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刘卫明的家(1 / 1)

何小乔作为学徒,和刘卫明共用一个工位,隔着大方桌对坐。

她感觉刘卫明今天特别奇怪,就象马上要退休的老同志,拿着桌子上的物件反复打量、擦拭,眼中有无限留恋。

她脑海里甚至产生幻觉,这个便宜师傅突然站起来,来上一句:“徒儿,为师就要走了,这些宝贝都留给你吧!”然后一甩袖,飘然而去。

刘卫明整整沉默了一天,他在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表情有些严肃,在何小乔眼里就显得特别神秘。

终于,刘卫明站了起来,何小乔眼睛一下专注起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就见刘卫明望着她,说道:“下班了,你还不走?”

何小乔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呢,不由问道:“你不是也没走吗?对了,你有什么话要交待我?”

刘卫明一怔:“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再不走,食堂可能打不着饭了。”

何小乔就住在厂里的单身宿舍,这才回过神来,“啊”的叫了一声,匆匆朝着门口冲了出去。

刘卫明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如此出色的女子怎么有些呆气。

他暗暗松了口气,从桌上翻出绘画用的专用纸笔塞进兜里,此举有薅单位羊毛的嫌疑,被何小乔发现有损为师形象!

刘卫明快速离开车间,沿着主干道出了大门,来到一条极具海派风味的老式街道,万航渡路,此名字很可能和边上的苏州河有关。

万航渡路曾经是租界区,街道不宽,弯弯曲曲的很长,两侧是庭院森森的老洋房、老式公寓,显得安静。

他沿着街道往北行了两三百米,拐进了一条里弄,环境立马变得不一样了。

弄口有一株老梧桐、几条石凳,几名退休的阿伯坐在树下下象棋,放学的孩童在边上玩耍打闹。

夕阳下,人、树、建筑披着金光,如同一个个活动的剪影,组成了一部动画。

刘卫明继续往里走。

里弄信道越来越窄,只有1-2米宽,根本称不上街道,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还被腌菜缸、煤球炉、旧家具占去大半,唯有侧身才能通过。

此时正是下班最繁忙的时候,上班族纷纷归家,刘卫明因为单位离的近步行就行,好些人就要挤公交车或者骑自行车了。

自行车在里弄里推都没法推,遇到障碍物要时不时扛起来,还要对着迎面而来的人点头哈腰:“借光,让一让,请让一让。”

客气的会赶紧闪开,不客气的还要抱怨两句。

信道两侧是密密扎扎的联排房子,这种房子一般是两层结构,加盖一个小阁楼,看起来是独门独户,往往会挤进去好几户人家,人口多的家庭简直是站都没地方站。

刘卫明一路前行,时不时侧身、弯腰、低头,随时注意绕开地上的障碍物还有头顶晾晒的衣服,简直就象穿越枪林弹雨。

这个过程还被加了音效,各家纷纷在炒菜做饭,一曲锅碗瓢盆奏鸣曲回荡在里弄上空。

刘卫明终于到了自己家门口,一位满头银发的阿婆正在倚门张望呢。

他一怔,这张布满皱纹的脸时常出现在梦中,他眼框湿润了,连忙叫了一声:“阿娘~”这是上海对奶奶的称呼。

奶奶用手遮住洒在脸上的夕阳,脸上笑容绽放:“阿大,今朝回转得晚唻,饿不饿呀?”

刘卫明家里人口不少,上面有奶奶、爸爸、妈妈,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是孙辈里的老大,家里习惯称呼“阿大”“老大”。

他赶紧搀着奶奶进门,门内是一个过道,一侧并排放着三口锅,另一侧钉了三排木架,摆着碗筷之类,这代表着联排房子里住着三户人家,过道是大家共用的简陋厨房。

上了二楼,有两个单开间,刘家占了一个,作为奶奶、父母和小妹起居的地方,刘卫明和两个弟弟住在上面的阁楼,一家七口就是这两间房子。

刘卫明走了进去,单开间大约12平米,被隔成两个局域,里间是奶奶和小妹睡觉的地方,外间也有一张床是父母的,吃饭的时候会把桌子支起来,当成餐厅。

此时代的上海,住房极度紧张,人均面积4-5平米,后世一张标准双人床就是3平米,住房问题是无数家庭的头号“痛点”。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菜,一盘炒黄豆芽、一盘炒上海青、一碗紫菜蛋花汤,由此可见生活并不富裕。

一家人专门等着刘卫明回来吃饭,因为空间太小,父母只好坐在床上,奶奶和小妹坐一侧,二弟和三弟坐一侧,另外一侧专门留给刘卫明,可见他在家里的地位。

一方面是因为刘卫明是领工资的,一方面也是奶奶的格外宠爱,理由是他和爷爷长的极象,尽管刘卫明从来没有见过爷爷。

刘卫明赶紧说:“今天回来迟了些。”又问,“卫平又不回来吃饭?”

