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日是贾母的心肝宝贝贾宝玉的生日,虽说还有五六日,可王熙凤是个乖人,昨儿家中闹了这么一场,上自贾母,下至赵姨娘,心中都不痛快,特别是王夫人。
为了缓解气氛,清晨起来就张罗寿宴,先是遣人往各庙中放堂舍钱,然后又去王夫人房中商量如何置办酒席,请几班戏。
正乱着安排,只见薛姨妈母女进来了。
王熙凤忙迎上去,笑道:“我才说要去梨香院请安,不想姨妈就来了。”
说笑一会,薛姨妈便和王夫人说道:“刚去赵姨娘屋内坐了会。”
王夫人:“是该去坐坐,她兄弟怎么样了?”
薛姨妈:“太医说要卧床静养三两个月”
顿了顿,“给了五百两汤药费。”
王夫人点点头。
王熙凤笑道:“我就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姨妈也不必放在心上。”
薛姨妈听了方欲说话时,周瑞家走了进来,说道:“老太太那儿传话来了,二奶奶过去一趟。”
王熙凤:“可有说是什么事?”
周瑞家回道:“听说是东胡同子里璜大奶奶领着她寡嫂和侄儿来了。”
王夫人脸色一沉:“走,去荣庆堂!”
荣庆堂,贾母屋内。
璜大奶奶的寡嫂胡氏带着她的儿子金荣跪在地上。
金氏赔着笑说道:“原不该为这点小事来劳烦老太太,只是,叔祖那边做不了主,族长那边我们又说不上话,别的事还好,唯独这孩子上学不能耽误。还请老太太开恩,就饶他这一遭,若是再犯,再将他赶出学堂也不迟。”
贾母听了这半日话,方知道贾琥命人将几个亲戚家的孩子赶出了学堂,至于原因,没人知道,更没人敢去问。
李纨道:“大嫂子这话不错,只是,老太太早就不问外面的事情了。”
正说话间,王熙凤从外进来,瞥了金氏一眼,便向贾母说道:“刚在太太屋内商量宝兄弟寿宴的事,正想着过来回禀老祖宗一声呢。”
贾母听了,心中甚喜,道:“小孩子过生日,不要太奢靡,咱们自在乐一乐便可。”
王熙凤笑道:“正是呢。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又对金氏,“这不是璜大奶奶么?”
金氏向王熙凤请了安。
李纨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胡氏忙说道:“好容易孩子进了学堂,他虽错了,要打要骂都行,他以后改过。况且我是寡妇,家里没人,没得钱给他读书,奶奶行好积德,就饶了他这一遭。”一面说,一面推着金荣磕头。
贾母说话了:“论理,我们娘们不该过问外面的事情。不过,既然登了门,你就与琏儿说一声。”
王熙凤揣着贾母的话意,缓缓回道:“琏二爷出城了,要很晚才回来。璜大奶奶先请回去,两三日准有消息.....”
金氏见她这么说了,只得跪下给贾母谢恩,领着寡嫂和侄儿下去。
贾母眼光一闪:“说!”
王熙凤微微一怔,忙将昨儿贾琏的话又说了一遍,贾母脸一变,没想到族学成了藏污纳垢之地,这些混账竟行了契兄契弟这等龌龊行径。
又想到宝玉,连忙说道:“以后宝玉不要去学堂了。”
王熙凤陪笑道:“太太也是这个意思。”
这时,王夫人、薛姨妈、迎春姊妹和黛玉、湘云、宝钗从后院进来。
贾母:“这件事就这么着了,以后谁也不准提起。”
薛姨妈有心病,不觉的红了脸。
宝钗忙暗暗的瞅了探春一眼。
众人刚落座,就见尤氏带着秦可卿走了进来,赖升家招呼几名粗使婆子抬着五只箱笼走了进来,放在屋中,然后退了出去。
贾母一愕:“这是做什么?”
尤氏:“老太太,才苏州府来人,送了些东西,二叔让我送过来。”一面说,一面掀开箱盖,取出匣子,“这是李知府从别处得来的西洋白参,他说自己命小福薄,不配吃这等好东西,特意送来孝敬老太太的。”
将匣子递给琥珀,又打开其他箱子介绍:“这是苏州织造局的新鲜样法,双面缂丝《瑶池献寿图》,祝老太太长命百岁,福寿安康。还有大红妆缎、蟒缎、上用各色府纱。”
众人都围了上来,尤氏打开了最后一只箱笼,“嗳呦,我怎么糊涂到这步田地了!这是林家托苏州府快马送来的土仪,专给大姑娘的。”说着大家都笑了。
贾母扶着鸳鸯的手慢慢走了过来,对黛玉说道:“看看是什么东西,这样捆着绑着的?”
