼底的酸涩流露,眼眶便红了。
“我让陈康去绑顾垣城的母亲,几个月了……那人迟迟送不到我面前来。说来也是奇怪,陈康原本是我最属意的会长人选,若不是想把他带在身边,如今的龑会又哪会有严华的份?到底,是翅膀硬了。”
“先生,您多虑了。”
大鹤轻轻浅浅的说道,他伸出手,帮余还顺了顺气,又赶忙说到,“顾垣城一向狡猾,会有这样的情况也在您的意料之中啊。”
“呵……狡猾?若余念真的想要报仇,又怎么会差不到黎华缩在的位置?她有几斤几两我最清楚,是她,不想查罢了。”
“大小姐受伤了,她的手。”
大鹤又补了句,算是旁敲侧击的替余念开脱,“原本就有旧伤,车祸的时候,手伤加剧,现在是冬天,不好将养了。”
“……”
大鹤这句话,终究没有人理。
或许吧,人在杀红了眼的时候,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柴房里那个女人怕是活不久了,最长也不过只有两周的日子。
而余还,也正正好好只给了陈康两周。
两周过后,他要将这一切,推回原点。
冤有头、债有主。
那些人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每一分、每一毫,他都会报复回来。
……
圣诞节过去后,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
顾硕要准备期末考试了,分明这小家伙还没有上过几天学。
顾垣城自然更忙,年底,无数家分公司要到集团来述职汇报工作,他每天都在开会。
只有余念,是最闲在的。
还好有阿战和秦小美陪着她,日子倒也不那么无聊。
华远项目的推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顾垣城已经处于半撒手的状态。
前期工作已经安排的差不多,后面就全部看余念发挥。
顾董给了她充分的自由,让她发挥自己的才华,经营方面的事情有专职人员负责,系统和安全有阿战,余念只负责她的艺术品。
万丈高楼平地起的速度渐渐变慢了,农民工陆陆续续回家过年,人手总是不足。
余念时不时站在天玺往下看,有的时候,那偌大的一片地也见不到几个人在干活。
怕是要停摆。
阿战却总是劝她。
“这么着急干什么?农民工兄弟们一年到头就指着年尾回家了,现在这个时候抢工的不多,等到明年开春,绝对锣鼓喧天的操练起来。”
明年开春?
余念不敢想,因为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盛锦的手术没有做成。
理由有无数个,每个都令人匪夷所思。
那天离开医院后,顾垣彻果然帮她安排住院了。
采血、检查,经历过的一切重新经历了一次,然后就是手术。
盛锦换了衣服躺在手术台上,有一个带着口罩的人走了过来,对她说了声,“盛小姐,抱歉,我们今天麻药用光了,手术明天再做。”
交代完这些话之后,大夫和护士全走了。
盛锦只能可怜巴巴的爬下床,走回病房,自始至终顾垣彻都没有出现过。
她给那家伙打电话,是他助理接的,说总裁正在开会。
第二天,又有人来接她去手术。
盛锦本以为,这一定不会再有差池,奈何她躺上去,有个小护士走了进来,对着大夫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那大夫……
非常神奇的,大夫就走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那般。
这样奇异的情况持续了三五天。
每天都是到点安排手术,一切进行正常,而等到真刀真枪的时候,又总会出些差池。
在这期间,盛锦和顾垣彻取得过一次联系。
那一次联系他们聊得并不好。
她怒气冲冲的质问顾垣彻,“是不是有病,为什么浪费他的时间。”
顾总表示,“我每天忙得要死,日理万机,医院给你安排好了,医生给你安排好了做不做手术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拉粑粑放屁他也要管么!”
在这一通电话过后,盛锦出院了。
她真的不想在顾垣彻身上浪费时间。
而她出院之后,回了家,好像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料,完完全全的偏离了轨道。
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里,顾垣彻拉着顾垣城来过他家。
来提亲,非常正式的那种。
他们的父亲不在了,顾垣城便出面登门拜访。
盛锦问过余念,原来顾垣城陪着他家弟弟去提亲的事她也不知情……
换言之,余念也早就不被顾董信任了,在他那,他们什么有用的情报都无从知晓。
盛锦烦的要死,便拉着余念出去散心。
他们两个人散心能散到哪里去,找了家商场闲逛,身后还跟着阿战。
“我说过,我绝对不会退而求其次。”
盛锦的论调一向高亢,言外之意,她绝对不会嫁给顾垣彻。
“这天底下的男人死光了吗?我就算去出家当尼姑,我也不会嫁给他,这个阴险的人。”
“咳。”
余念清了清喉咙,挽着盛锦的手臂。
“一般这嘴上说着天底下男人死光了么,我去什么什么什么也不嫁给他,这种话的女人,最后都会嫁给那个男人,而且,还会百年好合。”
余念嗤嗤的笑着,她比盛锦高了很多,手臂一伸便将她抱在怀里。
“宝贝,我想,要不你就算了吧……或者,你就算不愿意嫁给他,至少给他个机会,你们交往试试啊?若不合适,就分手,这总行吧。”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只是因为我怀孕了吗?”
