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来……”
“那是老夫的剑!那是老夫祭炼了三万年,早已血肉相连的本命神剑啊!!”
“你怎么敢背叛我!!给我回来!!”
剑圣独孤绝跪在地上,那张枯槁如树皮的老脸上,此刻写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他拼命地伸出那双干瘪的手,抓向虚空,抓向那柄正悬停在李承玄身后,温顺得像只鹌鹑一样的古朴长剑。
那是他的命根子。
是他纵横剑冢,号令天下的权杖。
可现在,这柄权杖却掉转了锋芒,正对着他这个曾经的主人,吞吐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不仅仅是这一把。
放眼望去,整个通天剑冢,亿万柄残剑构成的星河,此刻都在对着那个黑衣青年朝拜。那场面宏大而肃穆,却让独孤绝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荒谬与绝望。
修剑三万载,半步混元身。
到头来,竟然连自己的剑都守不住?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独孤绝双目赤红,猛地喷出一口精血,十指疯狂掐诀,试图强行引动那一丝残留的神魂烙印。
“我是剑圣!我是此地的主宰!你们这群废铜烂铁,竟敢噬主?!”
“给我爆!统统给我爆!!”
他疯了。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
他要引爆所有的剑器,拉着那一对狗男女同归于尽!
然而。
无论他如何嘶吼,如何催动神念,那漫天的剑海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连哪怕一柄生锈的断剑,都没有回应他的召唤。
他就像是一个被剥夺了皇冠与权杖的疯王,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对着空气发号施令。
那种绝对的死寂,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聒噪。”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
没有惊雷滚滚,没有怒火滔天。
李承玄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完全抬起,只是用一种看路边野狗狂吠的眼神,淡淡地扫了独孤绝一眼。
然后。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伸出,隔空对着还在发疯的独孤绝,轻轻一点。
“铮——”
他身后那条由亿万仙剑组成的璀璨星河中,忽然泛起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一缕细若游丝,甚至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灰色剑气,从星河边缘分离而出。
它太渺小了。
在那浩瀚如海的剑意面前,它就像是沧海一粟,像是暴风雨中的一粒微尘。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割裂虚空的异象。
它只是简简单单地,一闪而逝。
“噗。”
一声闷响。
就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西瓜,被人随手捅破。
独孤绝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他保持着双手抓向虚空的姿势,整个身体僵在了原地。
一秒。
两秒。
“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他的体内传出。
先是丹田,接着是气海,再然后是经脉、骨骼、紫府神魂……
那缕微不足道的灰色剑气,在钻入他体内的瞬间,便化作了亿万道细小的绞肉机,顺着他的灵力流转路线,疯狂游走!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啊啊啊啊啊——!!!”
直到这时,迟来的剧痛才像潮水般淹没了独孤绝的神经。
他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无数道细密的血箭,从他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中同时喷射而出,瞬间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修为,废了。
那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半步混元境界,那个让他俯瞰众生的剑道根基,在这一指之下,被碾得粉碎,连一丝渣滓都没有剩下。
“呼哧……呼哧……”
独孤绝趴在满是铁锈的地面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眼神涣散,原本那种不可一世的霸道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浓浓的恐惧与茫然。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是剑圣……他明明已经触碰到了那至高无上的混元门槛……
为什么连对方的一根手指都挡不住?
“想死吗?”
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了他模糊的视野里。
独孤绝艰难地抬起头。
逆光中,那个黑衣青年的身影高大得如同神魔。他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自己,那双眸子里,依旧是那种让他感到窒息的、绝对的淡漠。
“杀……杀了我……”
独孤绝喉咙里发出漏风的风箱声,声音沙哑而绝望,“成王败寇……给老夫……一个痛快……”
修为尽废,道心崩塌。
对于他这种曾经站在云端的人来说,活着,比死更痛苦。
“死?”
李承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死太便宜你了。”
他负手而立,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让天地法则都为之颤抖的威严。
“你以剑入道,以剑称圣,视万物为刍狗,视众生为养料。”
“既然你这么喜欢剑……”
李承玄缓缓伸出手,掌心之中,一枚散发着至高神圣气息的金色符文,凭空浮现。
那是他在天堂神国签到获得的唯一神之权柄——【审判】。
“朕,便剥夺你此生,最后的骄傲。”
“言出,法随。”
李承玄的声音骤然变得宏大,如同天道伦音,在整个剑冢上空轰然炸响!
“朕判你——”
“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不得再与‘剑’之一道,有半分瓜葛!”
“剥夺!”
轰——!!!
随着这声敕令落下,那枚金色的【审判】符文瞬间化作一道金色的锁链,直接钻入了独孤绝的天灵盖!
“不——!!!”
独孤绝发出一声比之前被废修为还要凄惨万倍的尖叫。
他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灵魂深处被硬生生地抽离!
那是他对剑的感知,对剑的理解,对剑的……亲和力!
他眼睁睁地看着前方那柄曾经属于自己的本命神剑。
前一刻,他还能感受到剑身上的纹理,感受到剑刃的锋利,感受到那股血脉相连的悸动。
可下一刻。
那种感觉……消失了。
彻底消失了。
在他眼中,那不再是一柄拥有灵魂的神兵。
而是一块废铁。
一块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死寂的……长条状金属。
“啊……啊啊……”
独孤绝疯了一样伸出手,抓起地上的一块残剑碎片。
没有锋利感。
没有剑意。
甚至连那种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盲人,试图去理解什么叫“光”;像是一个天生的聋子,试图去聆听什么叫“乐章”。
“剑……我的剑……在哪里……我的剑呢……”
他跪在地上,双手在满地的残剑堆里疯狂摸索,抓起一把又一把的锈铁,然后绝望地扔掉,再抓,再扔。
泪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流了他满脸。
诛心。
这是彻彻底底的诛心!
对于一个为了剑道可以抛弃一切、甚至不惜入魔的疯子来说。
让他变成一个无法感知剑、无法理解剑、甚至连握剑都像是在握一块木头的“绝缘体”。
这比杀了他,比将他千刀万剐,还要残忍亿万倍!
“你的剑道,太脏。”
李承玄看着那个已经在崩溃边缘徘徊的老人,冷冷地丢下了最后一句话。
“朕看不上。”
说完。
他转过身,甚至没有兴趣再看这个废人哪怕最后一眼。
“走吧。”
他对身旁早已看呆了的柳青瑶淡淡招了招手。
“这里的垃圾清理干净了。”
“该去拿朕真正的……战利品了。”
柳青瑶身躯一颤,猛地回过神来。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已经变得痴傻、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剑在哪”的疯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敬畏。
这就是陛下。
这就是……神罚。
“是!”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快步跟上李承玄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满地的碎铁,穿过那条让万剑朝拜的通道,向着剑冢真正的核心——那座一直伫立在孤峰之巅、散发着亘古苍茫气息的古老石碑走去。
风,依旧在吹。
但那原本刺骨的剑风,在靠近李承玄三丈之内时,便自动变得温顺如绵羊。
身后。
独孤绝的哀嚎声越来越弱,最终淹没在风中。
而前方。
那座石碑之上,三个龙飞凤舞、透着一股欲要刺破苍穹般锐气的大字,已经清晰可见。
【通天碑】。
李承玄的脚步,在石碑前三丈处停下。
他抬起头,看着这座据说镇压了整个剑冢气运、连大罗金仙都无法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的神秘石碑。
那双万古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期待的光芒。
“通天剑冢,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