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刚来到《烈日灼心》剧组取景地的入口,远远就有人认出了他。
场务小哥率先迎上来,笑着帮他拉开车门:“苏总!可把您盼来了!曹导念叨好几回了!”
“辛苦大家了。”
苏澈笑着落车,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装,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苏总!”
邓朝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他刚从警车里下来,还没来得及换下辅警制服,快步走过来拍了拍苏澈的肩膀,语气热络。
“你可算到了!再不来,曹导都要让我给你打电话催了!”
“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点。”
苏澈回拍他的骼膊,“看你这状态,拍戏挺投入啊?”
“别提了,正卡着呢。”邓朝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警车,“跟老段那场对手戏,ng好几回了。”
两人正说着,一道轻快的身影快步走来,杨蜜穿着干练的风衣,长发束成高马尾,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悦,眼神发亮:
“苏澈!你终于来了!”
她走近时,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飘过来,语气带着几分雀跃的亲昵,完全不似面对旁人时的客气疏离:
“我早上就问曹导你什么时候到,等你半天了。”
“刚落地就赶过来了,没让你等太久吧?”
苏澈看向她的眼神格外柔和,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看你这精神头,状态不错。”
“那当然,知道你要来,特意早起收拾了下。”
杨蜜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才转向邓朝,“朝哥,你可别眈误苏澈了,曹导还等着他呢。”
邓朝笑着打趣:“得,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护着了?我跟苏澈可是老交情,还能拐跑他不成?”
杨蜜脸颊微红,轻轻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自然地站到苏澈身边,低声问:“一路过来累不累?要不要先去休息室喝口水?”
“不用,先看看戏再说。”
苏澈摇摇头,目光投向监视器方向,“曹导在忙?”
“正拍着呢,就是朝哥刚才卡壳的那场戏。”
杨蜜伸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动作自然又亲密。
“走,我带你过去,曹导见到你肯定高兴。”
周围剧组的工作人员见两人这般熟稔,都见怪不怪地笑了笑。
圈内谁不知道苏澈和杨蜜关系不一般,私下往来密切,只是两人都低调,从未正面回应过。
段亦宏和郭滔也走了过来,段亦宏笑着伸出手:
“苏总,久仰,我是段亦宏。”
“段老师,您太客气了,我一直很欣赏您的演技。”
苏澈连忙回握,态度谦逊。
郭滔也跟着打招呼:“苏总,欢迎添加剧组,接下来的日子,咱们一起加油。”
“一定,以后还要多向郭老师请教。”
苏澈笑着回应,一圈寒喧下来,既不失礼貌,又透着真诚。
曹宝平导演这时也注意到了这边,暂停了拍摄走过来:
“苏总,您可算来了!正好,刚拍的这场戏有点问题,你来得巧,帮着看看。”
苏澈点头应下,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警车,刚才的对话他隐约听到几句,知道是段亦宏和邓朝的对手戏。
杨蜜站在他身边,轻声介绍:“就是警车里那场,老段饰演的警察发现朝哥饰演的辅警指纹被烫掉,正套他话呢,朝哥总找不到状态,ng好几次了。”
“我看看。”
苏澈走到监视器旁,曹宝平示意回放刚才的片段。
屏幕里,段亦宏穿着警服,眼神锐利,气场十足。
邓朝则显得有些局促,心虚的情绪表现得太过外放,反而少了角色该有的隐忍。
“开始!”
场记板再次敲响,新一轮拍摄又开始了。
段亦宏的声音带着警察特有的审视与随意,漫不经心地扫过邓朝的手指:
“你这捻烟的习惯,跟谁学的?指腹怎么烧成这样?”
邓朝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下意识闪躲,握着香烟的手指猛地收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
“没……没人教,自己瞎琢磨的,干活磨的。”
“干活?”