盛锦的声音一拔三尺高,吓得余念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小点儿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怀孕了啊。这商场那么多人,万一你遇见一个半个认识伯父伯母的,你死定了。”
“无所谓了。”
盛锦用手当扇子,忽闪了两下,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对余念说道。
“喂,你回家去和顾大哥说一下,把婚退了吧,现在我家老头子高兴的很,一心觉得我攀上高枝了,天天嘚瑟,还买了辆保时捷,说是给我的嫁妆,我现在压力很大,这老头子分明没什么钱了,还天天念叨着让我风光大嫁。这嫁不嫁的我不想提,我只想躲起来。”
“你觉得我在顾垣城面前还有话语权吗?”
余念无奈耸肩,大概早就没有了吧。
否则,他带着顾垣彻去盛家提亲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会不告诉她?
“算了,指不上你。如果从你这边努力没有用的话,我只能顺应命运,然后……逃婚了。”
“……”
余念依旧不知道该劝盛锦什么,她分明也是活得稀里糊涂。
两个人在商场晃悠了一圈,除了余念为顾硕买了几件衣服之外,都没有什么好买的。
余念是因为衣服多得很,都是顾董安排按照季度送来的,她就算传到2030年都穿不完。
而盛锦……
顾垣彻给她的嫁妆里,绫罗绸缎部分就已经包括了衣服,她的老父亲特意收拾了一件客房,用来装顾家送来的聘礼,哪里需要再买衣服。
没有地方去,便只能去医院。
看看顾垣熙,余念,大概也很久没有来看过他了。
大鹤那家伙也不知道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分明还有人等着他救命的。
余念叹了口气,打算今天回家之后再发封邮件给他。
去医院的路上,阿战在开车。
余念和盛锦并肩坐着,对于她腹中这个小生命议论纷纷。
而在某一瞬间,余念和盛锦的电话同时响了。
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乐曲,若一起唱着就会显得很聒噪,很烦人,很丧气。
余念接到的电话是顾垣城打来的。
“你在哪儿?”他的声音显然是和平日里不同的,她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音的尾音大概在发颤,“和小锦刚刚逛街出来……”
“念念,你,你来下医院。那个,我和老三……”
电话那边的话还没有听完,余念的身边便传来了一记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哭声来的突然,好像是刹那间经历了极致的绝望。
阿战猛地踩下了刹车,那刹车的声音更加刺耳,好像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顾垣熙,去世了。
在他躺在icu病房和病魔斗争了将近五年。
而就在他刚刚进经历过第一百三十二次死里逃生之后,他离开了人世。
顾垣城显然听到了盛锦的哭声,也听到了那刺耳的刹车声。
他大概是保持着镇定和理智的,安然的安排这周遭的事。
“阿硕太小,不要让他到医院来了,这几天让小美陪着她。你带着盛锦去换身衣服再过来,这儿的空气不好,给她戴口罩,还有你也是。”
“垣城。”
这是余念为数不多如此亲昵的叫他,弱弱的两个字,好像有万千的情绪。
这大概是顾垣城始料未及的吧,他的弟弟,那个最是温润如玉的人。
他的车祸到了如今依旧是个悬案,顾垣城没有使劲去查,大抵是想放那凶手一马。
他不止一次问过她,顾垣熙出事和她的哥哥有没有关系。
她否认了一次又一次。
可余念知道,顾垣城从未相信过,从他的潜意识里,早就认为这事情和她的哥哥逃不开干系。
他不查,大概只是不想把事情查到余念的身上,不想牵涉太多,不想让他们好不容易的感情更添羁绊。
可如今,顾垣熙不在了,余念甚至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还好吗?”余念弱弱的问,吸了吸鼻子,伸手搂住了痛哭不止的盛锦。
“我没事,如果方便的话,咳……”顾垣城清了清喉咙,才继续道,“回趟大宅,帮我和老三将黑西服带过来,还有,算了,见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