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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嗡!”

刺入地面的长剑,发出颤鸣。

柳玉梅右手撑着剑柄,左手掐印。

一道道气旋自她脚下溢散而出,与上方由柳家先人布置的峡谷大界产生微微呼应。

风水之道,奥妙无穷。

柳玉梅没有将它开启,只是在外界无法看出端倪的基础上,对其进行一点点改变。

令家的雷兽倒还好,主要是明家送进来的这群疯子,很可能在祖宅里还存有命牌。

要是一下子碎太多,或者以极为稳定的效率逐步开裂,等于明摆着告诉他们,这里出了大变故。

到时候,不仅预定好的第二批没了,对方很可能还会主动承认失误丶进行叫停。

眼下,柳玉梅就是在掌控这些死者气机的外泄。

不是完全阻隔,而是先单一地放出,再根据节奏调整,尽可能地仿真小远他们身陷其中遭遇危机的整个过程。

她甚至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掌控外围第二批进来的时间。

比如,等到内部的礼物全部打包整理好丶事情都处理完毕后,在一个,分批量进行短促高量的死者气机释放,营造出小远团队山穷水尽,不得不以换命方式进行阻拦的惨烈场景。

碎裂的命牌数目,要一批量比一批量多,到最后就是小远身死,碎裂大一片,彻底安静。

届时,明家祖宅里的人就能得出事情成功的结论,从而推动外面的第二批进入。

柳玉梅在自己脑子里,把这一整个节奏都过了一遍。

相当于润生阿友壮壮————以及小远阿璃,在她脑子里都死了一次。

自此,心底仅剩的那一点点迟疑与尤豫,皆烟消云散。

柳玉梅眼眸中,升起一层淡淡的暗红,连带着她掌心下的长剑,也泛起了血光。

想杀人的冲动,已无法克制。

第二批进来的人,无论来自谁家,甭管过去是否曾有交情,都将一个不留!

“啊!。!”

明家人绝望的惨叫声中,夹杂着刘姨清脆的笑声。

自小到大,她一直保留着两个良好的学习习惯。

一个是记笔记,将那些欺负过主母丶欺负过阿力以及对自家门庭落井下石过的人,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另一个就是在反复温习笔记的基础上,琢磨钻研出各种复仇折磨的方法。

她要那些人,全都不得好死!

主母说她心眼儿小,她从未反驳;主母有意识地将她拴在身边,她亦未有怨怼。

因为,她也清楚,自己骨子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日,主母在挑选家生子时,她虽年幼懵懂,却已早早意识到自己不会被选上,毕竟在同龄的小孩子里,她对气的感知是最微弱的,她觉得自己很普通,甚至可以归为歪瓜裂枣那一列。

主事们亦是如此认为,所以她虽适龄,却未被安排进殿内候选,而是一个人在院子里柳树下玩儿。

结果,一道身影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位面露威严的女人,一众身份高贵的主事们站在女人身后,禁若寒蝉。

还有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站在女人身边,一边挠头一边对着自己傻笑。

“把你的手,摊开。”

可爱娇憨的小女孩松开五指,掌心里是一只流转着五色彩纹的毒蝎子。

周围的主事大人与管事嬷嬷们,见状都大吃一惊,有的更是冷汗直流。

柳家祖宅,内藏乾坤,山川归纳,动植丰茂,可这种蝎子,明显不应该是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徜若这玩意儿在膳食汤羹中洗个澡,怕是整个院子里的孩子,都得暴毙。

“这是你养的?”

“是。”

“你养它做什么。

“咬人。”

“咬谁?”

“外面的老虎,我听嬷嬷说,家门口有很多用扁担挑着的老虎。

家里也有老虎,但我发现,家里的老虎不敢靠近它唉,我想把它养大,把外面的老虎全都咬死。”

“站起来。”

小女孩听话地站起身。

女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看向了她身后的那棵柳树。

“以后,你就叫婷,柳婷。”

婷,形容人或花木美好。

后来,在自己一次次追问下,主母给出了当初为什么选择自己的多个解释。

但有一条,柳婷心里认可,可主母却从未提起。

她怀疑,是主母怕遣散外门后,她落入江湖,变成一位善蛊的邪修,最后顶着前柳家人的名号,在江湖上败坏龙王柳风评。

主母是柳家大小姐,也是秦家少奶奶,正因为主母姓柳,所以下一代她亲自培养的点灯者,就必须得姓秦。

柳婷一直觉得,主母这是为秦家,择选出一位未来天才,又为柳家————消弭掉一个日后祸害。

来自仇家人魂念深处的哭喊与哀嚎,是那般动听。

刘姨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瓜子,在杀戮的同时,边嗑边享受。

走火入魔?不用怕,在她的酷刑里,能让你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当然了,那些清醒过来的明家人,哪怕自报家门对她行门礼,她也会认为,这是走火入魔得更深了,真是聪明的邪祟!

“噗!”“噗!”