段亦宏轻笑一声,转向方向盘的手顿了顿,馀光始终锁着邓朝的神色。
“之前在哪干活?听你口音不象本地的。”
“老家那边的工地。”
邓朝的语速突然加快,象是急于结束这个话题,“混口饭吃,没什么好说的。”
“哦?”
段亦宏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工地干活,怎么想起跑来当辅警?听说你笔试面试都是压线过的,运气这么好?”
邓朝的额头渗出细汗,眼神飘向窗外,手指捻烟的动作变得急促,甚至带着一丝颤斗。
他想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嘴角却僵硬得厉害:
“就是……想换个安稳的活,运气好罢了。”
“卡!”
曹宝平的声音带着不满响起。
“邓朝,不对!你是杀过人的,他问你来历的时候,你不是紧张,是心虚!
那种怕被拆穿的恐惧,要藏在眼神里,而不是挂在脸上!段亦宏的气场都快把你吞了,你得接得住!”
邓朝懊恼地捶了捶方向盘,低声道:“抱歉曹导,再来一次。”
苏澈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转头对曹宝平说:
“曹导,我觉得邓朝的问题在于,他太在意‘心虚’这个点,反而忽略了角色的隐忍。
他当辅警这么久,肯定早就练就了伪装的本事,面对警察的盘问,第一反应是掩饰,而不是失控。”
他顿了顿,看向邓朝:
“你试试,在他问你来历的时候,先低头捻烟,放慢语速,眼神偶尔与他对视,但每次对视都不超过三秒,指尖的动作可以轻一点,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掩饰。
当他提到指纹的时候,你再微微僵住,喉结动一下,不用出汗,那种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比表面的紧张更有冲击力。”
邓朝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苏总。”
杨蜜在一旁补充道:
“朝哥,你就把苏澈当成盘问你的警察,想想那种被人看穿秘密的恐惧,再试着压一压情绪。”
段亦宏也看向苏澈,眼中带着一丝赞许:
“苏总说得对,这个角色的内核是‘藏’。”
“再来一次!”曹宝平一声令下。
这一次,邓朝明显找到了感觉。
段亦宏问起他的来历,他低头捻着香烟,语速缓慢而平稳:
“老家工地,没什么好说的。”
眼神偶尔抬起来,与段亦宏对视一眼,便迅速垂下,指尖的动作轻柔却不停,象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安。
当段亦宏提到“指纹”时,邓朝的指尖猛地一顿,喉结清淅地滚动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幽深,却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是声音低了几分:
“可能是……以前抽烟不小心烫到的,没在意。”
段亦宏捕捉到他这一瞬间的僵硬,眼神里的怀疑更甚,语气却依旧随意:
“哦?这么不小心?”
就在这时,邓朝突然抬手挠了挠头,避开了段亦宏的目光,捻烟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这个细微的动作,恰好暴露了他的心慌。
“过!”曹宝平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就是这个感觉!”
邓朝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苏澈,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谢了啊,苏总。”
“跟我还客气什么。”苏澈笑着摆手,转头看向曹宝平,“曹导,接下来是不是该拍我的戏了?”
