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凤追到了朱雀山,便再也感应不到与那妖人若有若无的联系,于山中搜查了一天后,也没有发现其他任何踪迹,只好悻悻返回京都。
沙芷菁见凤凤没带男人回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独孤凤虽备受祖母宠爱,但并非不识大体、野性难驯的女子,没抓到人,当即主动去向祖母尤楚红请罪、告知详情。
甚至连如真似幻的春梦之事也一起说了,毕竟此事实在古怪,盼望见多识广的祖母能够解惑。
尤楚红震惊。
一惊孙女的碧落剑法已臻至化境,假以时日、内力积深,定可为独孤阀第一高手;
二惊孙女通感玄妙,朱雀山远在京都南郊百里外,她竟能直奔深山找到踪迹。
两人来到北井。
独孤凤指认了自己思春发情的现场。
“凤儿,你借以斩情悟道的佩剑正在井底?”
“嬷嬷,正在此井。”
独孤凤除去罩袍,露出贴身的黑色水靠,娇躯玲胧毕现。
她入井取剑。
嗯?
我的剑呢?
“咕噜。”
凤凤呆滞地吐了个泡泡。
再找!
一无所获。
她敲了敲井底石壁,并未发现异常,再把耳朵贴近,宁心守神、忽得再入那晚井中月的天人合一状态,顿时发觉石壁之后竟然还有细微的水流声。
独孤凤回到岸上,把异常发现告诉了尤楚红。
年近百岁老人尤楚红沉吟不语。
她掏出两人画象,喃喃道:“杨虚彦、公输妙君
,,独孤凤水灵灵地坐在井沿,心情凌乱。
那晚水底下不是我心中幻象,而是真的有个人???
这个杨虚彦!
你逗我玩儿?
尤楚红伸手刮了刮孙女的鼻尖,柔声道:“好了凤儿,你来瞧瞧,此人的鼻子是不是与你有些象?”
高挺傲然。
独孤凤疑惑,这有什么奇怪的。
尤楚红道:“凤儿,杨君以身接剑,成全了你剑道精进,终究是有恩于你。
恐怕是你俩在这井内井外天地交感中产生了奇妙的联系,才使你产生了一些感应”
独孤凤:“6
”
尤楚红:“凤儿若再有感应,不必问老身,自去寻他罢。”
独孤凤:“凤儿必斩他狗头!”
尤楚红:“老身的意思是,凤儿可借寻剑之名,请杨君与鲁君来西寄园做客,走正门,不必再走水道。”
独孤阀,是最不希望杨隋倾倒的了。
独孤凤摸了摸鼻子:“???”
鲁君?
尤楚红也大咧咧坐在井沿,给孙女披上罩袍。
“凤儿,三十年前江湖中曾有个天下第一全才
”
“天刀”宋缺之弟“地剑”宋智四十岁许、姿容灵慧,一身文士装束、风度翩翩。
他才从独尊堡商谈要事回来,却听闻侄女玉致与她大哥师道、表叔宋爽出门游玩时,被人揭去了胡子,引发口角。
当街吵闹当然不是宋阀的作风,宋师道当即把那俩人引了进来处理。
宋爽向来最为宠溺宋玉致,当即表示要把欺负表侄女的狗患子的臭手给斩了。
那男子也不反对,只说“大好虎膺,谁当斫之”?
玉致、师道、宋爽都被他空手落败,连护卫着玉华的“银须”宋鲁也不敌。
那家伙甚至连剑都没拔!
鲁妙子无奈地看了眼贤婿,咱们直接走就是了,你何必手痒摘人家胡子呢?
杨康觉得鲁妙子说得有理,不能任由宋阀继续深入掌控巴蜀。
此世形势已变,以慈航静斋为首的佛道势力会不会把解晖搞得背叛宋缺还很难说。
自己当然要主动一点,破坏。
毕竟大概率可以确定的是,慈航静斋知道了自己有石之轩弟子这么一层身份肯定不甘心配合,而解晖作为梵清惠的终极舔狗,当然是要誓死追随。
宋缺虽然曾经也舔过梵清惠,但到底意志坚定,果断娶了个丑女来磨炼自己不坠入小情小爱。
汉家复兴,正华夏衣冠,才是人世大情大爱。
张仪楼不仅仅是一座楼,更是一片临水的豪宅庭院。此时以宋智为首,宋鲁、宋爽、宋师道、宋玉致等人都在这处园子里围观,至于佳期吉日将至、待嫁独尊堡的宋玉华则在远处闺阁倚窗偷看。
杨康向宋玉致眨了眨眼,宋玉致轻轻冷哼一声。
初闻“无情公子”之名,她不屑一顾,只觉此人仗着姿容美异、是想用如此轻薄的手段引起她注意,真是异想天开。
待自己及哥哥、叔叔都被此人空手击败,她顿时又起招揽心思。不过如何能教此人小觑了宋阀,便主动攀谈起来,拖延等到二叔回来。
宋玉致对二叔有信心,定能折服此人。
什么“无情公子”杨虚彦,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高手,而他身边不动声色的老者大约也更是一位高手。
宋师道亦存有招揽之心,见妹子与这位公子似是打情骂俏、说什么“谁当斫之”也只是玩笑话,相互都无出手伤人之意。
莫非是看对了眼?不谋而合,他迎来二叔时说明了情况、便请二叔手下留情了。
宋智道:“既然同为用剑之人,不如切磋剑技如何?”