又是两只吞得肚胀滚圆的大瓢虫钻入地下,刘姨拍了拍手。

她能感知到,主母现在位于另一端,面朝峡谷外,更能感受到主母身上那愈来愈重的杀气。

刘姨则扭头,看向穆家村方向。

暂时无视了远处因同族受到戕害丶不断向自己这里汇聚的明家人,刘姨折返身形,去向穆家村,开了个小差。

她觉得,这穆家村,自己应该比主母先去。

眼下,穆家村无比混乱。

但同时,它又是当下大峡谷范围内,少数还算安全的局域。

以往,穆家村靠着听风峡的特殊性,会承接帮江湖势力处理棘手人或兽的活儿,而这次的活儿,来得格外大。

过去几年才送来一个或一头,这次送来一群,不,是两群。

正常情况下,穆家村是不会接的,这已经超出了穆家村的承载能力,天知道这么大的量,听风峡内的风罡得消磨多久才消磨得完,而如此大的滞留,但凡出点问题,都可能引发动乱。

可在穆雪慈带着孙女与儿媳妇离家后,穆乔山出面,强行将这活儿给接了下来。

穆家村不大,但村内却有三个派系,三个派系的代表人物,是穆雪慈的三个儿子。

倒不是在宫斗夺嫡,也谈不上争抢利益,与其说是这三个几子组织起了三个派系,不如说是这三个儿子各自代表着村内的一种思潮。

长子穆乔德,是村子里名义上的村长,亦是穆家当代家主。

他说好听点,叫性格平和温厚,说难听点,就是性子软弱。

相较于两个弟弟,这个长子的天赋就显得平庸许多,故而早早地就被当作接班人培养。

在不考虑家族有更进一步发展的前提下,这种家主,最能被下面大部分人所接受。

穆乔德的两个弟弟,穆乔生与穆乔山,对这位哥哥当家主,本也是毫无意见,最早压根就没打算去争,俩弟弟更醉心于修行。

其实,因龙王柳衰落,柳家大小姐自遣外门丶对曾经的附属势力不再做约束与干预后,穆家村的规矩,相较以前,已变了许多,或者叫软化了许多,很多以前龙王柳在时不能做的事,也渐渐开始半公开地做,但都尚属能理解的范围内。

失去大靠山后的江湖势力,为了维系生存,必然得做出相映射的调整。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穆雪慈硬压着不允许天赋最高的小儿子点灯。

当时,柳家夫人派遣秦力点灯走江,这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秦力虽然不姓柳,但彼时,他事实就是代表着秦柳两座龙王门庭。

穆雪慈不允许自己的儿子,点灯去江上与秦力相争,在她看来,这和撕破脸与柳家相争没什么区别。

但这种压制,对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而言,无疑非常残忍。

他没目睹过龙王柳巅峰时的气象,也没象自己母亲当年那样,被选送进柳家祖宅进行培养。

徜若他能走这个流程,与柳家同时代选定的点灯者提早接触,切磋较量丶认输服气后,拜对方为龙王追随其走江,那可能什么事儿都没有,可他,输给的却是一团空气。

穆乔山最终没有忤逆自己母亲,却也因此离村十多年,等再回来时,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妻子。

林青青的身份,在穆家村,并不算什么秘密,虽然她从未公开过自己的姓氏,但随着接下来穆家村与令家的合作往来越来越频繁,且令家每次来人都由林青青负责接待,双方明显热络如一家人,她姓林还是姓令,就很明显了。

穆乔山心底对龙王柳有怨恨,而江湖上其它势力对秦柳门庭收缩后所空出局域的渗透,从未停歇,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引入令家影响力入村后,穆乔山在村内的话语权不断增重,村里很多人都觉得,既然失去了龙王柳这座靠山,那村子想要继续守住传承守住听风峡,那就得重新寻一座新靠山,没什么比另一座龙王门庭更加合适。

对此,作为名义家主的穆乔德,选择默认这种变化,不主动丶不拒绝。

可同时,这种激烈变化,也引得村内另一部分守旧传统派的反感,穆秋颖的父亲穆乔生主张的是,身为柳氏家臣,世受柳氏恩泽庇护,先祖荣光更是与柳家龙王绑定,怎能在柳氏衰弱时就背叛主家?

就这样,穆家村形成了两个派系争锋相对另一个派系和稀泥的格局。

对此,穆雪慈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她对自己的幼子一直心存愧疚,而且这已经不是处理自己儿子这么简单的事了,莫说斩断令家这只手可能会招致的报复,就是令家的手没了,其它家的手也一样会伸进来。

上一代,秦力走江失败,这一代,柳家那边毫无点灯走江者的消息,穆雪慈同意了天赋资质比当初小儿子还要好的孙女点灯。

穆秋颖是穆乔生的女儿,此举让村内传统守旧派放弃了斗争,倒不是被收买了,事实上在得知母亲准许自己女儿点灯时,穆乔生还去母亲那里以父之名拒绝过。

对此,穆雪慈就以一句话回应:“乔生,你想让你女儿,象你弟弟怨恨我一样,怨恨你么?”

老太太是心疲了,她现在所追求的,不过是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穆家村仍尊奉柳氏为主家。

至于她死后会发生什么,她管不着,也管不了了。

在老太太看来,她若是走在大小姐前头,就先去下面打前站,等侯大小姐;

若是大小姐先走,那她也会跟上,地上这一世未竟的追随,地下来补。

当李追远在鹿家庄正式扬名时,在整座江湖都掀起巨浪。

这浪,也拍到了穆家村。

眼瞅着已奄奄一息的主家,忽然燃起了复兴之势,本来被压制下去的村内矛盾,瞬间变得激烈,乃至惨烈。

先是江湖上载来上门谢罪的老太太被柳家镇杀的消息,穆乔山打着为母亲复仇的名义,带领自己这一派系的人掀桌子动手,彻底掌控村子主导权。

老大穆乔德这边,无动于衷,听之任之地交出了本就不在他手上掌握的权力。

紧接着,令家人带着林青青回到村里,并对毫无准备的穆乔山进行锁拿,将夫妻二人连带着他们的一子一女都带入了一间屋里,布下隔绝阵法,对外宣称要进行审讯。

审讯结束后,令家人将穆乔山与林青青带出,宣称这二人犯了弑母以及意图构陷污蔑龙王门庭之罪。

更是将二人捆缚在村口柱子上,说要准备移交给柳氏。

老大穆乔德这边,还是听之任之,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已经涉及到龙王门庭之间的角力,不是自己能参与的。

甭管最后哪边赢,他只要继续无动于衷,就不会遭遇清算。

可偏偏,事情在这里却发生了变故,这群令家人象是接到了来自家里的命令,竟集体对带领他们过来的主事动手,那位令家主事带着自己少量亲信拼命反抗,见无法逃脱后,手持穆家村峡印的他,居然将峡谷闸门开启。

这下,穆乔德无法再无动于衷了,因为他要死了。

他一边拼命组织村里人开启村内阵法进行防御,一边大声咒骂给村里招来灭顶之祸的三弟。

可一来雷兽汹涌,二来明家人就算疯了依旧能施展出手段,村子的防御逐渐不支。

刘姨就是在这最危急的时刻,出现在了穆家村村口。

她的到来,不仅没给穆家村减轻负担,反而因她吸引来了更多明家人。

不过,能在这种混乱场景下,穿行至这里,已说明她的强大,尤其是她一身绿色华服,与穆家村祠堂里供奉的历代柳家龙王画象,几乎一模一样。

穆乔德当即向着刘姨跪伏下来,声泪俱下:“谢天谢地,主家派人来救我们了,我穆家村有救了!”

