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雅兴奋地抓住张毅的手臂,却见他目光幽深地盯着那名离场的中年男人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很快,身着燕尾服的侍者躬敬地送来成交确认单,张毅利落地签下名字,付清竞拍款后,这对背后藏着猫腻的明成化青花薄胎碗,终于稳稳落入他的手中。
不过,他并未急着验货,而是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号码。
不到十分钟,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一位西装革履、额角渗着细汗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目光既惊且疑,来人正是港岛苏富比拍卖行的副经理林世昌。
“张老弟,你说的可是真的?”林世昌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西装袖扣,“那对碗当真被动了手脚?”
张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翻开拍卖图录,指尖轻轻点在“清雍正民窑仿品”的鉴定结论上,嘴角着一丝冷笑:“林经理,苏富比的鉴定师团队,什么时候连成化本朝器和雍正仿品都分不清了?如今东西在这,真假一试便知。”
林世昌见着张毅如此笃定,心中也终于相信了这个看似荒唐的事实,也对幕后的黑手有了大致猜测。
“张老弟,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感谢你如实告知,这个情我记下了。”他下意识瞥了眼包厢门,确认紧闭后才压低声音道。
他走到角落打了个电话,很快便有一位鉴定师进入包厢。
“张老弟,方便做个鉴定不?”林世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得到张毅的肯定答复后,眼神示意那位刚进门的鉴定师上前。
鉴定师是个五十来岁的精瘦男子,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工具箱。
他冲张毅微微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那对青花薄胎碗上,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
“李师傅,麻烦您了。”林世昌躬敬地说道,显然这位鉴定师在业内颇有威望。
李师傅没有多言,戴上白手套,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支高倍放大镜和便携式紫外线灯。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其中一只碗,先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碗底的“大明成化年制”六字款,眉头渐渐皱起。
“这釉面”他低声喃喃,紫外线灯扫过碗身时,钻料在蓝光下泛出特有的荧光反应,“青花发色沉稳,釉面莹润如脂,这分明是”
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成化本朝的苏麻离青料!”手指轻轻抚过碗心缠枝莲纹的笔触,“还有这“铁锈斑“的晕散效果,雍正仿品绝不可能达到如此自然的程度。”
得到了鉴定师的确切结果后,林世昌心头也有了基本判断。
他快步走到角落,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了几句。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挂断电话后,林世昌的神情明显松弛下来,甚至带着几分隐秘的喜色。
他整理了下领带,躬敬地朝张毅躬身:“张老弟,今天的事请您暂时保密。
董事会已经激活内部调查”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很快会有人事变动“。这次您帮苏富比避免了一场重大丑闻,我们绝不会亏待您。”
张毅见状也不意外,看样子这涉及到了苏富比的背后权力博弈,眼前的林世昌明显是从中受益的一方。
在林世昌走后,包厢内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季雅用崇拜好奇的眼神不停看着身边的张毅。
她的杏眸亮晶晶的,象是盛满了星星,红唇微微张合,似乎有无数问题想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哥哥”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指尖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你怎么知道那对碗是真品的?”
张毅勾起嘴角,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小傻瓜,这叫专业。”
季雅不依不饶地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那那个林经理说的人事变动“是什么意思?”
“嘘”张毅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她柔软的唇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可是要被灭口的。”
季雅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粉拳轻轻捶在他肩上:“讨厌!又吓唬人家!”
