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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念自然听懂了余还的话。
他只给了她半年的时间,他要看到她的动作,如果半年过后看不到华远的牌子落地。
他会用他的办法报仇。
而他的办法……大概就是今天在病房里余念看到的那个药瓶吧。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要了顾垣城的命,他自己也活不成了。
然后呢?
带着痛苦进坟墓吗?
余还自然没有在和余念商量,有的事情说出口便落了地,没有任何商量的机会和可能性。
只是天底下没有那么多恰到好处的时机,让她可以像今天一样,正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来到顾垣城的身边。
余还说,“只要我还活着,就绝对不会允许你嫁给顾垣城,也绝对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重振华远之后,你必须离开他。”
……
入夜的伦敦,早就没有了华光掠影。
沉闷至极。
这个月份,伦敦入了秋,到了晚上天气便有些冷了。
余念在自家哥哥的床边坐了会儿,感觉他呼吸沉了便离开了病房。
好像他们兄妹之间已经有了某种默契,半年之约,落地无声。
她知道她去见顾垣城,哥哥不会拦,可最长不过也只有这半年光景,他的底线依旧是他们不能在一起。
说来,倒也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
谁说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走到最后一定是步入婚姻殿堂呢?
余念匆匆去了顾垣城的病房,门被撞坏了,现在已经修好。
那个男人没睡,听到声音便转过头来,只是脸色依旧惨白。
余念心头一紧,快步走到了床边去。
床头柜上的药瓶早就消失不见了,她四下看了看也没瞧见那药瓶的踪影。
“找什么呢?”
顾垣城沉声问道,有气无力的。
他吃的禁断药是为了明天的手术,脑部微创开颅极其危险,为了避免手术过程中会损害到他的视觉神经或是其他敏感的神经元,整个手术的过程他都要保持在清醒的状态。
而这样的手术,顾垣城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余念没说话,顾垣城却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
“那药我收在抽屉里了,没人瞧见,你拿走吧。”
这话顾垣城说得稀松平常。
就像那药不过是个感冒药、止痛药,是个无关痛痒的药而已,可就是那个药,刚刚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余念猛一拉开抽屉,果然瞧见了那两个小药瓶。
不大,透明的瓶身,里面的液体也是透亮的。
她忽然便有些烦躁,甚至有些讨厌顾垣城的委曲求全。
余还已经要杀死他了,他又何必收拾这些烂摊子,分明他已经自顾不暇了。
那个男人的面色依旧清润,甚至带着浅浅笑意,温和得不像是个商界翘楚。
“刚刚闹了那么大动静、医生护士都过来了,咱在国外,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药让别人瞧见不好,快拿走吧。”
药瓶被余念捏在手心儿,她却只觉得像是被人闷着朝胸口踹了一脚,难受得无以复加。
鼻子是酸的,眼睛是酸的,连喉咙都是酸的。
微启唇瓣,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一下子那些话却全都说不出了。
如鲠在喉。
今天,是她在顾垣城面前彻底掉马甲的一天。
在他的面前不再是楚拾一了,一切回到原点,她是余念,她能想起来过去的一切,想继续装下去都装不了。
余念不过吸了吸鼻子,那个男人的眉心便蹙了起来,死死的拧着。
“哭了?”他的声音低沉优雅,像是大提琴音徐徐流淌。
“没有。”
余念淡然开口,将那两个小药瓶丢进口袋里,却不敢坐下。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瞧着顾垣城过分英俊的脸庞,还有他那平静的模样,忽然便有大把大把的情绪想要发泄,可是在他的面前,她不能再暴露什么了。
“顾硕睡了?”
“嗯。”
“阿战刚刚来过,我让他去酒店陪着顾硕了,我没和他多说,你也不必多提,就当余还没来过。”
“可是他来过。”
余念冷然道,有些搞不懂顾垣城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个家伙疯了吗?余还想要杀他,他又何必费心遮掩?
这个时候他应该安排好人手好好保护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替他的仇人想退路。
“顾垣城,你要是不想活了,想找死,就直说,我立刻成全你。”
余念烦闷的将抽屉甩上,背身坐在顾垣城的病床边。
她将双手插进口袋里,长腿伸直撑着地面,病房的空气因为顾垣城轻笑着的脸而变得甜腻。
余念不想多看那个笑着的男人,只好背对着他坐着。
床上的男人动了动,好像也侧过身来。
他的大手轻轻探上她的脊背,一点点的下移,勾住她的腰肢。
“你怎么会让我死?你刚刚不是来救我了吗?我听见了。”
顾垣城的声音中带着三分得意,余念转过头去瞧他,他的脸色依旧难看,只是整个人都像是从禁断药中脱离出来,更加轻松了。
“你在门外和余还私人医生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担心我。”
余念眉心一簇,又问,“你还听到了什么?”
