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自那幽暗洞穴中走出,他压根不在乎里面的女子怎么想的,反正自己顶着这张脸卖的东西。
到最后不管如何,先遭殃的都不是自己,最好能顺便给那晋阳找点麻烦。
不远处,墨惊鸿与那鼠精金牙正静静等候。
墨惊鸿见他出来,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
赵景未多言语,只是走上前,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走吧,东西被认出来了。”
墨惊鸿闻言,神色一凛,没有任何多余的问话,只是干脆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准备带路离去。
倒是旁边那鼠精金牙,滴溜溜的小眼睛转了转,连忙凑上前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这位爷,您切莫担心。这万利坊做的是长久生意,黑吃黑的勾当是万万不敢做的,信誉上还是有保障的。”
赵景瞥了它一眼,面罩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信誉?
自己可不信这东西,飞丹峰信誉够好了吧,信誉只是利益不够大的情况下才能保证。
那女妖管事主动露怯,说看不出灵物来历,转头却敢将价格压得那般低。
明显想要试探自己是否知道这灵枝的底细。
“小心驶得万年船,以防万一罢了。”他淡淡地回了一句,“走吧。”
三人不再耽搁,在墨惊鸿的带领下,迅速汇入往来不绝的妖群之中,朝着离开这地下坊市的通道快步行去。
崎岖的石道上,赵景不紧不慢地跟在墨惊鸿身后,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拢在袖中,实则已探入怀里,轻轻握住了那枚温润的咫尺玉。
鉴于刚刚那女妖的表现,赵景觉得自己有必要稳上一手。
血鹤之力在他体内悄然运转。
数根殷红如血的发丝,自他指尖无声无息地沁出,宛如有了生命的活物,灵巧地缠绕上那枚咫尺玉。
血丝交错、编织,转瞬间便结成一个致密而复杂的血色丝茧,将咫尺玉包裹得严严实实,想必这样应该足够保险了。
与此同时,万利坊深处的那间石洞内。
那名身着烟霞色长裙的女子,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正对几名气息凶悍的妖魔手下细细吩咐。
“……那女子虽然看着有几分英气,但气息驳杂,神魂虚浮,想来是个刚化形不久的,不足为惧。”
“你们带上‘缚妖网’和‘迷魂香’,待她离了坊市地界,便立刻动手,切记要留活口。”
她晃了晃手中的画像,画上之人,正是赵景所化的姬红叶的模样。
“办妥了此事,我重重有赏……”
女子的话音未落,脸色却在瞬间陡然一变,原本抚弄着妙树灵枝的纤纤玉指猛地一顿。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另一只手飞快地掐了几个法诀。
然而,那冥冥之中的感应,如同被人用利刃干脆地斩断,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怎么可能!”女子失声惊呼,脸上自信的笑容荡然无存,“我的‘牵丝引’竟然断了!”
这“牵丝引”是她的独门秘法,修炼极为不易。
此法无形无相,一旦附着在法器灵物之上,便是相隔千里也能感应其方位,她可是靠着这秘法做了不少大买卖,没想到竟然被发现了。
“难道……那人身边有高人护持?竟能屏蔽我的秘法!”女子脸色阴晴不定,心中一阵后怕。
一旁那抽着烟斗的妖魔掌柜,见状却是暗自抹了把冷汗,心中庆幸不已。
他就说此举不妥,自家小姐还是这般胡闹,若是真惹上了什么硬茬,砸了这万利坊百年招牌事小,丢了性命才是大事。
“小姐,这……这可如何是好?这灵物来历非同小可,如今线索断了,岂不是要亏在我们手里了?”烟斗妖魔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东西若是寻常灵物也就罢了,偏偏与那极远之处的庞然大物灵妙宗扯上了干系。
能接手的这等灵物的妖魔,哪个不是家大业大,有头有脸?
可真要让他们为了此物去得罪妙玄宗那样的庞然大物,却又未必肯了。
一个解释不清,招来的可就不是什么责罚,而是灭顶之灾。
“亏?”女子脸上的惊慌缓缓褪去,转而被一片冰冷的狠厉所取代。
她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画像展开,森然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知道了你的模样,我还怕寻你不到么?”
“大不了,我便将这画像直接送去妙玄宗,卖他们一个人情!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春日的山野,经过几场细雨的洗刷,泥土的气息格外芬芳。
赵景一行人,早已远离了那污浊的地下坊市,在连绵的山峦间穿行了数日。
这日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一处幽深的山涧。
涧中水汽弥漫,两侧石壁陡峭,爬满了青黑色的苔藓,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到了。”墨惊鸿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处险恶之地,“这里便是那千足老怪的老巢。”
赵景打量着四周,目光落在山涧深处,那里黑沉沉的,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他开口问道:“不是说它早已离巢渡劫了么?来此何用?”
不等墨惊鸿回答,一旁的金牙便抢着解释起来,它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与仇恨交织的光芒:“爷有所不知!此地是那老怪盘踞数百年的巢穴,妖气浸染最深,它的气机在此处最为浓郁!从这里开始寻他,最是方便不过!”
说着,金牙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施展它的寻踪之法。
只见它趴伏在地,四肢着地,长长的鼻子几乎贴着地面,不断地耸动、嗅探,口中念念有词。
墨惊鸿见状,出声提醒道:“当心些,莫要胡乱触碰,这老怪生性多疑,巢穴左近定然布下了不少禁制,若是打草惊蛇,让它跑了,再想寻便难了。”
金牙连连点头,动作愈发小心翼翼。
它在山涧入口附近来回兜转了许久,期间他的尾巴时不时闪烁着灵光,摄取这溢散在天地之间的气机。
赵景看他这般靠近山涧,却没有触发任何禁制,想来是真的有些真本事的。
忽然,金牙直起身子,从怀里摸出一件物事。
那是一枚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铜钱,通体布满绿色的铜锈,钱币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到一些奇异的符文刻痕。
此乃它的炼制的法器“寻机铜钱”,如今他已摄取足够多的气机,可以用来引路了!
金牙将铜钱托在掌心,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铜钱之上。
“寻踪觅迹,引我前路!”它口中发出一阵尖锐的低喝。
那铜钱吸收了血珠后,竟发出一阵微弱的嗡鸣,随后被金牙向地上一抛。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铜钱落地之后,并未倒下,而是稳稳地立在了边缘,随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沿着一条曲折的路线,叮叮当当地向前滚动而去。
“找到了!”金牙眼中迸发出狂喜之色,连忙招呼一声,当先跟了上去。
赵景与墨惊鸿对视一眼,也立刻动身跟上。
这千足老怪倒也真是能跑,那枚铜钱引领着他们,翻山越岭,竟又足足走了三天。
最终,铜钱将他们带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环形山谷之外。
还未靠近,一股焦灼、肃杀的气息便迎面而来。
谷口的植被大片大片地呈现出焦黑之色,仿佛被天火焚烧过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的味道,正是雷煞之气长年汇聚不散所致。
“叮零当啷……”
那枚“探路铜钱”滚动到山谷入口处,速度骤然减慢,最后在原地滴溜溜转了几圈,便“啪”的一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金牙气喘吁吁地赶上前来,看着寂静无声的山谷,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狰狞。
它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无比笃定地说道:“错不了……那老怪,就藏在这山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