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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担心我？”
那男人终于舍得开口对她讲话了。
只是这话问的，让余念一点儿回答的欲望都没有。
“对啊，我担心你。我不能担心你吗？现在知道我在担心你了，你能快点好起来吗？”
余念本无意和顾垣城争吵的，当然，对待一个病人，她也不想疾言厉色。
可不知道怎么了。
她这话一出口，就全部变了味道。
分明是想要关心他的呀……可听起来，好像怎么都带着怨气。
那男人不怒反笑，而且笑得很好看。
那英俊过分的脸陷在半明半灭的光亮中，顾垣城的眼睛很亮，一勾唇瓣，眼角带着几丝浅浅笑纹，千树万树梨花开大概如此吧……
他分明是那种冷漠、高傲、让人无法接近的男人，可每次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顾垣城却总是温柔和煦，没什么架子。
余念看得有些怔愣，想当年，她不就是被顾垣城这样好看的笑容弄得心潮起伏了吗？
他不常笑，所以每一次见他笑，余念都恨不得立刻拿出画笔，把眼前看到的绝美画面记录下来。
“如果有你照顾我的话，我会快点好起来的。”
那男人缓缓答。
他对着余念摊开了手，见她死活不愿意伸出手，便直接将她冰冷的手捞进了大掌里。
顾垣城的掌心并不似平日里那般的滚烫，此时是冰凉凉的，可偏偏他却自以为是，一如往常那般，细细密密的替余念暖着。
她原本就吃多了垃圾食品，此时连呼吸都是味精的味道，胃里也鼓涨涨的难受。
顾垣城将她拉到身侧又揽进怀里，唇瓣有一搭无一搭的熨帖着余念的额角。
他发着烧，呼吸极热，而那热气一丝一缕的扑到余念的眼睫上，还带着些清浅的薄荷香，舒服极了。
余念没有挣开他的怀抱。她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这泡面火腿面包都吃多了，撑得懒洋洋，不乐意动弹了。
顾垣城对于她这乖顺的模样很是满意，就连抚摸她发丝的动作，都比平日里更加温柔了。
余念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便能听到他的心跳声，竟不像平日里那般刚劲有力了。
或许人在病着的时候，连心跳都会变缓。
不过这样也好，他的缱绻温柔，给了余念打盹儿的机会。
在他怀里合了合眼睛，便觉得一股子困劲儿铺天盖地的袭来了。
余念已经三天没合眼了，这种情况无疑是在挑战她生理的极限。
余念只记得，她最长一次不睡觉还是她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为了挤时间和顾垣城待在一起，她发疯似的敢赶作业。而那一次，她也只是50个小时没合眼罢了。
这些年来，她在国外，经常听到国内的画家因为过度劳累而猝死的新闻，她也就比以往更加爱惜自己了。
生怕她也会和那些英年早逝的朋友们一般，因为常常熬夜而昏厥过去，这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
“我们去哪儿？”余念迷迷糊糊的问了声，眼睛一张一合的速度都变得极慢了。
“回家。”
顾垣城回答得也慢。
淡淡的两个字，不疾不徐，余念依旧困着，只讷讷的跟着顾垣城应了声，“哦，回家。”
他们夜间赶路的速度并不快，更何况是从a市赶到c市去。
秦昂叮嘱司机夜间驾驶一定注意安全，将车子开得慢些。
那司机也听话，这车子开得当真是又慢又稳，两个小时的路途，硬是开到了后半夜去，眼瞅着就要天亮了。
余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是这一睡便昏天黑地了。
期间她醒过两次，一次是因为这样靠在顾垣城怀里，她的右胳膊麻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在他的怀里挣了挣，那个男人像是知道她哪里不舒坦一般，大手握着她的胳膊，有一下无一下的揉着。
这一揉就更加舒服了，紧蹙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就连表情都愈发的柔和了。
余念顺着顾垣城的胸口将身体滑到了他的膝头，像只猫儿般的窝着，而后又继续睡了过去，这一睡大概又是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北海。
那黑漆漆的隐私玻璃也降了下去。
她听到顾垣城压低着声音在对秦昂吩咐什么，大概是这些日子秦昂也累了，那个男人发挥悲天悯人的慈善之心，让司机送秦昂回家休息。
还为他放了三天假。
秦昂客气的推脱着，顾垣城便只说，他也累了，也想歇歇。
余念这就醒了……
要放在三年以前，听到顾垣城愿意给自己放假的消息，她大概会立刻醒过来，欢欣鼓舞的抱着他转圈圈。
或许时至今日，她的这些潜意识依旧还在，条件反射般的睁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醒了？”
