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内,红烛高烧,烛光摇曳,将满室的陈设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合卺酒饮毕,侍立一旁的侍女们抿嘴笑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室内骤然安静下来,只馀烛芯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两人稍显紧张而急促的呼吸。
水秀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被的床沿,双手下意识地交叠放在膝上。
尽管白日里应对诸事从容不迫,但真到了这一刻,面对眼前这个已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她心底仍不免泛起于她有些陌生的紧张。
这三年来,袁驰羽向来恪守礼仪,从无越界之举,她想不出袁驰羽会如何动情,只当对方如谦谦君子,那时也应和风细雨。
想到这里,水秀又没有这么紧张了。
袁驰羽没有立刻靠近。
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旁边备好的湿帕子,又回到水秀身边,动作轻柔地开始为她卸下头上繁复沉重的珠翠翟冠和步摇簪环。
袁驰羽的手指灵巧,避免扯痛她的头发,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处理什么要务。
“累了吧?”
他低声问,声音比平日更加低沉,莫名透着股缱绻的意味。
“今日应付了那么多人,说了那么多话。”
他一边说,一边将取下的首饰一件件放入妆奁中。
“还好。”
水秀轻声应道,感受着他指尖偶尔划过发丝和脸颊带来的细微触感,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他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酒香和他身上特有的,如同冬日松柏般的清冽气息。
“白日里,王御史家的那个小孙子,趁人不注意,偷偷抓了两块喜饼塞进怀里,被他娘发现,追着满院子跑,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袁驰羽忽然说起宴席上的趣事,语气带笑,“还有李尚书,喝多了两杯,硬拉着周郎中要结亲家,说他家小女儿刚满月,要定给周郎中那还在念书的儿子,把周郎中吓得脸都白了……”
他娓娓道来,说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锁碎热闹,却驱散了水秀心头最后那点局促。
水秀忍不住也弯了眉眼,接话道:“我也看见了,周大人后来躲到竹屏后面去了,还是被他夫人揪出来的。”
见她笑了,袁驰羽眼中笑意更深。
他取下最后一根固定发髻的长簪,如云青丝瞬间倾泻而下,披散在她肩背。
气氛宁静,水秀心中那点因婚礼而产生的微妙感觉似乎也消融了。
她望着镜中他低头专注的侧影,想起这三年他润物无声的等待,心头微软,不由轻声感慨:
“外头人都说你是难得的君子,这三年对我……始终以礼相待,从未有过半分逾矩。连我自己也以为……”
她顿了顿,脸颊微红,还未说完。
话音未落,梳理着她长发的手,蓦地一顿。
紧接着,水秀只觉得腰间一紧,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被打横抱了起来!
“啊!”
她低呼一声,本能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抬头,撞入一双深邃变暗的眼眸。
那里面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清朗?只有一片灼热得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翻滚着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渴望,炽烈得让她心惊。
袁驰羽抱着她,大步走向那铺着大红锦被的婚床,步伐稳健,手臂却箍得极紧,仿佛怕她消失一般。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中央,自己随即覆身而上,双臂撑在她身侧,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
“君子?”