她整个人都依偎进张毅怀里,发间的茉莉香气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鼻尖。通过包厢的玻璃窗,拍卖厅的灯光在她眼中折射出璀灿的光芒,映照着那张写满崇拜的小脸。
随后,又经过了不少件艺术珍品的竞拍,现场终于迎来了压轴竞拍品。
“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明成化斗彩观音瓶!”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提高,全场灯光瞬间暗下,聚光灯聚焦在展台中央。
大屏幕上,那只观音瓶的细节被高清放大:釉下青花勾勒的观音衣袂飘逸如云,釉上彩绘的莲花宝座层次分明,瓶身缠枝莲纹间点缀着矾红蝙蝠。
“起拍价580万港币,每次加价不少于20万。”
话音刚落,电子屏上的数字便开始飞速跳动。季雅紧张地攥住张毅的手臂,大气不敢喘地看着电子屏幕。
“哥哥,你这件宝贝可真厉害。”季雅的声音微微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张毅的西装袖口。
张毅感受到季雅指尖传来的轻微颤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自光却始终未离开竞拍现场。
电子屏上的数字仍在不断攀升,850万、900万、950万————竞价节奏丝毫没有放缓的迹象。
“980万!来自168号买家!”拍卖师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嘶哑,手中木槌高高举起,“还有更高的出价吗?”
会场右侧突然亮起竞价牌,一位身着香奈儿套装的中年女士优雅地比了个手势。“1000万!a区12号女士出价1000万港币!”全场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季雅倒吸一口凉气,凑近张毅耳边小声道:“居然到1000万了,都可以在港岛买一套不错的房子了。”
张毅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指尖在竞拍手册上轻轻敲击。
他注意到前排几位亚洲面孔的收藏家正在交头接耳,其中戴金丝眼镜的老者不时向电话那头请示着什么,这分明是重要藏家通过现场顾问远程竞标的典型做派。
果然,当价格攀升至1100万时,那位老者突然举起号牌。“1150万!b区7号先生出价1150万!”
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炯炯地扫视全场,“现在进入最后竞价阶段,还有要加价的吗?”
“1380万第一次————1380万第二次————”拍卖师的木槌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成交!”
槌音落下的刹那,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最终,这件明代瓷器被一位内地藏家以1380万港币的高价成功拍得。
看到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季雅激动地扑进张毅怀里,发间的茉莉香气混着微微的汗意扑面而来。
她的胸口因兴奋而剧烈起伏,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西装前襟,杏眸中盈满水光:“哥哥,这价格”
“意料之中,走吧。”他轻揽季雅的细腰站起身,“该去办理交割手续了。”
两人刚走出包厢,林世昌已匆匆迎上。
“张先生,”他压低声音,喉结紧张地滚动,“董事会紧急会议刚结束关于那对成化碗的鉴定报告,有些细节需要您确认。”
办公室内,林世昌反锁房门,忽然躬身九十度,声音带着几分颤斗:“这次多亏老弟慧眼如炬,否则苏富比百年声誉”话未说完,内线电话突然响起。
接完电话,林世昌如释重负地松了松领带:“刚收到消息,港岛警方在码头截获一批准备走私的文物,正是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这些年狸猫换太子的赃物。”
他掏出支票本,“公司决定好好酬谢你,目前有两个方案供老弟你选择”
“第一,全额退还您43万竞拍款,这对成化碗权当谢礼。”钢笔在支票上悬停,“第二,按当前市场价230万港元回购。”
张毅指尖轻轻敲击着支票本边缘,目光在林世昌略显紧绷的面容上停留片刻。
“我选方案二。”他合上支票本,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瓷器虽好,但终究不如现金实在。”
林世昌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弛下来,钢笔在支票上龙飞凤舞地签下数字时,笔尖甚至因急切而洇开一小片墨迹。
“老弟爽快!”他双手将支票递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闪铄着感激,“这事牵扯到徐老咳,牵扯到某些高层,董事会希望能低调处理。”
张毅接过支票,230万的数字在灯光下泛着油墨光泽。他心知肚明。
这对成化碗就象烫手山芋,留在自己手里只会让苏富比如鲠在喉。
与其如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既得了实惠,又让林世昌欠下个大人情。
季雅在一旁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杏眸中满是疑惑。张毅只是冲她眨眨眼,将支票对折收进内袋。
“林经理,这回是不是要提前恭喜你啦?”张毅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
林世昌闻言,眼镜后的目光闪铄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道:“托老弟的福,董事会可能会对我另有任用。”
季雅敏锐地注意到,说着这些话时,这位副经理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想必自家哥哥这回给他帮了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