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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养母待你不好？”
余念不过状似不经意的一问，眼前那男人却愣住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生怕余念知道似的，揉了揉鼻子，不再说话，默默吃起他的东西来。
“你也快吃吧，面凉了就没办法吃了。”
余念拿着手中的火腿肠端详了好一会儿，再看看身边的男人，好像他的身影和余还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了。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侧脸，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人啊……
余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并不是余还的呢？她竟也记不大清楚了。
大概是从他第一次在余念的面前杀了人开始吧……余念便起了疑心，而那疑心一点点放大，再放大，直到看到她父亲那只钢笔里的东西后，好像很多疑点都找到了答案。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个男孩子，可偏偏他们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便不同了。
姜澜佯装成余还威胁了她那么多年，她使出浑身解数隐瞒着自己和顾垣城的感情，生怕被眼前的这个人抓到软肋，又用那软肋威胁她。
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应该猜到，眼前的男人并不是余还了。
过往的画面就这样一幕幕袭来，余念心里不禁涩然。
小时候，她很调皮，爸爸总会罚她。
每次受罚后，她都又委屈又别扭，而那个时候，哥哥总会带她溜出大宅吃夜宵。
他们两个人走在月影儿下，时不时踢踢小石子，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好像时光本就该是如此缓慢的模样。
“念念，等你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会不会第一个带给哥哥看？”
“当然会啊！”
“那可说定了啊。”
“可是……如果你不喜欢我的男朋友该怎么办？”那个时候，余念总是有一股子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忧愁。
“只要是我妹妹喜欢的人，哥哥一定喜欢！”
“万一呢，万一你不喜欢呢？”
“哈哈，为了我妹妹，你喜欢的人我就一定会喜欢！哥哥永远是向着你的。”
姜澜，应该也是他的哥哥吧？若是她猜得没错，他就该是余还的双胞胎弟弟，他们余家丢了的那个孩子。
余念不再说话了，只是如此执拗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恨不得将他看个通透。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姜澜放下手中的面碗，使劲儿抹了把自己的俊脸。
“你……”
余念吞了吞口水，想了又想，才鼓起勇气说道，“你不是余还。”
那男人一愣，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啊，我不是余还，可我也是你哥哥。”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澜的脸上带着几丝骄傲，眸光闪亮，和他平日里那嗜血阴暗的模样完全不同了，甚至多了几丝英气勃发的少年姿态。
他这幅样子，倒更像年少时的余还了。
如此说来，余念猜得并没有错。
她向着那个男人的身边挪了挪步子，又压低了声音问了句，“你心脏不好？”
“做过几次手术，现在已经好了。”
“哦。”
余念淡淡应着，想到这个男人作恶多端的嘴脸，又不想让自己的关心表现得太过明显。
她连忙收敛起神色，又把脸扭向落地窗的方向，这才提着一口气，略显忐忑的继续道，“余还没有死对吧？他还活着……三年前你接近我的时候，说的也不全是假话。我猜，海恩娜那幅画上的女人，就是你的养母，也是我哥哥十几岁出事时救了他的人，也是他的养母吧？”
姜澜径自吃着面，只是忽的想到顾垣城对他说的话。那个男人说，余念是个聪明的丫头，她早就看明白了很多事，可偏偏在装傻，吊着他。
如今看着余念这条理分明，言辞凿凿的模样，姜澜更觉得顾垣城说的不假。
余念，远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至少她分析的这些，都对了不是吗？
“你说得对。”姜澜点了点头，大口喝着碗中的汤。
见那个男人承认，余念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惊喜，甚至多了几抹清淡的笑意，“我哥哥还活着，我就知道余还不会丢下我，他人在哪里！”
这是姜澜第一次见到余念高兴的脸。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每次见面都不会愉快，他常常见到的都是余念生气的模样，有时气急了还会哭。
今日倒是有趣，这丫头竟然对着他笑了。
“你想见他？”姜澜漫不经心的问。
“废话！我当然想见我哥哥，他在哪里？”