黛玉便让紫鹃打开,却是些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珠、扇子、扇坠等物,最后一口轻纱罩的匣子里装着十几把精美的苏州扇,很明显,这是预备给黛玉送人的。
黛玉见了,将这些苏州扇一件一件的送给了贾母等人,又将其余物品分给迎春姊妹,就连贾琮、贾环那里都命婆子送去了几件。
探春笑道:“俗话说‘物离乡贵’,这些在苏州不过是些土物儿,到了都中真是新鲜物儿了。”
湘云也笑道:“这也算是人生喜事,林姐姐该做东请客的。”说的大家都笑了。
黛玉听了这些话,也知探春、湘云是为自己开心,也不好推,也不好答应,毕竟贾母和王夫人的心肝儿还在床上趴着呢。
贾母何等精明,连忙把话茬接了过去:“今儿我先做东,明日林丫头再请也不迟。”
黛玉含笑点了点头,又对尤氏说道:“明儿的酒席要劳烦嫂子了。”
尤氏忙笑着应了。
贾母:“琥哥儿人呢?”
尤氏:“二叔进宫去了,说是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哦?”
贾母先是一惊,接着笑道:“他不在,咱们更自在。”又对王熙凤说道:“晚饭就摆在偏厅里吃,也不用戏班子,就安安静静地一起吃个饭。”
...........
乾清宫,上书房。
建武帝低着头在看着奏折。
戴权匆匆走了进来,在建武帝身边轻声说道:“陛下,贾琥进宫了,现在文渊阁与首辅单独说话呢。”
建武帝头也没抬:“让人留意一下就行了.....对了,军器局已经改造出了几杆自生火铳,让贾琥去看看。”
“是。”戴权躬身退了出去。
文渊阁是明代阁臣入直办事的地方,还有藏书的作用。
遗憾的是,明代文渊阁及所藏图书在明末毁于战火。
洪化帝在晚年将内阁重新恢复,为了方便随时召见内阁大臣前来议事,将文渊阁设置在距离乾清宫和养心殿都非常近的隆宗门内。
内阁值房里,首辅宋成良看完了苏州知府李瑁的信,轻轻地把它合好,凝神细思。
贾琥微笑着坐在窗下望着宋成良,自从宋成良给自己送上了贺礼之后,双方便有了走动。
一個时辰前,李瑁从苏州快马送来了一封信,一封控诉江苏巡抚王鹤堂的信,王鹤堂在苏州推行了类似前世满清雍正皇帝的‘摊丁入亩’,把人头税摊到土地里去,想将税给收上来,解决朝廷缺钱的局面。
这一下直接捅到了苏州士绅的嗓子眼上,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王鹤堂不讲武德,用建武帝的手谕和王命旗牌调来了一营江南大营精兵,逼着苏州府士绅们前往巡抚衙门做了登记。
不甘心的士绅们将苏州府的几处寺庙给拖下了水,这几处寺庙的田地数目可不比士绅们的少。
在士绅们的挑唆下,那些有田地的百姓也闹腾了起来。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皇帝没有知会任何人,直接绕过了内阁和户部。
宋成良:“办法是个好办法,只是,陛下太心急了.....刚许了承诺,转手就砸了人家的锅.....以后可怎么办呀!”
贾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向寺庙征税会给朝廷招来非议,不征麻烦更大。此事非同小可.....”
宋成良站了起来,一边慢慢地踱着步,一边说道:“内阁与兵部已经议定了征讨察哈尔部的作战计划,只待湖北的兵马入京了。这个时候若是乱了起来,没了士绅的钱粮支撑,大军多半会无功而返。”
贾琥:“那就先练兵,一切准备妥当后,秋后对草原用兵。”
宋成良沉吟了,好一阵子才说道:“你不是来替苏州士绅们说情的?”
贾琥笑了:“贾家是勋贵,大周朝的勋贵。不知这个答案相爷是否满意?!”
宋成良淡笑了笑,说道:“你虽年轻,这话却不年轻。到比那些人看的明白.....老夫会亲自保举李瑁的。”
贾琥:“多谢相爷。”
宋成良将那封信折好递给贾琥,“走,去上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