杨康微笑应下,自无不可。
宋智缓缓拔剑,气势凝聚,无人不觉其剑锋芒毕露。
温暖的夏风骤然充满寒意,萧索肃杀仿若将尸山血海埋葬的风雪无情。
鲁妙子颔首,“地剑”宋智不愧是“天刀”宋缺的亲弟弟,若是武功也如宋爽宋鲁这般寻常,实在教人疑惑宋缺是否太过于抬举宋智与解晖了。
“地剑”与“武林判官”在江湖上并称齐名。
杨康亦缓缓拔剑。
“?
”
宋智眯起了眼睛,恍惚好似看见大哥在拔刀。
他又缓缓将掌中剑按回鞘中。
无论是幻术或者还是其剑意真可比拟大哥
“不必比了,玉致想必是误会了杨公子。”
宋智是宋阀第一智将,没有无端招惹如此高手敌意的莽撞。
大家都不是瞎子,“磨刀堂”中无人不惧宋缺威势,宋玉致也心领神会,迈着阳刚矫健的步伐来到杨公子面前盈盈施礼道款。
杨康的剑还在向外拔出,众人心中一凛。
宋智眉头深皱,紧握剑柄。
此中过节,说到底还是你出手孟浪,宋阀已主动给了你面子,将此事揭过,你还要继续拔剑?
还是当着玉致的面!?
“在下不识宋姑娘玉容,见那两撇胡子歪了,一时好奇、出手摘去,确实唐突了姑娘。”
“此剑既出,难作收复。便以此花,聊为姑娘致歉吧。”
话音方落。
一道强大无比的气劲从出鞘的剑尖绽放开来,方圆十丈内的花草树木中最娇嫩、最鲜艳、最充满生命力的树叶花朵瞬间被点燃成点点莹光,在太阳的照耀下、上升飘散,如梦似幻。
但只是一瞬间,它们倏地被一道无形但强大的吸引力牵扯住,如旋涡般汇聚、翻涌、盘旋、绽放
致命的剑锋近在眼前,美到令人室息的太阳花亦在眼前。
宋玉致面对轻松可取走自己性命的一剑没有丝毫退避,此时不由自主地伸手摘取了自己赢得的绚烂之花。
但它。
触之,既散。
宋玉致呆滞、愣神。
“宋姑娘胆气过人,看来此花自知不如你娇美,羞于见人了。
杨康收剑相笑。
宋爽听着“噗”得也笑出声,杨公子把玉致与花说反了吧?
鲁妙子看着贤婿把主意真打到了送上门的宋缺小女儿身上,心情也很是复杂。
秀珣啊,不是爹不帮你守好良人,大王实在是该以天下为重。
远处闺阁,宋玉华樱唇轻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那位俊美公子的一剑似是要划破小妹的喉咙,直接把她的心也提到了喉口。
但下一瞬发生的奇景,只教她毕生难忘,甚至深深地羡慕起来小妹。
这种武功,爹当然是可以做到的吧?
但爹爹却从未如此以他挚爱的武功讨娘欢喜过
小妹何其幸运呐。
西寄园中,独孤凤心中一动。
他又出现了!
意外收获。
杨康顺利地和宋玉致混在了一起,这是宋爽十分乐见其成的,宋智虽觉得以玉致招揽一个浪迹江湖的高手不太划算,但居然还能搭上天下第一全才鲁妙子,这就让他感觉收获满满了!
多一个“无情公子”杨虚彦对于反隋争霸天下的大业而言,用处不大,毕竟他再强,也不可能真与大哥相提并论。
但鲁妙子若能为我宋阀效力,那简直是如虎添翼!
贤婿既已取得舍利,自己也功力大进,鲁妙子当然也不隐姓埋名了。
祝玉妍你敢来找我晦气,我就让贤婿灭了你阴癸派!