“你想见他，可是他不想见你啊。否则……又怎么会让我站在你面前。”
姜澜抹了抹嘴巴，从怀中摸出烟来。
余念也见过不少男人抽烟，可他抽的这种，却当真是少见。长得和寻常香烟不同，也不像雪茄，每一只都奇奇怪怪的，像个圆锥似的诡异。
那个男人想要把烟点燃，可转头看了看余念，却又将放到嘴边的烟默默拿掉，重新放回烟盒里。
他这个人，一生作孽无数。
纪星辰已经被他拖下了水，至少……他不能再连累了自己的亲妹妹。
揉揉眉心，又摁了摁太阳穴，姜澜长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
好让自己的状态调整得更平稳些。
“怎么，你不信？”
余念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眼前的男人，甚至不客气的还嘴。
“我哥哥不会那样的，他到底在哪里！你休想骗我！”
“天地良心，我没骗你。”
姜澜将自己的大手摁在胸口的位置，俨然一副郑重至极的模样，“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骗你，余还……根本不想见你。”
“你骗人！不会的，我哥哥不可能不想见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傻丫头，你仔细想想，为什么我说自己是余还，你就信了呢？因为我知道你们兄妹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我了解你的一切，更了解余还的一切，他的习惯，他的喜怒哀乐，你们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我都清清楚楚，你可想过为什么？”
“……”余念语塞了。
她不是没想过，她只是不敢想。或者说，即使有过猜测，却也自顾自的将那猜测排除掉了。
她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那都是他告诉我的啊，他让我成为他，替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
姜澜无奈的摇了摇头，“笨蛋！”
“你说谁笨蛋！”
“说你啊……如果我是你的话，压根不会去找余还，他若是想见你，早就出现了，又怎么会有我？”
“我哥哥一定是有苦衷的。”
余念紧紧捏着手里的火腿肠，不过刚刚扬起的笑容，立刻被愁云惨淡取代。
“你休想骗我！”
“傻妞，脑残了吧……这么不听劝呢？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余还想见你，他早就出现了。你还不明白吗？他宁可让我来伪装成他都不想来见你，他啊，压根不想见到你，他不要你啦，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点b数！”
此刻的余念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从头到脚都难受得厉害。
她从没有被人如此犀利的指责过。
从小到大，除了她的父亲责骂过她，再也没有人用这种态度同她说话。
余还对她素来暖风和气，后来便遇到了顾垣城和顾家的三个哥哥。
顾垣城对她宠溺无比，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她想要的一切，她喜欢的一切，顾垣城都会准备妥帖捧到她面前来，他甚至会把自己的心捧到她的面前来。
至于顾二哥和顾三哥，也对她极好，和亲哥哥一样的好。
余念周围的追求者不少，那些男人们常常夸她，捧着她，说的都是好听的话，生怕惹她生气。
她的生命中分明出现过那么多的男人，让她叫一声哥哥的男人更是不在少数，偏偏只有眼前这个不走寻常路……
余念又急又气，在心中将姜澜的祖宗八辈子一顿问候，最后便冷声斥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那人不怒，反而贼呼呼的笑了起来。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劝你啊，别去做那个庸人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抓紧时间结婚生子吧，女人的青春那么短暂，现在你好歹有几分姿色，仗着年轻貌美，还能有人追，等你过了三十岁，那就走下坡路了！”
姜澜大概是不想和余念多说了。
他将桌子上的面包火腿肠一股脑的推到余念的面前来，又指了指她面前的泡面。
“难得有机会给你买点东西吃，余大小姐务必赏脸，一定把这些都吃光了才好。”
余念咬着唇瓣执拗的不说话，那脸色难看得厉害，就像是堵着一口气似的。
偏偏她心里的某根弦，似是被姜澜这三言两语拨动了。
他们两个人啊，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说来多可笑啊……
要说她对于这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印象最深刻的，竟然全都是他举枪杀人，血流成河的画面……
可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全都是他的错，被人绑架，也不是他愿意的。
如是他生长在余家，也该像余还那样，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吧。
余念终是拿起姜澜分她一半的火腿肠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