刘姨就这么站在村口,没进村,也没说话。

她周围,有一圈粉色的蝴蝶飞舞,哪个明家疯子此时想靠近她,都会被蝴蝶牵引陷入短暂迷离,丢失目标后,就本能地对村子防御展开攻势,渴望冲入村子杀戮活人。

眼见对方没出手相助的意思,穆乔德马上指着柱子上挂着的穆乔山与林青青,细数他们密谋弑母的等等罪状。

穆乔山与林青青,身体不仅被锁链穿刺,更是被施加了封印,如今等同是普通人。

夫妻二人面对反驳,也没硬气,反而开始主动检讨。

林青青:“都是我的罪,都是我的罪。”

穆乔山:“是我之罪,是我对当年不准点灯之事心存怨怼,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龙王门庭之底蕴;我当死,亦该死,是我忤逆大势,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与主家作对。”

夫妻二人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他们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能将村子保护下来,因为他们仅剩的女儿,如今还在村里。

刘姨看着他们声泪俱下的谶悔,笑了。

手伸进口袋,又掏出了一把瓜子,就着眼下这混乱氛围,嗑了起来。

村口阵法内部,有令家人开口道:“柳家大人,吾等是奉家里之命,特来缉拿这俩罪徒,交予柳家论处,然今日灾祸掀起,还请大人为苍生念,先行出手化灾,以免祸乱溢出绵延。”

作为代表向刘姨说这话的令家人,一身正气。

这不是装的。

因为令家为了洗脱自己的因果,一切都要布置得与自己无关,所以这群令家人,最开始接到的命令就是来缉拿这两个罪人,中途又接到新命令,要缉拿被查出犯了家规的头儿回去下雷狱,他们也照做了。

不过,真要拿处那位主事,等其回家后其实更合适,在他于外面执行任务时命令他手下人下手,必然会生出乱子,但这都是令家高层推演算计好的,那位主事就是拿来引爆听风峡的火星子,这群令家人,则是家族计划中的牺牲品。

穆乔德见令家人说话了,简直脑袋气得都要冒烟,这时候你们不知道躲一躲丶藏一藏,竟然还敢出来现眼?

“主家大人,我穆家世代供奉柳家龙王,对龙王柳忠心耿耿,请主家大人施以援手,活我穆家!”

然而,任凭穆乔德如何恳求,刘姨还是不动。

善于无动于衷的穆乔德,今日见到了真正的无动于衷。

“嗑————忒!”

刘姨吐出嘴里的瓜子。

当她看见穆家村里,能大摇大摆的出现一群身穿令家服饰的人时,这村里的穆家人,在她心底,就已判了死刑。

呸,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救什么救?

赶紧给老娘死去,老娘等着看呢!

我柳家对尔等世代施以恩泽,可我柳家一落难,就马上改换门庭,那就看看改换门庭的下场嘛。嗬嗬,瞧瞧,这不就被人家拿来当耗材,点烧了。

“哢嚓!哢嚓!哢嚓!”

阵法裂纹越来越重,终于支撑不住,垮塌了。

嗯?

村子阵法破裂的瞬间,刘姨目露疑惑,看向村子深处的一个局域,她的虫子告诉她,那里还有一群活人的气息。

率先冲入村子的明家疯子,先跳到了柱子上,将被绑在那里的穆乔山与林青青扯烂撕碎。

就在他们即将继续向村内冲杀时,刘姨抬起手,虫潮立起墙壁,将明家疯子们又都推出村外,拦在外头。

穆乔德等一众穆家人心里长舒一口气,不少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还好,主家大人只是惩戒罪人,并没有迁怒整个穆家的意思。

令家人:“多谢柳家大人施以援手,如今之计,当先对外通知,好请家族派出增援,荡平这场祸事。”

刘姨没搭理他,她在等自己刚派飞进村的虫子回来。

这时,一个小女孩挤出人群,跪伏在柱子下,喊着“父亲母亲”嚎陶大哭。

一边哭她还边用眼角馀光扫向站在那里的刘姨,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怨毒。

“你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点出手救我父亲母亲————”

女孩年岁尚小,不晓得大人之间的事,也不太懂江湖之争,她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实力轻松阻拦外面那群可怕的疯子。

刘姨低头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被吓到了,停止哭泣。

刘姨叹了口气,走到小女孩身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记住,在这座江湖上,人,最先得学会的是依靠自己,而不是纯粹指望别人。

“”

小女孩放声大哭,哭得比先前更大声了。

她抓着刘姨的手,哭喊道:“我没有父亲了,没有母亲了,也没有哥哥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刘姨派飞进村的虫子飞回来了,告知了她那群人的具体位置。

手,从女孩脑袋上抬起。

女孩双手仍旧继续抓着刘姨的手腕,哭喊哀求:“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刘姨:“那我考考你,你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了么?”

“呜呜呜————人最先得学会依靠自己————不能指望别人————”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背,一边努力藏起眼底的怨恨。

刘姨掌心一震,女孩的双手被震开。

她不哭了,茫然地看着撇开她向村里走去的绿衣身影。

“记住了就好,现在,开始实践吧。”

刘姨挥了挥手,堵在村口的虫墙散开,外面聚集的明家疯子们尖叫厉啸着闯入,而位于柱子下的小女孩,首当其冲!

穆家村人并非凡夫,但面对这群龙王家的疯子,他们显然有些不够看,更可怕的是,这群疯子还数目庞大。

刹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被中断的血腥杀戮,正式上演。

令家人结阵苦苦抵抗,先前对刘姨喊话的那个令家人一边甩动雷鞭一边大喊道:“柳家大人,你怎能如此冷血无情,将江湖道义置于何地!”

“哈哈哈哈哈哈!”