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烫得她耳根发麻,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些近乎痛苦的喟叹。
“夫人……你可知,我这三年,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着现在……”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再不给她任何退缩的馀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吻住了她的唇。
那不是浅尝辄止的温柔触碰,而是如同渴水之人遇到甘泉般的急切索取,是压抑了三年的情感洪流决堤后的汹涌。
他的吻炽热,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
水秀脑中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热烈。
最初的震惊过后,感官逐渐被唤醒。
原来,他并非清心寡欲。
红绡帐缓缓垂落,遮住一室旖旎春光。
衣衫委地,烛影摇红。
袁驰羽的吻,从她的唇,流连到颈侧,锁骨……
他的动作时而温柔,时而强势,却始终照顾着她的感受,引导着她从最初的生涩僵硬,到逐渐放松。
……
红烛燃尽,更漏声遥。
当一切终于归于平静,水秀倦极,蜷缩在袁驰羽汗湿而滚烫的怀中,连指尖都懒得动弹。
袁驰羽却依旧精神奕奕,手臂牢牢圈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光滑的背脊,象在安抚一只慵懒的猫儿。
他在她汗湿的额角印下一个轻吻,餍足地低叹:“三年……”
水秀累得说不出话,只在他怀中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翌日。
习惯使然,即便新婚次日,天光微亮时,水秀依旧准时醒来。
身体还有些酸软,但精神尚可。
她习惯性地想坐起身,去够床边衣架上挂着的女官常服。
然而,腰间横亘的手臂却霸道地收紧,将她重新拉回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袁驰羽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慵懒,眼睛都没睁开,含糊道,“今日沐休,夫人。”
水秀这才想起,今日确实是她轮休。
她不再挣扎,安静地躺在他怀里,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亲密与安宁。
直到阳光通过窗纱洒入室内,两人才真正起身。
洗漱完毕,来到外间用早膳。
袁驰羽很自然地先替她盛了一碗熬得香糯的粳米粥,又拿起一个水煮蛋,熟练地剥好,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
“昨日兵部递上来的西北防务调整条陈,我看了。”
袁驰羽一边布菜,一边随口说道,“其中关于边军与当地府兵协同巡防的部分,似乎有些模糊地带,容易扯皮。”
水秀执箸的手微微一顿,她略一思索,道:“确实。按旧例,边军主外,府兵主内,但近年胡骑侵扰边界时常渗透,界限已不那么分明。”
“依我看,不如明确以防线而非辖区划分主次责任,并设立联合稽查机制,权责到人,避免推诿。”
她补充道,“此事还需与户部协调钱粮分摊。”
袁驰羽听得认真,眼中闪过赞赏:“夫人高见,此议甚妥。”
正说着,外头传来通禀声。
先是侯府原来的大管事求见,隔着帘子躬敬道:“侯爷,夫人。袁氏宗族几位长老递了话,想请主母……哦不,想请夫人过府一叙,算是认认亲。”
袁驰羽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道:“回了他们。水秀是我袁驰羽入赘迎的夫人,不是袁家的主母。他们若想见,按规矩递帖子到女官司衙门,写明事由,待夫人公务闲遐时再议。”
那管事显然早已料到,毫不意外,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不多时,女官司衙门一位相熟的女史匆匆送来一封加急文书,说是江南女学试点那边出了点小纠纷,需要司宫令尽快定夺。
水秀只好,往旁厅走去。
办了公务,才用早膳。
早膳后,水秀在府中随意走走。
她发现,无论是原先侯府跟来的老人,还是她这宅子里原有的仆役,对她的称呼都是躬敬的“大人”,而对袁驰羽,反而称“姑爷”。
所有帐房的钥匙、库房的清单、田庄商铺的契书,袁驰羽一早便全部整理好,放在一个紫檀木匣中,交到了她手上。
“我的俸禄、皇上的赏赐、还有那些田庄铺面的收益,以后都归夫人管。”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我若要用钱,便向你支取,大事咱们商量着来。”
水秀想到这里,轻抿唇笑了下,心头掠过了些甜如蜜的感受。
按礼,新婚第三日应归宁。
水秀回了父母家,之后便顺路去了旁边不远的登第客栈,看望银珠与周砚。
周砚与银珠早已备好丰盛家宴。
银珠已有七八个月身孕,行动略显沉重,但气色极好,脸上洋溢着将为人母的幸福光辉。
她拉着水秀的手,避开男人,到内室说悄悄话。
“娘娘前几日真回来了趟,匆匆的,没敢多留。”
银珠压低声音,“她留了话,让我务必告诉你……袁驰羽那小子若敢有半点对不起你,或是让你受了委屈,你只管写信来,天涯海角,娘娘也定赶回来,替你讨个公道,让他好看!”
水秀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头涌起巨大的暖流,眼框瞬间就红了。
姐姐……即便远在江湖,心中最记挂的,还是她这个妹妹。
“姐姐她……可还好?看着气色如何?有没有瘦?”
水秀急切地问。
“好!好着呢!”