刘家四兄妹,卫明、卫平、卫华、卫红,卫红是小妹,正在读初二,老三卫华读高一,老二卫平已经高中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

父亲刘仁昌叹了口气:“老二天天在火车站混着,多半不回来吃了。”

二弟刘卫平在火车站捞钱,比如给外地旅客带路什么的,难免就有一些骗钱的勾当。

这也是生活所迫啊,刘卫明忍不住看向父亲:“爸,你的手好一些吧?”

刘仁昌看看自己的右臂:“老样子,使不上力。”

刘仁昌也曾是美影厂木偶车间的职工,负责动画布景,早年间出了一场事故。

木偶车间制作木偶的时候,会用银丝把手臂、手指串起来,因为银丝的柔韧度好能使上肢动作细腻,使用过后会重新熔炼,留待下次使用。

这件事不知如何让一个小偷听说了,找了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跑来偷窃。

说起来也是倒楣,那晚刘仁昌正好加班睡在了车间,两边遭遇,搏斗的时候被小偷砍中右臂,伤到神经无法上班,早早内退了。

虽说医药费由厂里报销,为了恢复伤势难免需要额外花钱,而母亲王淑兰是在弄堂口的小卖部上班,属于街道小集体性质,工资很低,刘家至此生活就很紧张了。

还好刘卫明早早工作了,成了顶梁柱,家里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但眼看着四兄妹渐渐长大,陆续都要面临找工作和婚嫁大事,刘家要发愁的地方很多,所以一直相当节省。

这些家事具有时代特征,是无数家庭的缩影,也是无数家庭来时的路!

刘卫明作为老大,这些担子是要挑起来的,前世他下海到南方做动画代工也有这个原因,可以说是尽到了老大的义务,也蹉跎了自己。

前世的时候,奶奶离世时曾经拉着他的手说:“阿大啊,不枉奶奶小时候那般宠你,你没让奶奶失望啊。”

如今重活一遭,刘卫明仍然要担起老大的担子。

他想着这些往事感慨万千,生怕让亲人们看出异样,大口扒着饭。

黄豆芽加了一点干辣椒,上海青加了蒜末提味,最家常的菜肴却是最合胃口的,他吃的特别香。

刘卫明因为有奶奶宠着,在家里是不用做家务的,往常吃过晚饭就会跑到弄口和人聊天看人下棋,今天却是不同,他早早上到了阁楼。

阁楼的空间更小且不规则,倾斜的一面放了一张床,是他睡觉的地方,对面是一张高低床,是两个弟弟的,馀下就只剩窄窄的过道,连一张书桌都摆不下。

三弟刘卫华做作业只能在床上,床架上横着一条木板,放课本之类,刘卫明床上也架着一条木板,放些书本和日常用品。

刘卫华坐在自己的床上,偷偷看着对面,大哥似乎在画画,今天好特别啊。

刘卫明画画用的是铅笔和动画纸,这种纸有专门规格,常用是12f(32x27), 60克至70克,纸质细腻、透光良好。

他画的很认真,时间一点点过去,“黑猫警长”的形象跃然纸上,栩栩动人。

刘卫明虽然是木偶制作师,在华山中学动画职业班时专门学过绘画,入厂后也没有丢下,木偶原型最初也是画在纸上,他需要了解甚至参与设计。

后来他跑到广州的动画代工公司,那边不搞木偶动画,便重新捡起了画笔,所以他的绘画水准不比木偶制作差,因为前世的积累可以说两样技能都达到如火纯青的水准!

画动画一般还要用到彩色铅笔、蘸水笔、勾线笔、修形纸等,这些他就没好意思从单位带出来了。

刘卫明坐在床上画画实在不舒服,他打量着画纸,这已经是有限条件下能达到的最好效果了。

他急于改善家庭条件,可惜这个年代迅速致富的路不多,股票、彩票之类还要过几年才盛行,当“倒爷”需要关系,风险也高。

他能够依仗的就是前世的信息和手上的技能,两者结合是最佳途径。

《黑猫警长》今年夏天刚刚引爆电视荧幕,正是热到发烫的时候,刘卫明准备借此东风,赚到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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