刘姨没回头,身形继续向村内前进。

自她记事起,她就见到了数不胜数的江湖道义。

在刘姨的笑声中,令家人的阵形被明家疯子突破。

村里,处处是奔逃的人,随处可见疯魔般的捕杀者。

刘姨走到一处大铁门前,指尖向前一指,大量虫子冲入,腐蚀着上面的禁制。

“哐当!”

铁门倒塌。

下方地牢里,关押着一群穆家人,除了青壮外,还有老人孩子。

一个男人带着自己的妻子,站在最前面,张开双臂,将其馀人都护持在自己身后。

穆秋颖长得,很象男人的妻子。

男人叫穆乔生,是穆秋颖的父亲。

之前,穆乔山带着自己的人,以偷袭的方式,掌控了穆家村,穆乔生以及他的支持者,要么被下毒要么被打伤,连带家眷,全部被关押进了地牢。

虫子扑向穆乔生,将他与他妻子身上的镣铐与封印全部腐蚀,赐予他们自由。

穆乔生看着刘姨身上的衣服,试探性地问道:“您是,主家大人?”

刘姨:“把其他人镣铐解开,想活命的话,以此为圆心,构筑阵形,我来抵御,你们来辅助。

记住,不管外面有村子里的谁跑过来寻求庇护,你但凡敢放进来一个,我就对你们所有人,都撒手不管。”

说完,刘姨纵身一跃,来到地牢最上方,先撑起四道虫墙,然后打开缝隙,将明家疯子一个一个放进来。

穆乔生与妻子解开了其他人镣铐,领着大家伙走出来。

虫墙虽然高大,可他们依旧能看见村子里现在正遭遇着什么,遍地是杀戮,处处是哀嚎。

穆乔生颤斗着闭上眼,流下两行眼泪,然后甩了甩了头,对周围人道:“帮柳家大人护法!”

穆家人并不都是废物,能生出穆秋颖的这对夫妻,所展现出来的道行还让刘姨眼前一亮。

哪怕这对夫妻所带领的这群穆家人,全部带伤且馀毒未解,却还是形成了很是明显的助力。

大概,能在这一时期,不随波逐流,也不想另找其它山头攀附的,仍旧坚持自我与传统的,本就代表着一种底气。

也难怪之前穆乔山得靠偷袭与下毒的方式,才能将他二哥与支持他二哥的人拿下。

刘姨撇了撇嘴,实力确实不错,但实力不错却还能被别人下手成功,也是一种废物。

不过,好就好在他们是穆秋颖的父母。

没站错队,还被保留下来,有助于自家小远对穆秋颖的安排与使用,也更方便小远重新编整这座外门传承。

算了算了,有小远在,我动这脑子干嘛?

刘姨立刻自省,为自己的分心而谶悔,重新集中注意力,虐杀起手头上这个明家疯子,先给他虐清醒,再给他虐得死去活来,最后剥开身体,摘取灵魂,放生大瓢虫。

伴随着她杀得越来越多,外面聚集的明家疯子也越来越多。

渐渐的,刘姨的虫墙呈现出不稳的态势。

刘姨皱眉。

这是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还得庇护着下方这群穆家人。

穆乔生察觉到了刘姨的吃力,催促众人继续加大力气护持,这是一种求生本能,他很怕那位柳家大人把他们视为累赘,抛下不干了。

如今外面已听不到惨叫声,说明整个穆家村现在,应该就只剩下他们了。

刘姨召出一只长着翅膀的小蛇,对它道:“死木头,你那边好了没,快来帮忙!”

小蛇扇动翅膀飞起,不断发出声音:“快来帮忙!快来帮忙!”

还未等小蛇飞远,“轰!”

一道身影冲出,将一片明家疯子掀翻。

秦叔的身影显现。

刘姨马上挥手,将这条小蛇重新收入袖口,对秦叔不满道:“你都完事了?”

“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多好的机会,也不好好享受。”

说着,刘姨抓了抓手,面前被蛊虫包裹着的明家疯子,跟玩具指偶似的,很是应景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秦叔:“可是,我————”

刘姨:“怎么,说你几句你还不服气?”

秦叔:“可是,我面对的是一群畜生。”

刘姨闻言,沉默了一下。

也是,自己在这里折磨人,还能有反馈,挺有意思。

秦力要是在那里折磨雷兽折磨得兴致勃勃,那才叫真的神经病。

“我帮你吧。”

秦叔点头道:“恩。”

“那你可收点力,打断骼膊打断腿就成,别给我捏死了!”

“恩。

“”

秦叔开始收力出拳。

有他在,刘姨这边立刻就没什么压力了,可以专心致志地把以前各种奇思妙想,不断做尝试。

连穆家人,这边也得以轻松,因为没疯子能靠近。

穆乔生带着一部分人继续警戒,让妻子去帮重伤者与中毒者进行处理。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这里。

柳玉梅看了一眼屋顶上玩得兴致丝毫不减的柳婷,又扫了一眼下方给她“轻拿轻放”的秦力,对秦力骂道:“你就惯她吧!”

受到主母训斥的秦叔,一个激灵,拳劲没收住,将一个明家疯子轰得形魂俱灭。

刘姨见状,气鼓鼓地对下方那道比自己还年轻得多的身影喊道:“老太太,家主好不容易让咱们出来玩一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败兴!

哼,你等着,回去后,我就跟家主偷偷告状,让他下次不让你出来了。”

柳玉梅手中的剑,开始旋转。

刘姨吓得缩了缩脖子,小时候自己犯错,都由阿力主动承担,老太太只会拿剑抽阿力,但她在旁边看得也是吓得要死。

但她还是重新鼓起勇气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嘛,柳长老?”

刘姨指尖动了动,面前的明家疯子附和:“啊!啊!”

柳玉梅白了她一眼,却也是被气笑了。

主要是柳婷在这儿玩来玩去,耽搁时间。

柳玉梅对折磨这些疯兽疯人没兴趣,她的目标,是接下来会进入的第二批。

可她又不好意思明说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想玩,只能无奈地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穆乔生跪伏下来,给柳玉梅磕头:“拜见大小姐!”