曹宝平说:“不着急,你刚到,先休息一下,明天再说。”
“别了,就今天吧,我已经让你们等的太久了,怎么还好意思眈误你们的进度呢。”
大家都被苏澈的敬业精神打动了。
曹宝平说:“好,那苏总您先去化妆吧。”
……
化妆间里,化妆师正拿着工具在苏澈脸上细细勾勒。
遮瑕膏层层叠叠盖住他原本俊朗的轮廓,眼下晕开淡淡的青黑,仿真长期作息不规律的憔瘁感。
左眼角被粘贴逼真的疤痕道具,一道狰狞的纹路从眉骨延伸到颧骨,配合特制的灰白色美瞳,让那只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显得浑浊又空洞。
头发被剪得参差不齐,还特意做了毛躁的质感,额前几缕碎发胡乱搭着,遮住大半眉眼。
最后换上一身洗得发白、沾满尘土的旧夹克,裤脚卷到小腿,露出沾着泥点的帆布鞋。
原本挺拔沉稳的苏总,瞬间被“陈比觉”的皮囊彻底包裹。
“好了苏总,您看看。”
化妆师刚退开,苏澈就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眼神慢慢涣散,原本温和锐利的目光变得呆滞茫然,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挂着一抹傻气的笑。
左手无意识地抓着衣角,指尖反复摩挲着布料上的破洞,右手则抬到左眼前,笨拙地戳了戳那只“瞎掉”的眼睛,发出“咿呀”一声无意义的嘟囔。
“我天……”
门口传来杨蜜的轻呼,她刚拿着剧本过来,一进门就被眼前的人惊得顿住脚步。
刚才还和她并肩说话的苏澈,此刻完全没了半分影子。
他歪着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象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感知,只有嘴角那抹固定的傻笑,和偶尔发出的细碎嘟囔,活脱脱一个被生活磋磨得神志不清的傻子。
邓朝和段亦宏也跟着走进来,看到苏澈的模样,两人都下意识地交换了个眼神,满是惊讶。
邓朝拍了拍他的骼膊:“苏总,你这……也太象了吧?”
苏澈没有回应,只是缓缓转过头,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焦点,盯着邓朝看了半晌,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厚又呆滞的笑容,含糊不清地念叨:
“尾……尾巴……糖……”
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长期不与人正常交流的迟钝感,和他平时磁性沉稳的嗓音判若两人。
“我的妈呀,这演技也太绝了!”邓朝忍不住感叹,“你这刚化完妆,状态就完全进去了?”
曹宝平导演这时也走了进来,原本还想说几句戏,看到苏澈的状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绕着苏澈走了两圈,眼神里满是赞许:“苏总,你这状态,简直是陈比觉本人了。”
苏澈依旧维持着傻子的模样,听到曹宝平的声音,只是身体微微一僵,然后慢慢低下头,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脚尖在地上轻轻蹭着,象个受惊的孩子。
那只“瞎掉”的眼睛始终没有转动,只有完好的右眼偶尔飞快地瞥一眼周围,随即又恢复成空洞的状态。
这细微的处理,恰好暗示了角色“装傻”的本质,却又不显得刻意。
杨蜜走到他身边,轻声说:“苏澈,我们去片场吧?”
苏澈抬起头,对着她傻笑了半天,才慢慢点了点头,脚步蹒跚地跟着她往外走。
走路时,他特意放低了重心,左腿微微跛着,每一步都显得笨拙又不稳,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完全符合角色“受过重伤、神志不清”的设置。
片场的工作人员看到他出来,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小声议论着。
“这是苏总?也太颠复了吧!”
“刚才还跟我们打招呼呢,这才多久,就变成这样了?”
“这才是真演员啊,妆一上,人就变了!”
段亦宏拍了拍邓朝的肩膀:“这下好了,有苏总这么给力的对手,咱们可得更用心了。”
邓朝点点头,看着苏澈被杨蜜扶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他坐下后,就开始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指,一会儿把手指蜷起来,一会儿又张开,嘴里还念念有词,偶尔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象是捡到了什么宝贝。
曹宝平看着监视器里苏澈的特写,满意地笑了:
“就这个状态!苏总,一会儿你的戏,就保持现在这样,和邓朝、郭滔对戏时,不用刻意抢戏,就用这种呆滞又偶尔透着点精明的感觉,完美。”
苏澈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对着曹宝平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小石子。
郭滔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试着和他搭话:“比觉,尾巴呢?”
苏澈的动作顿了顿,慢慢抬起头,眼神依旧空洞,嘴里却清淅地吐出两个字:“尾……巴……睡……”
声音依旧沙哑迟钝,但每个字都透着对“尾巴”的在意,那种藏在傻气之下的温柔,让郭滔都忍不住心头一震。
“服了。”郭滔转头对邓朝说,“苏总这演技,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邓朝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之前还担心他是投资方,演技会不会跟不上,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