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沸腾,议论声比之前更甚。
赵翊却不为所动,他静静地看着群臣的反应,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们的表象,看清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们在汴京待久了,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赵翊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一丝斥责,“恐怕连五谷为何物都分辨不清,更不知道民间之苦为那般!这样的官员,如何能制定出贴合民生的国策?如何能为朕分忧,为百姓谋福?”
他的话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群臣的心上。
不少人面露愧色,纷纷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是啊,他们身居高位,出入皆有车马,衣食皆有仆从,对于田间劳作的辛苦,对于百姓的艰难困苦,确实知之甚少。
可即便如此,当他们想到秦桧的际遇时,心中的羡慕之情还是压过了愧疚。
秦桧不过是去地方待了半年,回来就直接当上了礼部尚书,这样的好事,谁不眼红?
不少官员暗自盘算起来:早知道去外地历练一番能有如此成就,当初陛下让秦桧外放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主动向陛下申请呢?
兵部员外郎张焕,年近四十,在京为官十余年,一直卡在员外郎的位置上动弹不得。
他此刻捶胸顿足,满心都是懊悔。
他想起半年前,陛下斥责秦桧后,朝堂上一片噤声,若是那时他能站出来,主动请缨去地方任职,现在回来,是不是也能捞个侍郎当当?
还有户部的主事李嵩,年轻有为,一直想往上爬,却苦于没有门路。
他看着御座前的赵翊,眼神里满是羡慕和不甘。
他暗自埋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看透陛下的心思呢?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下次还要等多久。
这样的心思,在群臣之中蔓延开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懊悔,眼神里闪烁着羡慕的光芒,看向御座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热切。
赵翊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怎么?看你们这模样,是不是很羡慕秦桧?”
群臣被他一语道破心事,脸上顿时有些发烫,不少人尴尬地低下头,不敢应声。
“可是,”赵翊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当初就算朕给你们机会,你们也未必会抓住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了宗泽身上,随即又移开,缓缓说道:“就比如之前的邕州知府一职,空缺了半个月,你们愣是没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那邕州虽是南疆,却是我大宋通往交趾的门户,地理位置何等重要?可你们呢?个个都推三阻四,无人愿往。”
这话一出,群臣的头垂得更低了。
邕州知府空缺之事,确实是他们心中的一个疙瘩。
当时陛下连发三道旨意,让吏部举荐人选,可无论是资历深的老臣,还是想建功立业的年轻官员,都以各种理由推脱。
邕州偏远,瘴气弥漫,还时常有蛮族作乱,谁都不想去蹚那浑水。
“若不是朕的大舅哥宗颖,主动毛遂自荐,愿意前往邕州赴任,”赵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恐怕朕从北方班师回朝,那个位置依旧空着,你们还是不愿意去,是吗?”
最后这一问,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群臣的心头。
他们沉默不语,整个紫宸殿内,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是啊,他们确实不愿意去。
邕州那般艰苦的地方,去了不仅受苦,稍有不慎,还可能丢了乌纱帽,甚至性命。谁愿意拿自己的前程去冒险呢?
可他们心里也有自己的委屈,暗自嘀咕:陛下,您当初也没说去外地历练回来就能升官啊!
若是早知道有这样的好处,别说邕州,就算是更偏远的琼州,他们也会争先恐后地报名!您这突如其来的旨意,让他们如何能不懊悔?
这些心思,虽然没人说出口,但都写在了脸上。
有人面露委屈,有人小声叹气,还有人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赵翊,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赵翊又何尝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他看着群臣那副既懊悔又委屈的模样,心里暗自冷笑。
他当初之所以没有事先声明,就是想看看这些官员的本心。
一个知府,再怎么偏远,也是正四品的实缺,比在京城里当个闲散的五品郎中强得多。
可他们宁愿守着汴京的舒适,也不愿去地方建功立业,这样的官员,又怎么能委以重任?
再说,若是提前告诉他们,去地方历练回来就能升迁,那报名的人肯定会络绎不绝。
可其中夹杂着多少投机取巧之辈?
又有多少人是真心想为百姓做事?他要的是能办实事、肯吃苦的官员,而不是一群只想钻空子、谋晋升的庸人。
想到这里,赵翊觉得再和他们纠缠这些往事,也没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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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关键是要让他们明白,从今往后,大宋的官场,再也不是他们想象中那般安逸了。
“好了,”赵翊挥了挥手,打断了群臣的思绪,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朕说过了,也告诉你们了,希望你们日后不要再让朕失望。”
他走到御座旁,重新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群臣的心上。
“朕丑话说在前面,”赵翊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在地方任职,不是让你们去混日子的。
必须做出实实在在的功绩,才能调回汴京,才能获得升迁。
否则,就只能一辈子待在地方,终老于斯!”
“毕竟,若是派你们去外地,你们却无所事事,一事无成,那就是不尽职,就是辜负了朕的信任,辜负了大宋的百姓!”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样的官员,不但不能升官,还要受到严惩!轻则降职,重则罢官,永不录用!希望你们都想清楚了,不要自误!”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群臣的脸色更加凝重,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懊悔和羡慕,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
他们终于明白,陛下推行的这一制度,并非一时兴起,而是铁了心要整顿官场风气。
从今往后,想要在大宋的官场立足,想要晋升,就必须脚踏实地,去地方上真刀真枪地干出一番成绩来。
王次翁深吸一口气,率先躬身行礼:“陛下圣明,臣等谨记教诲!”
有了他带头,其他官员也纷纷反应过来,齐齐躬身,齐声说道:“陛下圣明,臣等谨记教诲!”
声音整齐划一,响彻整个紫宸殿,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和决心。
赵翊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微微颔首,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
他知道,改变并非一蹴而就,但至少,今天这一步,他走对了。
他放缓了语气,脸上的严厉之色也褪去了不少,重新变得温和起来:“关于恩科之事,就先说到这里。”
随着这句话,殿内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官员们暗自松了一口气,挺直了微微弯曲的脊背,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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