柳玉梅停步,看向身后的穆乔生。

“我母亲房间里,挂着您的画象,您和画象上的,简直一模一样。”

这种一模一样,绝不是相貌轮廓相似,也不是晚辈,因为连气质神韵都毫无区别,绝对是本人。

柳玉梅:“带我去你母亲的住处。”

“是,大小姐。”

穆乔生起身,走过来带路。

途中,有明家疯子企图靠近时,都被剑气弹开。

柳玉梅也是手下留情,没给它斩了,让他们能继续给阿婷去玩儿。

思虑之下,时间还挺多。

毕竟,以小远在江上展现出的实力,能多坚持一会儿才叫正常。

其实,别看对他们三人而言,这里的雷兽与明家人都跟小猫小狗似的,那是因为他们是手持利刃的成年人。

稍微注意点方法,把这些小猫小狗一个一个打死,确实不难;可要是孩子,就算手持利刃,他们也无法长时间挥舞。

这里的峡谷大界,应该拦不住精通阵法之道与望气诀的小远。

但如果是里面的人,想要尝试开启大界,外面早就预备好的第二批,肯定会以防止动荡外溢为由,将大界给巩固维系,不准其自内部打开。

这帮家伙,为了杀小远,必然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穆雪慈的住处,在穆家祠堂后面,平日里得从祠堂侧门穿过。

柳玉梅直入正门,来到穆家祠堂里。

祠堂里除了供奉着穆家先人牌位外,还供奉着一幅幅柳家龙王画象。

柳玉梅在这里上香拜祭。

秦家一直是独自走江,柳家则需要组建团队。

龙王的故事口口相传,龙王的扈从亦是一代江湖中的传奇。

这座祠堂,是柳家历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柳玉梅的目光,在这里的画象与牌位上一一流连。

可惜,过去的终究会过去。

生在鼎盛时期的人,会天然认为,这一切都是应得的,也必然会持久延续。

只有经历过衰落破碎,才会清醒,这世上压根就不存在什么理所应当。

穆乔生不发一言,站在旁边。

等柳玉梅继续向里走去时,他也马上跟上,帮忙打开自己母亲的卧房门。

穆雪慈的卧房很简朴,里面为数不多的装饰品,柳玉梅都很眼熟,都是曾经自己赠予她的。

“我见到你母亲时,她已经变成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了。”

穆乔生深吸一口气,眼框泛红,将嘴唇咬出血。

虽然一直被关押在地牢里,但外面发生的事,他是知道的,负责看守那里的人,早就将事情告诉他了。

但因为穆乔德没有发话,所以看守者只能把话递送到这儿,却不能将牢房门打开放他们出去。

“大小姐,是我穆家失德,导致家里出了祸害。”

“你这话说得,象是在怪这一切都因为是我柳家失势。”

穆乔生马上跪伏下来:“我绝无此意,请大小姐明鉴!”

“你起来吧,别跪,声音也小点,怪吵的。”

穆乔生站起身,小声道:“造成如今这局面,是我之失,我未能当机立断,也没有————”

“好了好了,别再提这些了,太阳不是鸡叫出来的。”

穆乔生点头称是。

“你母亲,是自杀,她知道她那儿媳妇要杀她。”

穆乔生面露震惊。

“不过,你母亲应该不知道,她的儿子,居然也想让她死。

如果她知道了,应该就不好意思在我家门口自杀了,她脸皮薄,估摸着,会在家里自尽?”

穆乔生:“我————我不知道。”

“你母亲,不是个好家主,我和她,都不是,我们呐,都是被上一代的荣光,给惯坏了的人。

行了,你出去吧,我在这歇一歇。”

穆乔生告退,走出房间,将门闭合,自己站在门口。

一连串的变故发生,身边死去那么多人,他也需要平复一下心绪。

用力眨了眨眼睛,再伸手摸了摸,发现已经干了,无法再流出。

柳玉梅在穆雪慈的床上躺下。

穆雪慈的丈夫姓乔,是赘婿,走得也早。

可这张床上,却放着两个枕头。

柳玉梅记得,年轻时的穆雪慈古板得很,嘴里老是挂着什么主臣之礼,结果自己非要拉着她上床来陪自己睡午觉。

自己是睡着了,可她事后却说,这是她这辈子迄今为止,最大的煎熬,这枕头真不舒服。

自己笑骂她没出息,把枕头拿起,砸向她。

现在在这儿,自己又看见了这个枕头,穆雪慈一直将它收藏到现在。

床板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人,与眼下躺在这儿的自己,完全一样。

柳玉梅缓缓将眼睛闭上。

她觉得,若是应景点,自己这会儿该做一个梦,梦里是自己年轻时,梦里的他们也都还在。

可美梦始终无法成真,一如自己当下这看似年轻的容颜,假的,终究是假的o

就这么睡到,外面终于安静了,没了明家疯子的尖叫,也没了阿婷的笑声。

结束了。

柳玉梅睁开眼。

要开始了。

柳玉梅起身离床,走到房间门口,将门打开。

穆乔生站在边上。

柳玉梅:“这祠堂里还有一道阵法,你带着还剩下的这些人,先躲进这里去吧,外面,还有与邪祟里应外合的邪人。”

“大小姐,我穆家人,无论何时,都应站在柳氏身前。”

柳玉梅看着穆乔生,又想到了此时应该还身处南通的穆秋颖。

那丫头背着自己奶奶的遗体登门时,自己故意没去看她。

但从小远的描述以及小远对那丫头的处置态度里,能看出,丫头的品性底色还是不错的。

孙女是穆雪慈亲自带大的,她以言传身教,给穆家留下了一颗可以继续燃下去的火苗。

“留点种子吧,这听风峡,还得有人继续帮忙看着。”

“是————大小姐。”

离开屋舍,走出祠堂,来到外面。

柳玉梅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身上的沉缅优柔被一扫而空,凌厉的气势,压得穆乔生抬不起头。

回忆小憩结束,该干正事了。

“一直以来,都是壮壮在给奶奶我讲你们在江上的故事。

小远啊,咱们这次换一换。

等奶奶回去后,讲故事给你听!”

