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遮天蔽日的枯瘦手掌，还未真正落下，整个剑冢核心地带的法则便已彻底凝固。
沸腾的剑心湖，浪花僵在半空。
柳青瑶刚刚突破，那冲天而起的灰色剑柱，也被这股绝对的力量硬生生压了回去。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剑心湖的上空。
那是一名枯槁的老者，身穿最朴素的灰色布衣，身形佝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赤着双脚，皮肤干瘪得像是老树的树皮，紧紧贴在骨头上。
他的气息很奇怪。
时而缥缈如烟，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时而又厚重如山，仿佛他就是这片埋葬了亿万剑魂的剑冢本身。
他背上负着一柄用粗布包裹的古剑，剑柄古朴，没有任何纹饰，却散发着一种连时光都能斩断的腐朽锋芒。
他便是此地唯一的王，唯一的法。
自号“剑圣”混元级强者。
剑圣的目光浑浊，仿佛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尘埃。他没有理会下方那个被他一掌拍得生死不知的玄枯长老，更没有看一眼岸边那个悠然品茶、仿佛置身事外的李承玄。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悬浮在湖面之上的柳青瑶吸引了。
那目光，不再浑浊。
而是骤然亮起，变得比星辰还要灼热，比深渊还要贪婪。
他像是在欣赏一件未经雕琢的璞玉，又像是在审视一柄即将属于自己的绝世神兵。那目光充满了侵略性，仿佛要将柳青瑶从肉身到神魂，都剥开、看透。
“圣魔同体，混沌归一……”
剑圣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像是两块锈铁摩擦的难听笑声。
“好，好啊！老夫枯坐五千年，等的，就是你这样的资粮！”
他看向柳青瑶，就像是看着案板上的鱼肉，语气理所当然，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的圣魔同体剑道，正是老夫勘破混元，成就真正圣位的最佳养料！”
“被老夫吞噬，化为老夫的一部分，这是你的荣幸！”
柳青瑶刚刚完成突破，体内那股全新的混沌剑意尚未彻底稳固，气息浮动。但在剑圣那足以压塌万古的威压之下，她那张融合了圣洁与妖异的绝美脸庞上，却没有半分惧色。
她缓缓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那双异色的眸子里，只有冰冷的杀意。
“锵！”
“敢对陛下不敬，”她的声音清冷，决绝，如同出鞘的利刃，“死！”
“陛下？”
剑圣那双贪婪的眼睛，这才第一次，从柳青瑶身上挪开，落在了岸边那个黑衣男子的身上。
他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神念如潮水般扫过。
没有剑意。
没有灵力。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修为波动都没有。
那具身体就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又像是一块路边的顽石，平平无奇，返璞归真到了极致。
在剑圣这种将一生都奉献给“剑”的极端修士眼中，这种人，与凡间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嗤。”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一个凡人，也配称陛下？”
他怜悯地看了一眼柳青瑶，摇了摇头，像是看着一个被骗财骗色的无知少女。
“小女娃，你的天赋不错，可惜眼神不好，被这种装神弄鬼的废物给骗了。”
他似乎失去了继续废话的耐心。
对他而言，李承玄这种凡人，连让他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当务之急，是趁着这个女娃刚刚突破、道果尚未完全稳固之际，将其夺取！
“过来吧！”
剑圣不再多言，隔空一抓！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但整个剑冢核心地带的无尽剑意，在这一刻，仿佛都听到了君王的召唤。
亿万缕锋利的、狂暴的、沉寂的剑意，从大地中、从残剑里、从虚空中升腾而起，疯狂汇聚。
一只完全由剑意构成的、遮天蔽日的灰色巨手，凭空成型！
那巨手的每一寸掌纹，都是由成千上万道高速旋转的剑气组成，散发着磨灭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
目标，直指柳青瑶的天灵！
他要强行撕开她的识海，夺走那枚刚刚成型的、完美的混沌道果！
“斩！”
柳青瑶发出一声娇喝。
她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境界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但她的字典里，没有束手就擒！
她将体内那股刚刚融合的混沌剑意催动到极致，人与剑合为一体，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逆天而上，狠狠斩向那只压落的巨手！
然而，境界的差距，终究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叮——！”
柳青瑶的剑，在触碰到那巨手掌心的瞬间，便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股无法抗拒的、浩瀚如渊的恐怖力量，顺着剑身疯狂涌来。
“咔嚓！”
柳青瑶只觉手臂一麻，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
她整个人如遭太古神山撞击，护体剑光寸寸碎裂，口中喷出一道凄艳的血箭，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
重创！
仅仅一击，便让她这位新晋的大罗金仙，毫无还手之力！
剑意巨手轻易震飞了柳青瑶，攻势没有丝毫停顿，五指张开，如同一座囚笼，继续朝着她坠落的身体抓去。
柳青瑶人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那只死亡之手在瞳孔中急速放大，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神魂被震散，仙躯欲裂。
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要……结束了吗？
终究，还是没能成为一把，能替他扫平一切的利刃吗……
不甘。
浓烈的不甘，在她即将熄灭的意识中疯狂燃烧。
就在那只由无尽剑意组成的巨手，即将抓住柳青瑶纤细脖颈的瞬间。
就在剑圣那张枯槁的老脸上，已经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狞笑的瞬间。
一只手。
一只平平无奇、修长干净、甚至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的手。
突兀地，出现在了柳青瑶的面前。
轻轻地，挡在了那只毁天灭地的剑意巨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