当然,若回“安乐窝”还是要一如既往悄悄地
宋智替侄女更详细打听了“无情公子”的来历,杨康微微一笑。
“宋二爷可曾听说过多情公子”侯希白?”
宋智微微颔首,是这两年独领江湖风骚的后起之秀,一个多情一个无情,莫非同出一门?
宋师道则露出仰慕的神色。
““多情公子”正是我师弟。”
“久仰!莫非两位公子正是出自鲁公门下?”
宋智客套了一句,心道我也不知侯希白究竟是何来历啊?当即又看向鲁妙子。
“无情公子”都已是这般高手了,天下第一全才武功莫非已能比拟大哥?
宋师道忍不住叹道:“多情公子”精于琴技,又懂作曲,多才多艺,立志要访遍天下名妓。他每认识一个心仪的女子,便会为其亲手绘一幅肖象在他手中折扇上,所以被称为多情公子。不知杨兄因何志趣,得了无情公子”之称呢?”
为了妹妹的幸福,他这个当哥哥的当然得更加问清楚。
杨康坦然道:“没什么原因,我听了师弟先入江湖所得的名号,顺口自称的。”
席中,认真听讲的宋爽“噗”得又笑出了声,心道表侄女若与这位杨公子真成好事,婚后情趣想必不会乏味。
众人:“
杨康又回答宋智方才的疑问,看着鲁妙子模糊道:“鲁公与我,如师如父。”
嗯,岳父也是父。
鲁妙子微笑颔首。
宋智心中一定,看来鲁公销声匿迹近三十年,是在挑选培养传人呐。
“听闻天下武林圣地慈航静斋亦坐落在巴蜀边陲,不知贵阀与独尊堡此番婚事,可有慈航静斋的仙子来成都观礼同庆?”
杨康不给他们再多思考出身问题,高丽王兼平壤总管跑来了成都的风声若传到慈航静斋的耳朵里,梵清惠怕不是要把和氏璧连夜转移。
宋智应道:“慈航静斋乃世外修行圣地,从不参与江湖俗事,大哥与解堡主都未曾打扰邀请。”
宋师道听得杨公子话中“仙子”之说,心中一动,便让侍女去请小妹出来。
见一面,若觉得小妹女装真面目不如他心中的“仙子”,倒也不必强求。
宋智暗道侄儿笼络人心的手段终于有了长进,未曾想,宋师道只是真心关心妹妹姻缘幸福,不愿小妹所托非人。
原世界线里,宋师道对傅君掉一见钟情,但因宋缺决不允许嫁娶外族,遗撼忧郁,几年后听闻傅君婵死于宇文化及之手,更是无比悲愤。对了,最后他还被与商秀珣撮合在一起
杨康此时看着想撮合自己与宋玉致的宋师道有些难绷
宋玉致换了一身鹅黄色的飘逸裙衫,仪态万千地走了出来,步履之间不显柔弱娇媚,反而充满了阳刚美态。
鲁妙子想到了秀珣,心道虚彦确实喜欢这般美人,不过她的容貌倒是不及秀珣遗传自青雅的绝美。
杨康看向宋玉致,手指张成八字捋了捋自己唇角,直看得宋玉致气恼不已,狠狠剜了他一眼。
还在胡子胡子胡子!
我精心打扮了小半个时辰你看不见嘛?
杨康道:“天刀”宋公长女成婚,若无天下正道武林魁首门派祝贺,岂非大失宋公颜面,我不允也!鲁公与慈航静斋有旧,不如由我与鲁公往帝踏峰”走一趟,请斋主亲至成都?”
鲁妙子微笑颔首:“”我和梵清惠有旧???
宋智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默然思考。
宋师道却为大姐远嫁巴蜀之地能得慈航静斋隐为支持而感到欣喜,当即想要拜请鲁公、杨兄出面。
杨兄这真是为了小妹不遗馀力献殷勤呢。
宋玉致按住了哥哥。
哼哼,坏人如此殷勤,必有蹊跷!
宋智想得有些意动,若能得慈航静斋支持,对大哥的事业当真是极大的帮助。
“只是婚期止在六日后,恐怕鲁公与杨兄往返不及。”
“无妨,鲁公本就是要去拜访梵斋主的,若以鲁公的情面能请得梵斋主下山、驰行赶来成都亦是一件美事,若是梵斋主无暇赶路,我与鲁公亦无颜面再来见宋二爷与解堡主。”
杨康微微一笑早有定计。
虽然是为了破坏巴蜀岭南合流,但抢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也是没必要干的。
让武林判官舔慈航斋主,把兄弟情舔崩就是。
鲁妙子:“”我与梵清惠有什么情面??
宋智:“!!!”鲁公竟与梵斋主有如此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