地牢顶部。

“哎————呀!”

刘姨伸着懒腰,曲线柔美,神情舒畅。

秦叔:“玩开心了?”

刘姨:“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才刚吃完开席凉菜,热菜还没上呢。”

秦叔:“哦。”

刘姨伸手,捏住秦叔的脸,扯了扯:“嘿,我怎么觉得,你一直都没能兴奋起来呢?”

秦叔:“有么?”

刘姨:“阿力,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对你而言,太弱了,杀起来太容易,所以就觉得没劲?”

秦叔:“还好。”

刘姨指了指四周地上,被大瓢虫打出的一个个地洞。

“如果不是小远及时看破了他们的布局,现在出现在这儿的,就是小远阿璃他们。”

刘姨又指向峡谷外的方向,继续道:“外头,还有一大群人在做着预备,准备彻彻底底地把小远给闷死在这儿。

这象不象他们当年针对你时的翻版?只不过场面上,没你当年遇到的那般大。”

秦叔的面色,渐渐的变得严肃,过去深藏于记忆深处,习惯被埋葬且不去触碰的记忆,逐渐复苏。

刘姨感知着自己身前的男人,呼吸开始加剧。

秦叔的目光开始游离,象是眼前已出现画面,他在避开。

他是走出来了。

但这次,记忆画面中,被不知多少敌人围杀的那个自己,此时此刻,变成了小远的模样。

秦叔的拳头,慢慢攥紧。

可怕的气场,不断下压。

“小远比你聪明,也比你强,但小远没练武,你能杀出来的地方,小远杀不出来。”

刘姨是强撑着胸口发闷,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她觉得还不够,还得继续说下去。

“如果小远真的陨在这儿,阿璃也陨在这儿,那我们这个家,就彻底全毁了。

难道,你还打算,馀生都对着酱油瓶发呆么?”

秦叔猛地抬起头,双眸异化,胸腔里发出沉闷的蛟龙嘶吼。

气场扩散,刘姨身形跟跄后退,最后干脆不抵抗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此时模样的秦力笑了起来。

更远处,正在被组织去祠堂的穆家人,被这突然降临的气势震得全部匍匐在地,不是磕头行礼,而是完全直不起腰,无形的大手按着你的脑袋,把脸往地上去压。

穆乔生眼里全是惊骇:

这难道就是,家中古籍记载中的龙王之威?

穆乔生记得自己小时候,常会缠着母亲给自己讲龙王的故事,反复询问龙王到底有多强大。

母亲说她不知道。

穆乔生说母亲在骗人,母亲明明见过秦公爷。

母亲说,她见秦少爷时,身边往往都站着大小姐,秦少爷不管是在成龙王前还是成龙王后,在大小姐面前,都一直是一个样,她也从未见过秦少爷发怒的样子,所以无法想象。

但跟随着柳家龙王走江的先人记载里,以文本做过这般描述:“当龙王的目光中浮现出怒火时,这世上无人敢与其对视。”

此刻,双手艰难撑地的穆乔生,终于明白,原来不敢对视,是有具体原因的,你连头都抬不起来,还怎么去对视?

可是,为什么秦柳龙王门庭里,还会有龙王存在?

柳玉梅出现在了刘姨身边,伸手抓住刘姨肩膀,助她站起。

秦力蛟眸冰冷,第一次,没有因见到主母而产生任何气场上的任何退却。

柳玉梅看向刘姨:“你跟他提酱油瓶了?”

刘姨:“啊?嗯————吧。

柳玉梅:“你撩拨他做什么?”

刘姨:“我希望他,能把心底积压了那么久的气,趁着这次机会,给彻底散出来。”

柳玉梅:“那你最好得盼望他们,这第二批来的人,足够强,也足够多,要不然,还不够我和阿力抢的。”

话音刚落,可怕的威压就从柳玉梅体内炸开,手中长剑这次不再鸣叫,而是直接脱手,化作流芒,似不容侵犯的霞光,将主人环绕。

当年大婚之日,秦柳两家将聘礼丶嫁妆礼书陈列,向整座江湖展示两座龙王门庭之可怕底蕴。

其中,柳家嫁妆第一位,是空着的。

这是柳家人故意为之,因为柳家人心底,有怨气。

秦家人对此不合礼之举,亦没敢做丝毫置喙,因为他们有点心虚。

这单独空出来的第一位嫁妆,就是柳家大小姐放弃点灯。

在柳家人看来,此举等于是将一代龙王之位拱手赠予秦家。

从秦家人的态度反应上,也丝毫不觉得这是柳家人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此刻的柳玉梅,是年轻时的身体结合年迈的意识,付出巨大的代价,只为了让自己在今日,可以发挥出昔日的巅峰实力。

刚被拉站起来的刘姨,身体再次颤斗,这是被体内的蛊虫带动的。

刘姨看看阿力,再看看老太太,自言自语道:“一个个的,都说我刚刚贪玩。嗬,我就知道,要是不赶紧抓紧时间先好好玩一下过把瘾,接下来我根本就抢不到能玩儿的机会。”

柳玉梅目光看向自己最开始立剑的位置,代表着小远最后身亡的一道道明家人死亡气息,正向上冲出。

“他们,就要上桌了。”

“上菜了,上菜喽!”

谭文彬端着切好的肉片走入道场。

李追远用夹子夹起一摞肉,摊放至滚烫的铜镜上。

“滋啦————滋啦————”

很快,肉就烤好了。

少年马上将肉扫入盘子,递给伙伴们去分的同时,又拿起一盘新肉,继续去烤。

陈曦鸢拿笛子代替风箱吹灶火,林书友拿金锏代替刘姨平时用的大铲子炒菜。

在两位强强联手之下,不仅铁锅炸开,连带着厨房屋顶都轰出一个大窟窿,瓦片“哗啦啦”碎落。

好在,铜镜上仍残留高温,正好可以拿来凑合吃顿烧烤。

谭文彬:“不知道这个点了,老夫人他们吃上饭没有?”

