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看向没有说话的大哥宋柱和侄子宋行远,还有大嫂二嫂侄女。
至于在爹娘怀里的两个小的,宋行安还能瞧见半张脸在碗后面,手里的勺子被没收了。
至于虎头,则只能瞧见点脑袋尖尖,勉强知道他在谁的怀里。
宋柱见宋溪望过来,朝他憨笑了一下,而后闷声道:“听爹娘的。”
其馀宋家人也都点头,家中想法达成一致。
宋溪点头,才接着之前的话道:“那就听爹娘的意思。今日就可托申包去寻那牙人说道,待有合适的人选后咱们再去看看。”
“成。”宋虎第一个应声。
李翠翠道:“哎好,可要仔细看看,多寻摸几个人。莫要遇到那不好相处的。”
“娘说的是。”宋溪应道。
而后宋家其馀人也一一应声。
铺子的事算是有了章程,商量这事费了一些时辰,今日宋家吃完早食比往常慢了一些。
宋溪坐上马车,旁边并驱同行的是宋虎驾着的牛车,后头坐着宋行远。
牛车上装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这些都在昨日宋行远回来时就已经收拾妥当。
宋溪拉开车帘,能够瞧见侄子宋行远的神情。从昨日听说要回去之后他脸上就是这般闷闷不乐,有些消沉。
在平阳老家宋行远读书总能感觉到压力,久而久之他与那些同窗相处都不甚适应。
或许是因为他们来与他交友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小叔。
到了姑苏虽如今也受了一些宋溪出名的影响,但在此之前他与同窗已是自然相处交好。
而后便也不会因为其中原因影响关系,反倒因为能带着帮助同窗见小叔,几人的关系更好了。
宋溪能看出他的情绪,不过没有打算劝解。
其一是这样的事大概率会贯彻人生大半,人总要习惯阶段性的友谊。
其二便是距离离开还有两个月,若是他实在舍不得,也可留下来求学。
作为长辈他会帮忙打点好事宜。
宋溪此次回去是为了乡试,考中之后他要去游学,也不会久居平阳。
家中亲人不愿回去,他也不会强迫。左右姑苏比之平阳更好,留在此地也不是坏处。
只不过亲人暂分离为一难处。
待到了书院,宋溪下了马车,迎面遇上酆玉,两人互相行过礼,同行而去。
路上酆玉问及他是否要回去的事。
宋溪没有惊讶之色,他虽没有与旁人提及此事,但这事山长知道,而酆玉是周山长的弟子。
宋溪没有避讳,如实告知。
酆玉忽然停了一步,而后才跟上,他问道:“宋兄可是要回西安入乡试?”
宋溪颔首答道:“是有此意。”
酆玉听此感慨道:“和兄与扶兄已下场乡试,和兄不负众望得了三甲之名,扶兄亦在前二十之内。如今只有我与你还有翟兄还未下场,在此就先祝宋兄得中红榜了。”
宋溪道:“承酆兄美意,宋某希望日后能与酆兄同登红榜,日后共赴琼林。”
酆玉听此大笑出声,他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新科进士簪花,金銮殿前琼林。
金榜题名,衣香鬓影,御酒珍馐,丝竹入耳。此为读书人寒窗十载的毕生所求。
“接宋兄吉言,愿他日与君重逢,恰是金銮殿上。”酆玉爽言道。
他的大笑引来了不少同窗侧目而来,有人踏过门阶,有人隔窗探望。
两人靠近一些,便有人凑上来问。
因宋溪性子更温和,众人都问及他。
宋溪无意与几人说起他与酆兄的话,只道是说到了一处有趣的典故。
众人虽不尽然相信,有心多问,但说客无意。恰在此时教授走来,几人只能歇了心思。
课毕,宋溪离去书院要归家时,恰又遇酆玉出来,二人同行。
如今甲班增添了不少新面孔,从前的与宋酆二人相熟的同窗学子大半都已下场乡试。
江南文风鼎盛,读书人繁多。光在姑苏书院便有二十馀所,何论其馀地。
南直隶应天府乡试通常只取百人。
此次白鹿书院下场近四十馀人,甲班共十一人,其中只有寥寥六人得中举人,乙班一人,其馀皆落榜。
落榜之后甲班只有两人回来继续读书,其馀人皆告假外出游历。
乙班也是如此,有不少人继续结伴外出游历。
这些学子多是家中略有薄产或得族人资助的,落第后心境难平,留在书院苦读反易生郁结。
江南士子素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风尚。
他们或结伴北上京师,感受庙堂气象。
或南下闽粤,观海听涛。
也有沿长江溯流而入巴蜀者,于险山激流间体悟天地之壮阔。
游历不仅是排遣落寞,更是于山水民情中寻文章真意、养胸中丘壑。
有人途中访名师、交益友,有人则留心吏治民生,将见闻札记成册。
此行所见种种,都是不可多得的见识。恰如某日科举所考文章之中,便会有所帮助。
宋溪酷爱看的游记,便也是由此得见。
两人行步不久,又遇张有墨几人,便同行出了书院。
张有墨与汪永元,如今比之从前也成熟了许多。不是因为读书读多了的缘故,而是当爹了。
二人在连漳成婚后不久也都按家中要求娶了妻子,原张有墨还想抗争。
他与亲爹说大丈夫要成就一番事业之后再成家,然后他爹骂他棉花脑袋,光进水。
若他不成婚,便叫他从书院回来,莫要再虚度光阴。
张有墨屈服了。
他爹说的有道理,读书一事怕是指望不上他,不如早日生个孙子出来,说不准后代还能有所造化。
总之就是他爹不指望他,开始指望他三个月的大儿子了。
汪永元则非如此原因,而是在嫡母的安排下娶了妻子。
他是庶子,生母虽然得宠也无法插手他的亲事,只能听从嫡母安排。
连漳如今又胖了一些,与从前只像了个七分。他是最早娶妻的,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宋溪都去吃过他们的酒宴,不由得感慨古人的确过于早熟。
几人同行出了书院便分别开,出书院的路中宋溪没有与张有墨几人说要离去的事。
如今不是好的时机,待下次休沐再正式谈及。
几人是从宋溪初来姑苏求学时就有的情谊,自然多重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