银珠连忙道,“看着比在宫里时精神多了,眼睛亮亮的,说话中气也足。就是……就是好象又黑了些,许是路上晒的。”
“她让我别担心,说看过了你,知道你过得好,她就放心继续游历去了。”
水秀这才稍稍安心,泪水却止不住落下。
是喜悦的泪,也是思念的泪。
晚上的宴席上,周砚与袁驰羽相谈甚欢。
周砚银珠夫妻俩如今将登第客栈经营得越发红火,暗地里协助女官体系完善与纠集寒门学子的网络也日益完善,眼界气度早已非当年那个客栈掌柜可比。
他与袁驰羽聊起各地风物,商事运作乃至朝局事端,竟颇有共同语言。
袁驰羽也颇为真诚,言辞恳切,对周砚银珠夫妇当年对水秀的照顾再三致谢。
过了已经许久,深夜的梆子敲响,水秀与袁驰羽才告别银珠周砚夫妻俩,离开了登第客栈。
回程的马车上,夜色已深。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水秀靠在袁驰羽肩头,有些微醺,更多的是心满意足的慵懒。
忽然,袁驰羽握住了她的手,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掌心温暖而干燥。
“水秀。”
他唤她,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郑重。
“恩?”
水秀抬眼。
“我知道,你心里或许一直有个结,或者说,一份隐忧。”
袁驰羽看着前方晃动的车帘,缓缓道,“你担心,我今日甘愿入赘,是因为一时冲动,或是因为你姐姐的缘故。你担心,有朝一日,我会后悔,会觉得失了男子尊严,会觉得……委屈。”
水秀心头一颤,沉默着,没有否认。
这确实是深埋在她心底,连自己都不愿深想的不安。
他们的婚姻太过特殊,挑战了太多世俗成规。
水秀成为女官后,见过太多真心易变,她怕……她怕袁驰羽也是一样。
袁驰羽转过头,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目光澄澈,映着窗外偶尔掠过的灯火光芒。
“我告诉你,不会。”
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我袁驰羽此生,最骄傲的事情,不是阵前斩将夺旗挣来的军功,不是御前受赏得来的爵位,甚至不是重振义信侯府门楣。”
他握紧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重若千钧的承诺,“我最骄傲的,是能遇见你,是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娶你为妻。”
“是能让你不必因为嫁给我,就放弃你苦读得来的官位,放弃你为之奋斗的事业,放弃你水秀这个名字本身代表的一切。”
“你是女官,是三品司宫令,是皇后娘娘最信任的臂助,是天下许多女子的榜样。”
他的声音温柔下来,却更有力量,“而我,是将军,是义信侯,是皇上的臣子,是大齐的一道防线。水秀,我们不是谁依附了谁,不是谁屈就了谁。”
他凑近她,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呼吸相闻。
“你在朝,整理这江山文治,清明吏治,福泽百姓。我在外,守护这疆土安宁,抵御外敌,安定人心。”
“我们走的路或许不同,但目标一致……都想让这天下,更好一些。”
“这就是我袁驰羽,选择的路,也是我认定的,与你共度一生的方式。”
“无关入赘与否,只关乎,我想和你,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听罢,水秀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中,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不再有前些夜晚里的羞涩,而是充满了炽热的情感。
袁驰羽微微一怔,随即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手臂将她圈得更紧。
马车悠悠,穿过寂静的长街,驶过粼粼的河面,朝着那处被他们共同称为“家”的宅邸,平稳行去。
车外夜凉如水,车内春意正浓。
两颗心,缓缓贴近,密不可分……
……
几月后。
中秋宫宴,由代掌皇后印信,且协理宫闱的三品司宫令水秀主持筹备。
这是她新婚后的首次重大公开露面,亦是袁驰羽以赘婿身份,首次正式陪同妻子出席宫廷宴会。
暮色初合,一辆平头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袁驰羽先一步利落落车,他今日身着合乎侯爵身份的常袍,玄色为底,金线绣纹,衬得人身姿越发挺拔,面容冷峻英挺。
他转身,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稳稳扶住随后探出身的水秀。
水秀身着三品女官正式的绯色绣孔雀补子大妆,头戴珠翠女官冠,仪态端方。
她将手搭在袁驰羽掌心,借力落车,动作流畅,两人目光交汇,俱是从容。
宫门前下马碑旁,来往的马车,轿舆不少,许多准备入宫的官员家眷都目睹了这一幕。
义信侯亲自扶妻子落车,毫无勉强,仿佛天经地义。
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在两人坦然的气度下,竟显得有些不自量力。
宴设麟德殿,丝竹悦耳,灯火辉煌。
水秀需主持宴会,安排座次,应对命妇女官们的寒喧,颇有些忙碌。
袁驰羽则坐在勋贵男宾席中,与相熟的武将同僚低声交谈,目光却时不时追随着妻子穿梭的身影,见她应对得体,眸中便漾开浅浅笑意。
酒过三巡,气氛渐酣。
一位须发皆白,资历颇深的老御史,端着酒杯晃悠到袁驰羽这桌,捋着胡子,摆出长辈关怀的姿态,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听清。
“袁侯爷啊,如今已成家立室,可喜可贺。不过……既已成家,也该早些考虑子嗣传承的大事才是正理。”
老御史姿态坦荡,丝毫没有插手他人家事的尴尬。
“水司宫才干出众,公务繁忙,这主持中馈、延绵子嗣之事,怕是难以周全。老夫以为,侯爷府中,也该添几位妥帖人儿,帮着分担才是。水司宫贤惠大度,想必也能体谅。”
老御史话说得委婉,但眼神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分明是提醒袁驰羽,该纳妾了。
席间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
这几日,关于袁驰羽是否真是甘愿入赘?能忍多久不纳妾?
