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脆响。
一头由暗红色煞气凝聚而成的剑狼，被【时光·玫瑰】那粉灰交织的剑锋拦腰斩断。没有任何鲜血飞溅，只有一团精纯的剑气本源，如同破碎的萤火，被剑鞘上的玫瑰纹路贪婪地吞噬殆尽。
柳青瑶收剑，气息微微起伏。
她那一身白衣胜雪，此刻却已沾染了不少铁锈与尘埃。但那双桃花眼中，原本的青涩与依赖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杀伐洗礼后的沉静。
这一路走来，死在她剑下的剑气之灵，已不下百头。
那些曾经让她感到棘手的金仙级灵体，如今，不过是她用来磨合新剑道的养料。
“太慢。”
走在前方的李承玄，脚步未停。他的声音随着周围越来越粘稠的空气传来，听不出喜怒。
柳青瑶心中一凛，连忙调整呼吸，快步跟上。
越往剑冢深处走，周围的环境便越发诡异。
脚下的废铁大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如墨的虚空乱流。空气中不再有风，只有一道道肉眼无法捕捉、却真实存在的——剑痕。
那是太古时代，陨落于此的大能们残留的剑意。
哪怕历经了亿万年岁月的冲刷，这些剑意依旧锋利得足以切开时空。
“嗤——”
柳青瑶只是稍稍偏了一寸身位，护体仙光便像是一张薄纸，被一道无形的剑痕瞬间划破。一缕发丝悄无声息地断裂，飘落，还未落地便被绞成了虚无。
她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握剑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好恐怖的地方。
在这里，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然而。
当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那个背影上时，眼中的惊骇瞬间化作了更深的敬畏。
李承玄走得很随意。
他负手而立，黑袍在虚空中轻轻摆动。那些连金仙巅峰都不敢触碰的太古剑痕，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竟像是遇到了烈阳的残雪。
没有任何对抗。
也没有任何激烈的碰撞。
那些剑痕只是微微扭曲了一下，便自动……抚平了。
仿佛在这个男人面前，连“锋利”这个概念，都被强行抹除。
甚至，柳青瑶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原本狂暴无序的剑意，在李承玄经过时，都在发出一种极低频的嗡鸣。
那不是挑衅。
那是……避让。
“到了。”
李承玄忽然停下脚步。
柳青瑶急忙止步，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前方，是一片“森林”。
但这片森林里生长的，不是树木，而是——剑。
数以万计、密密麻麻的古剑，倒插在大地之上。有的只剩半截剑柄，有的锈迹斑斑，有的通体漆黑，有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它们高低错落，连绵百里，形成了一座令人窒息的钢铁丛林。
“那是……”
柳青瑶刚想开口。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剑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随着两人的踏入，这片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剑林，瞬间……醒了。
“锵！锵！锵！锵！”
无数柄插在地上的古剑，开始剧烈颤抖。
一股股颜色各异、属性不同的剑魂虚影，从那些残破的剑身中钻出。有咆哮的猛虎，有盘旋的蛟龙，有手持断剑的无头将军，也有只是一团纯粹杀念的黑雾。
万千剑魂，万千剑意！
它们在半空中汇聚，化作了一股铺天盖地、足以淹没整个剑冢的剑魂洪流！
“外！来！者！”
无数道神念汇聚成一个狂暴的意志，对着闯入者发出了死亡的咆哮。
轰隆隆——！
剑魂洪流如同一堵接天连地的海啸巨浪，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二人狠狠拍下！
柳青瑶的脸色瞬间惨白。
这股威压，太强了！
每一道剑魂都有着不弱于真仙的实力，其中甚至夹杂着不少金仙级的恐怖气息。如此庞大的数量汇聚在一起，便是太乙金仙亲临，恐怕也要暂避锋芒！
“陛下！”
她发出一声惊呼，身体本能地想要挡在李承玄身前，哪怕她知道自己这一挡无异于螳臂当车。
但李承玄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呼啸而来的剑魂洪流，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令人心悸的淡漠。
他甚至连手都没有抬。
只是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随着这一口气，极其随意地，释放出了一丝……气息。
那是他体内，【混沌道体】最本源的一丝气息。
也是这世间万物、诸天法则最初始的……母气。
“嗡。”
这一丝气息并不狂暴，甚至轻微得像是一缕微风。
但在它弥漫开来的瞬间。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股距离李承玄只有不到十丈、即将把他彻底吞没的剑魂洪流，硬生生地……停住了。
不管是咆哮的剑虎，还是盘旋的剑龙，亦或是那些面目狰狞的鬼将。
在感受到这股混沌气息的刹那。
它们那原本充满了杀戮与暴虐的眼中，同时浮现出了一种极为人性化的表情。
迷茫。
震惊。
以及……源自灵魂本源深处的，绝对的——敬畏。
就像是离家亿万年的游子，突然闻到了母亲的味道。
就像是犯上作乱的臣子，突然看到了那个手持玉玺、君临天下的帝王。
“当啷。”
不知是哪一柄古剑，最先发出了声响。
紧接着。
“哗啦啦——”
那是一幕足以让任何剑修都道心崩塌的画面。
半空中，那成千上万道原本狂暴无比的剑魂，在这一刻，整齐划一地，调转了方向。
它们没有攻击，也没有逃跑。
而是对着那个站在虚空中的黑衣男子，剑尖朝下，剑柄微垂，深深地……
拜了下去！
万剑……朝宗！
原本喧嚣震天的剑林，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万千柄古剑微微弯曲时发出的、如同臣子叩首般的低鸣，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柳青瑶呆呆地站在李承玄身后，手中的【时光·玫瑰】甚至忘了归鞘。
她看着眼前这宏大到近乎神迹的一幕，看着那个背对着万千剑魂、坦然接受朝拜的男人。
她的呼吸停止了。
她的心跳停止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道身影。
这就是她的陛下。
这就是……天命！
李承玄神色平淡，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理所应当。
他目光越过那片臣服的剑林，看向了更深处的一座孤峰。
那里，才是这些剑魂不敢靠近的禁地。
“既然来了，何必躲藏。”
他淡淡开口。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
“放肆——！！！”
一声蕴含着无尽怒意与滚滚雷音的爆喝，从那座孤峰深处，轰然炸响！
“何方宵小！敢以妖术惊扰我剑圣山长老清修！！”
轰！
随着这声爆喝，一股比之前那万千剑魂加起来还要恐怖数倍的、属于太乙金仙境的恐怖剑压，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青色剑柱，从孤峰之上，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