“你怕你哥哥对我不利。”
顾垣城用手撑着床铺,似乎用了极大的力量才支起自己的身体,那还插着滞留针的手将余念从背后圈住,力道一点点的收紧,俊脸也埋进了她的脖颈间。
“念念……”
他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自她回到他的身边,说她是楚拾一的时候,他便从没有如此叫过她。
他想让她成为她想成为的人,想给她想要的一切。
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好像是魔咒,过往的画面随着这个两个字全部铺开。
他们的北海别墅,他们的林地,他们在每个角落的每个回忆……
顾垣城是经历过绝望的人,失去过,才会懂得拥有的可贵。
那时他看着余念在他的怀里咽气,他也暗暗的想,只要她能活过来,只要她能活下来,他愿意给她想要的一切,他甚至愿意用他的一切来交换。
所以如今余还的敌意和仇恨几乎要扼住他的喉咙,他觉得开心。
他只是开心罢了。
“时间不早了,我看你睡着就走,明天你还要做手术。”
“我明天要做手术,今晚你陪我。”
顾垣城一把扯住了余念的手腕,却只听到怀里的女人吃痛的声音。
“嘶……”
“怎么了?弄痛你了?”
顾垣城赶忙松手,圈着余念一点点摩挲着她的手指。
“哪里痛?嗯?”
余念没作声,只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腕间的红痕。
刚刚余还和她闹脾气,抓着她是用了力气的,手腕应该伤到了,现在看着通红,或许明天就会淤青淤紫。
她一直不觉得痛,可被顾垣城这样一拉,确实是痛的,那种痛顺着她的手腕流经四肢百骸,说不清道不明。
她忽然想到了余归,当时他还叫姜澜。
他带着满腔的仇恨和一张和她哥哥一模一样的脸而来。
他像如今的余还一样的逼迫她,去正视着过去的仇恨。
那时的余归也曾给过她这样或是那样的伤痛,她总是赌气和他对着干,无视那些伤,唯有来到顾垣城的面前后,渐渐痛起来。
人啊,都是潜意识的产物。
永远能明白在谁的面前可以真正的放肆,真正的放下心房。
见余念一直不说话,顾垣城像是被吓到了。
他摩挲着将她拥进怀里,怕她受了什么大伤,也顾不上自己,另一只手便在床头寻觅着医护铃。
“怎么了?你到底哪里痛?是刚刚闯进来的时候受伤了吗?我叫护士!”
那个男人怕是急坏了,声音都变得嘶哑。
只是他的眼睛看不到,连摁铃都费力得很。
“没事,不用叫护士。”
余念一把拉住他的手,她从床边站起来,俯身便拥住了顾垣城的肩膀。
“手腕扭到了,有点痛,你帮我揉揉就好了。”
顾董的身体坐得笔直,像是愣住了。
那大手轻轻揽住了余念的腰杆,便将这个拥抱加深了几分。
他身上的病号服,布料极薄。
而隔着那薄薄的布料,便是他精壮光滑的身躯,带着一股子刹那间便燃起来的热度。
只是余念身上穿着外套,好像被拥住的都是嘘嘘浮浮,全部是布料。
像极了他们两个人。
顾垣城在她的面前,总是炙热坦诚的。
“余念。”
“嗯?”
“这次……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了?”
顾垣城讷讷的说了声,那闷闷然的声音像是喝了酒,带着微醺。
“你可以留在我身边吗?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我会配合医生治疗,我一定会把我自己治好,所以,不要走,好吗?”
在顾董衿贵又高傲的一生里,几时有过现在这般低三下四的模样。
这画面若是让旁人看去了恐怕会被吓得目瞪口呆。
他可是顾垣城啊,鼎信集团的董事长,拥有千亿资本傍身的商界大鳄。
如今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蓬松着头发,坐在病床上,好像他也变成了一个脆弱敏感的男人。
也会被一些男女情爱羁绊,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丧失理智。
原来这世界上所有为情所困的人都是一个样,一样的落魄、憔悴。
余念不过就这样一颗心,像是被顾垣城这几句话捅得千疮百孔。
她捧起了那张苍白的俊颜,在那薄削冰冷的唇瓣上印上了一吻。
清浅、不夹杂任何的欲望。
她又吻了他的眼皮和额头,还有高挺的鼻梁。
这……是答应他了吗?
是再也不会离开的意思吗?
顾垣城不解,只是在他愕然的时候,余念便将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大掌里。
“我手腕疼,给我按摩。”
这分明是命令的语气,让一个明早还要做大手术的人大夜里为她按摩。
可顾董却是笑着的,那笑容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轻轻握着他的手腕,细细密密的揉着,一下又一下。
他知道余念是站着的,便拉她坐下,让她靠进自己的怀里。
“今天,是这几年来我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因为给我按摩?”
“不是。”
“那就是因为你刚刚死里逃生了。”
余念装傻的说这话,顾垣城并没有费心的解释什么,只是在笑。
那笑容在余念的眸底,便只剩下过分的刺眼,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