顾垣城淡淡问道，伸手将余念外套的帽子盖在她的脑袋上。
余念揉着眼睛看向窗外看，他们不过只离开了c市一天，这雪便化了这么多。
别墅园子里的雪早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堆成一个个小雪包，立在园子外的路边。
顾垣城牵着余念的手下了车，此刻余念依旧在半梦半醒之中，她由着那个男人将她带进别墅，拿了拖鞋帮她换上。
他脱掉余念身上的外套，对着那挺敲的小屁股一拍，余念便乖乖巧巧的进了屋，将自己的身体摔在沙发上。
她是真的累了。
又困又累，无论怎么强撑着，那眼皮都像是有千斤万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回房间睡。”顾垣城站在沙发旁轻声哄着，余念却耍赖般的迟迟没有动弹。
“我生着病，你也要我抱你上去啊？”
余念总算是睁开眼睛了，这是她鲜少听到的话，垣大爷竟然也会有这么可怜巴巴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这样做非常不对，好像所有的耍赖都是在为难他，于情于理都是她不懂事了。
憋了憋嘴，余念终于让理智打败了困意，她趿拉上拖鞋挪着步子，却在路过顾垣城身侧的时候，被那个男人拉住，捧着她的脸使劲儿吻了下她的唇瓣。
余念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是不是足够秀色可餐……
可凭她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此刻的她绝对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而她这幅德行，顾垣城都下得去嘴，足以证明这个男人的生活有多枯燥乏味。
余念并没有进顾垣城的房间，那家伙洁癖得厉害，她一没洗澡，二没换衣服，还是不要给那个男人找麻烦了。
推开书房隔壁的客房门，余念一溜烟钻进了被子里。
这被子……真软啊。
她就像是飘在云朵上，舒服得不可方物。
余念就这样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做着她还算甜腻的春秋大梦。
她梦到了在这个别墅中发生过的很多事情……
而那种幸福，是她清醒时想都不敢想的。
“顾垣城，你是不是最喜欢我？全世界第一喜欢的那种？”
那个男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笑。
而那笑容深邃美好，好像只要看着他笑，她便拥有了一切。
而梦里的甜很快便变了颜色，所有浅浅淡淡的粉红，也渐渐如魑魅魍魉，坠入黑暗。
余念又梦到了很多人。
她梦到了顾母，梦到了姜澜，甚至梦到了余还，还有那幅画里的女人从画中走了出来……
她被那些人围着，而那空气稀薄，让她渐渐喘不过气来。
余念想要醒过来，可偏偏这梦好重啊，她无论怎么用力，都睁不开眼睛。
她根本没有办法从那梦境中睁开眼睛。
好像只有经历过那所有的痛苦，受尽那所有的惊吓，才能逃开这周遭的一切。
“顾垣城！”
余念终是逃开了梦魇，她是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醒过来的。
想都没想便撩开了被子，赤着脚走出客房。
书房的门半敞着，走廊中散落着些微弱的光。
余念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她想要进门，却像是被眼前的画面吓住了，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秉着呼吸，呆愣愣的站在那半开着的门外。
此时的顾垣城正在给自己输液。
他的动作很熟练，就像这些事情已经做过无数遍，稀松平常了。他将针头推进自己的手背，又将早就准备好的医用胶带贴在那针头上。
窗外的天色蒙蒙亮了，书房的欧式顶灯在他的身上渡了淡淡的光。
顾垣城面无表情的给自己输上液，又将药袋挂在早就准备好的支架上。
他总是那么忙，将装着输液器具的托盘往旁边一放，便单手拿了眼镜挂上了鼻梁，打开了电脑。
余念不敢再去看他，便连忙退到墙根下，由着眼睛里的泪珠儿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顾垣城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
余念心里酸涩得厉害，若是他过得好，若是他能照顾自己，起码……
起码她不会像现在这般难过吧。
余念抹了把眼泪，侧头看了看那半开着的门。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拉扯着她。
一边是那扇门里的男人，一边是她梦中出现的一切羁绊，来来回回的，此起彼伏的，折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