这类的的议论,私下里可没少过。
袁驰羽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葡萄,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无波。
“王大人,若我没记错,您上月才上了一道劝皇上广选淑女,充实后宫的折子,被皇上当庭驳斥,言‘后宫之事,朕自有主张,不劳卿等费心’。怎么,皇上那儿说不通,便来说教本侯了?”
王御史老脸一僵,没料到袁驰羽如此不留情面。
袁驰羽将剥好的葡萄,极其自然地喂到恰好走过来与他低声商议某事的水秀嘴边。
水秀微怔,随即面色微红,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张口接了,细嚼慢咽。
袁驰羽这才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抬眼看向王御史,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至于子嗣之事,不劳王大人挂心。我与夫人年少夫妻,来日方长,自有计较安排。”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刀锋般的尖锐之气。
“倒是王大人您,听说您府上三公子,去年在苏州外任时,结识了一位红颜知己,如今孩子都快满周岁了吧?虽是外室所出,到底也是王家血脉,流落在外总是不好。该接回府好生教养才是正理,您说呢?”
“你……你……”
王御史如遭雷击,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儿子养外室且生了孩子的事,他自以为遮掩得隐秘,连家中老妻都瞒着,怎会被袁驰羽知道得如此清楚?
袁驰羽却已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拿起酒杯,对王御史举了举,语气恢复平淡。
“王大人放心,本侯不是多嘴之人。只是劝您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好自家事,便是积德了。”
王御史魂不守舍,跟跄着退开,再不敢多说半字。
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人,也纷纷缩回头,心下骇然。
这袁驰羽,平日里看着对水秀千依百顺,入赘也甘之如饴,可真惹到他,下手竟是这般快准狠,直接捏住命门!
谁还敢再乱嚼舌根?
宴席散时,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袁驰羽见水秀衣着单薄,立刻解下自己身上御寒的玄色披风,不由分说罩在她身上,仔细系好带子。
自己则只着常服,大半边身子暴露在冰凉的雨丝中。
“驰羽,你……”
水秀想推拒。
“穿着,夜里风凉。”
袁驰羽打断她,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宫门外马车处走。
地上被雨水打湿,有些湿滑,走到马车前,水秀正欲提裙踩凳,袁驰羽却直接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稳稳送入车厢。
“地上滑,仔细摔着。”
他坐进车内,放落车帘,隔绝了外面世界。
车厢外,尚未完全散去的几位贵女命妇,恰好目睹了袁驰羽解披风,又抱人上车的全程。
细雨中那高大男子细致呵护妻子的身影,看得她们又是艳羡又是酸楚,只觉得袁驰羽这样良缘被水秀得去,真是又嫉妒又羡慕。
水秀似是有所感觉,回首望了下,看到的却是紧急避开的目光。
“怎么了?”
袁驰羽察觉到她的动作,问道。
“没什么。”
水秀淡淡收回目光,她冲着袁驰羽笑了笑,缓缓放落车帘。
刚才掀开帘子是为了透气。
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有些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