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明扛着年货回来，打响了家里备年货的冲锋号，奶奶笑眯眯把每样东西摸了一遍，到处搬运着存放。
接着，奶奶下达最高指示，今年必须过一个肥年！
二弟没在家，他趁着年关前的最后空档，带着高中同学阿章扛着画片到周边城市送最后一波。
刘卫明也趁着厂里没什么事，和父亲带着二弟、小妹，拿着街道发的各类票证把年货一一领回来。
定点店铺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三弟卫华还把鞋子挤掉一只，让小妹数落了好久，真是读书读成书呆子了。
刘卫明看着两人斗嘴，前世因为家境原因，小妹养成了要强性子，三弟就比较内向，确实有些书呆子气。
他又领着弟弟妹妹去买了新衣裳，小妹还挺遗撼的，这次没有小乔姐陪着，大哥砍价比小乔姐差远了，更不会选样式。
家里经济宽裕了，还额外花钱买了几样比较有名的过年之物，比如专门跑到“培丽”土产商店买了糖水青梅，切条后用来配制八宝饭。
还买了麦淇淋蛋糕，麦淇淋是人造植物奶油的英文直译。
此时动物奶油供应有限，麦淇淋蛋糕凭借相对实惠的价格和挺括的造型，成了过年的“面子担当”，尤其毛脚女婿上门是一定要拎这个的。
很多食品店在过年的时候都会推出这种蛋糕，比较有名的牌子有凯司令、哈尔滨食品厂、老大昌。。
另外就是鞭炮，共买了三串100响的大地红，这是家庭过年的“开门炮”“守岁炮”，花了三块六，可以说相当阔气。
还买了威力小一些的电光炮，以及窜天猴、呲花，属于零散放着玩的。
家里的年货每增添一份，年味就浓了一分。
奶奶坐镇在家把猪肉用酱油浸了，鱼用盐巴腌了，在阁楼窗户上支起杆子晾晒，无声的眩耀。
刘卫明负责早晚收放，担此重任是一定不能忘的，否则会被奶奶骂，再宠的孙子此时也比不上这些肉！
转眼到了2月19日，除夕。
这一天虽说还要上班，但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单位了，刘卫明也偷懒没去。
他还在睡梦中，里弄已经有小孩开始放炮，时不时炸那么一下，预示着过年正式到了。
他起床穿衣推开窗户，冷冽的空气透了进来，阳光却是很好。
他赶紧把鱼肉挂了出去，还找了一块木板搁在窗台上，将大地红放上去晒走潮气，放的时候才又响又连贯。
一家人简单吃过早餐，就在奶奶指挥棒下忙碌起来，公共厨房拥挤，每家只有一个煤炉，年夜饭从上午就开始准备了。
海蜇皮切丝泡上，黑木耳、金针菜泡上。
还有水笋，必须用淘米水泡，用来做水笋烧肉，古时《除夕竹枝词》云“年年吃惯合家欢，鲜肉红烧水笋干”，可见是一道讨喜的合家欢菜肴。
然后开始制作过油肉，带皮猪五花肉洗净，整块放入冷水锅，加姜、葱、黄酒去腥。
炖至筷子能穿透，捞出来用冷水冲凉，用针扎空，再抹上一层干淀粉，走油慢炸。
最后是切块，加姜、葱、八角、黄油、酱油、冰糖等，焖煮。
每一道工序下去肉香就透出一层，从屋里飘到外面，与各家的菜香聚在一起。
另外，还要用水磨粉制作汤圆，等等。
奶奶指挥得大家团团转，刘卫明就守在阁楼上，需要什么东西了，奶奶在下面叫一声，立马搬运下去。
除夕这一天似乎过得特别快。
下午时分，刘卫明特意跟着父亲到缝纴厂转了转，此处位于里弄尽头靠近苏州河处，不远处有一座简易铁桥。
两人走到桥上，四面八方响着鞭炮声、小孩欢呼声，唯有缝纴厂显得安静，数排厂房静沉于岁月当中。
父亲有空就会过来看看，畅想未来，此时说道：“铁厂已经和街道定下来了，过完年就要把厂房推倒一部分，开工盖房子！”
他不仅从张铁杠那里打听，还专门找到街道上的“乔老爷”求证，算是准信了。
父亲说：“阿大，今年你可是做了好几件大事，卖画片、张罗房子、开办公司，开了一个好头，希望来年能够好事连连。”
“说不准啊，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住在楼房里过年了！”
刘卫明笑道：“我在厂里领年货的时候就在想，什么时候我们的公司也能发年货，那就是真的好起来了。”
一句话说的父亲动心，发年货只是表象，但能做到这一点必然说明公司相当红火。
父亲说：“好，我感觉这一天不会太久。”
天际已经隐隐起了暮色，各处炊烟升起，两人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去，鞭炮声越来越响，有的人家已经开始放鞭炮吃年夜饭了。
两人的步子越走越快，到后来慢慢跑了起来。
终于到了家门口，刘、周、吴三家都在准备着年夜饭，过道基本站不下了。
滋滋的过油声，这是在煎带鱼，砂锅咕咕的冒泡声，这是在炖鸡，还有锅盖下透出的甜香，这是八宝饭。
吴家的子女在国外都没有回来，还是冷冷清清老俩口。
周家就热闹了，他家老大阿强昨天拖家带口赶回来过年了，阿宏同学只好把二楼的单开间腾出来，搬下来和奶奶、父母一块住。
看得出来，阿强媳妇也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和周家老太有得一拼，整幢楼都是她俩的呱呱声音。
刘卫明也管不了那么多，帮着奶奶端菜上楼，又跑到阁楼拎了一串鞭炮，跑到门口用火柴点上。
一片噼啪爆竹声，在里弄狭小空间显得格外响亮，刘卫明耳朵震得嗡嗡的，哈哈，100响的大地红就是不同凡响，何况还有阳光加持的味道。
刘卫明放完鞭炮噔噔的上楼了，一桌子菜摆的满满当当，炖鸡、过油肉、煎带鱼、水笋烧肉、金针木耳粉丝汤、八宝饭和汤圆，透着热气和香味。
二弟卫平在忙着开酒，嚷着过年要喝好酒，4块2毛的汾酒。
刘卫明深深吸了一口气，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