李追远:“应该是也快吃了。”

“奶奶,您再吃点吧。”

年龄最小的孙女,持勺端羹,劝明琴韵再进一点。

在明家,也就小孩子,还能做到正常情况下的柔声细语丶心平气和了,但等正式打好基础,开始修行明家本诀后,这份平和,也将很快离他们远去。

“奶奶饱了,你自己吃吧。”

“可是奶奶,您才吃了这么一点,您现在这么瘦,这哪够?”

明琴韵现在何止是瘦,简直形如干尸,说是皮包骨头都带着点牵强粉饰。

“奶奶得留点肚子,等着吃其它好东西。”

“奶奶,你居然偷偷藏好东西吃,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嗬嗬,虽是奶奶吃的,但这滋味,终究还是落在你们身上去享。”

——

明琴韵示意孙女搀扶着自己躺下,身下有垫靠,明琴韵半侧躺着,对着房门。

如若视线一路顺移至外,可以发现,自明家老祖宗的门口直到宗族堂,一路上,没有任何一个明家人。

宗族堂的老管事,十五年前在值守时偷偷喝酒的事被发现了,这会儿正跪在老祖宗院儿里,请罪。

不断有年轻的宗族堂看守,急匆匆地从堂内跑出,一路跑到这处院子,对老管事进行禀报。

起初,老管事还惊愕于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竟敢擅闯这里来禀报这点公事?

可堂内年轻子弟也很委屈,他们是想按以往那样层层汇报,可奈何就是找不到可汇报的人呐,路上的那些院落,不是闭门就是闭关,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进到这里来汇报,因为族内人命牌碎裂之事,过时未报,得受极为严厉的家规惩处。

他们心里也无比奇怪,这老祖宗的院子,怎么就不设防,就这么让自己等人探头探脑地进来了。

这种诡异的工作环境与氛围,还在继续。

靠在床上的明琴韵,仔细倾听着命牌碎裂的情况。

在她卧房外,一众明家长老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大家都有事做,也都很安静。

第一块命牌碎裂的消息传来时,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这说明,开始了。

负责点火的,是令家。

故而对何时开头,是否能成功把这头开启,明家人心里,也没底。

毕竟,哪怕是双方高层交流时,走的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调调。

当第一次出现,很多块命牌一起碎裂的消息时,卧房里的明琴韵,露出了笑容,吩咐孙女把碗端起来,她要再进一些。

客厅里的一众明家长老们,亦是面露笑容,有的还忍不住,互相拱了拱手,这架势,看起来象是在过年。

头开成功了,眼下开始步入正轨。

接下来,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明琴韵就着这一轮轮进院的汇报,连吃了好几大口羹。

还馀下小半碗,她从孙女手中接过,端在手里,只看,不吃。

孙女难受得蜷缩在床下,这处环境里,充斥着不断提升的精神压抑,让她无比痛苦,濒死感浓郁清淅。

客厅内的一众明家长老们,也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终于,宗族堂内一位年轻子弟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向罚跪的老管事,汇报出了最大的一笔命牌碎裂数目。

“嗬嗬嗬嗬!”

明琴韵仰头,张开嘴,将碗里的羹全部倒入嘴里。

客厅内,有长老将手里的茶杯捏成粉末,有将手中的书点燃,有将一把胡须拔出————

七长老:“我最近准备给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说一门亲事。”

诸长老马上起身,无比热情道:“恭喜恭喜!”

“哈哈,可喜可贺!”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好事啊!”

“一扫我明家郁结之氛,我明家,不绝!”

“何止不绝,当兴,当兴呐!”

“设宴,摆酒,先提前好好庆贺一番!”

“对对对,同去,同去!”

“你为何不去?”

“爷爷,我为何要去?”

“除魔卫道。”

“那种层次的邪祟,需要层层往下吩咐,特意让我去解决么?而且,距离那处峡谷,还这般近。”

令慕阳看着站在下方的孙子令五行,摇了摇头:“你让爷爷我,很失望。”

令五行:“爷爷,是他的背影挡在我面前,我看不见希望了。”

令慕阳:“既见高山,当心喜之,你现在,连攀峰的勇气都没了么?”

令五行:“爷爷,如果有的选,孙子我真的宁愿去攀高峰,而不是您帮我,把峰给削————”

“放肆!”

“噗!”

令五行口吐大口鲜血,身形倒飞,撞在了墙上,落地后,不敢起身,改为跪姿。

令慕阳:“再高的山,若是经不住风吹雨打丶电闪雷鸣,那也是因为那座山本身,不够结实,命中当缺。”

令五行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虽然事先毫不知情,可他现在大概能猜出,自己家里人,到底在做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当初他们就曾做过一次。

“家主。”

石门外传来声音。

令慕阳挥手,打开石门:“何事?”

“明家送来讣告,说明家最近家里燃起瘟疫,今日一连病故了很多人,好在,现在已经控制好转了,只是,最后一批病故的人数,最多。”

令慕阳挥了挥手:“照老规矩,派人携奠礼丶登门慰问。

“是,家主。”

“轰隆隆!”

石门关闭。

令慕阳看向自己的孙子,道:“山塌了,你现在不用翻,可以走过去了。”

令五行目露惊愕,他的脸上情绪变化十分复杂,一会儿不敢置信,一会儿痛心惋惜,一会儿惊喜交加————

到最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象是不知道该以何表情何心境自处,身形跟跄间,显得无比失魂落魄。

令慕阳:“五行,别让爷爷失望。”

“姓李的,你可别让哥哥我失望。”

赵毅重重地嘬了口烟斗,没过肺,吐出浓浓的烟雾。

下方瀑布池子里,陈靖还在奋力挣扎,但他被下方的阵法压制着,根本无法脱离瀑潭范围,只能一边嚎叫一边将体内杂乱的妖气外泄横扫。

借着烟雾遮掩,赵毅的目光瞥向远处山林。

他知道,那里肯定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

看自己是否会给姓李的通风报信,看自己究竟是何种等待反应。

“姓李的啊,我都把你卖得那么彻底了,你光是从他们对你了解如此深入细腻,也该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吧?

他妈的,你可千万别健力宝喝多了给自己喝醉了,稀里糊涂地真去了啊。

老子还等着靠这次他们的失败,好彻底洗白自己,真正获得他们信任,以后好继续换波更大的呢。

姓李的,你要真死了,对得起我这么一位优秀内奸么?”

明家的讣告,送去了很多家。

收到讣告的人,有的窃喜,有的矜持,有的放声大笑,有的唏嘘长叹。

还有的————

陶竹明拿着讣告走进湖心亭,递给自己的爷爷。

他在认真观察着自己爷爷的反应。

——

陶云鹤接过这讣告,看了看上面这一连串的名字,又扭头看了看特意把这讣告拿给自己的孙子。

老爷子放下讣告,伸手摸了摸陶竹明的额头:“你这孙子发烧了?”

“爷爷,这是明家刚刚发来的。”

“你管他明家闹不闹瘟疫呢?这玩意儿,你交给下面人照旧例走个人情往来就是了,用得着特意拿给你爷爷我看?

难道我是认得这上面一连串姓明的名字————”

陶云鹤皱了皱眉,把上面的名字又看了一遍,对陶竹明道:“竹明,你的担心不无道理。”

“恩?”

“把这讣告拿给你三叔去看,说不定咱家安排在明家的内应名字就在里头,让你三叔去梳理一下,要真在里头,就是明家在借此方式对我们发出警告了。

这种重病的老虎,没必要第一个去招惹。”

“内奸?”

“是内应,各门各户间,难免有些兴致相投的朋友,也有些心怀怨怼之人,彼此多做些交流,也不算太过分吧?”

“好,我拿去给三叔看。”

陶竹明接过讣告,转身向外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后,陶竹明忽然举起方印,通过方印反射,查看身后湖心亭内爷爷的神情。

结果,他看见自己的爷爷,在抠鼻屎,还将抠完的小拇指,在石桌边缘刮了刮。

陶云鹤察觉到陶竹明那边的异样,扭过头,对着他竖起小拇指:“怎么,你要尝尝?”

“轰!轰!轰!”

峡谷大界,正在被从外部开启。

柳玉梅才刚发出信号没多久,他们也才正式动手没多久,可这大界,却已出现明显松动。

这说明,外面有很多阵法造诣非常高的阵法师,要不然,断不可能如此高效率。

这时,大界天幕上,出现了一片片羽毛,先是洋洋洒洒,最后象是下起了鹅毛大雪,复盖住了广阔一大块。

因这些羽毛的出现,使得大界被撬开的速度,进一步加速。

秦叔抬头。

这些羽毛,他见过。

当年在江上,由这羽毛幻化出来的大阵,曾一次次压缩自己的腾挪,让自己不得不承压而战。

这么多年,这羽毛,比当初数量更多,也更大了。

刘姨眸子泛着寒光,很多仇人,秦叔自己当时没在意的,她都通过分析观察秦叔身上的伤势,记下来了,至于秦叔本人都记得的仇人,她又怎么可能忘?

柳玉梅:“阿力,记住,待会儿要率先对最擅长使用阵法的邪修出手,不能让他将大界彻底翻转,要是让这里的邪祟外溢,将荼毒苍生。”

秦力点了点头。

柳玉梅手中的剑,不断指向秦力。

秦力身上的势,一层一层地被叠起。

等接下来动手时,秦力无需再蓄势,一开始就是气势叠满的巅峰状态。

三人身后,有一头被风水气象困住的雷兽在无能狂怒,还有一个被虫子钻入眉心的明家人在痛苦地打滚。

大界之外的绵延山坡上,站着很多人。

一中年男子,正对着前方不住挥舞鹅毛扇,好让这鹅毛大雪,下得再大一些。

令家人发出号召,说此处峡谷内,发生了动乱,召集附近的江湖人士共同控制处理,以免灾祸外溢。

欧青峰正好被宗门派到这附近采茶。

这本该是宗门内杂役弟子干的活儿,却被派给了他如今这位宗门内的长老,而且,将这采茶份额目录亲手交给自己的,还是自己的师叔。

他没拒绝,来采茶了。

份额很大,他一连采了好几天,都没采完,然后,等来了这份号召。

负责看管茶园的小管事,为了能给自个儿谋求一个表现,将茶园里所有人都组织起来,赶来帮忙助阵。

小管事不知道欧青峰的身份,反正能被派到这儿当采茶劳役的,在杂役弟子里也算是混得最差的那一类,也不用去细究什么身份,所以,小管事也对欧青峰下达了命令,顺带还埋怨了句怎么这次派给自己的杂役,年纪都这么大,干活儿磨叽就算了,可别害的自己连这表现机会都抢不到。

当即,一股熟悉的感觉,袭遍欧青峰全身,虽然环境不同丶规则不同,可这种特殊的质感,却似曾相识。

他立刻联想到了过去,又马上结合到了当下,因为过去那位与当下如今江湖上风头最盛的那一位,出自同一门庭。

欧青峰嘴角露出了笑意。

当年阻你走江还不够,今日还要再阻你晚辈,你家背后纵有两座龙王门庭又如何,有这大半个江湖压着,就休想再翻身!

小小的茶园管事根本就对“动乱”这词没概念,还以为是要围捕哪个小妖兽小邪祟,结果来到这里,看到这漫山遍野的大阵仗,直接发懵了。

此地,身着明家与令家服饰的人最多,几乎占到九成。

当明家那里的阵法师,开始着手破界时,令家那边的阵法师也迅速跟上。

欧青峰知道,这是收到动手信号了。

瞧这架势,应该是里面的事已经解决了,要不然断不会表现得如此放松。

山野中,不断有阵法师出手相助,且普遍阵法水平不俗。

欧青峰留意到,这些阵法师往往都被一伙人围在中间,不仅阵法师年轻,围着阵法师的人里,也至少有半数是年轻的。

并且,这一伙伙人,普遍都站在毗邻大界分割线外的位置,仿佛已迫不及待,只要大界稍微开条缝隙,他们就会立刻冲进去,镇压动乱。

除了一伙伙的外,还有些三三两两的,或者干脆是一人的,在看见阵法师们相继出手后,也都从中后方的位置向前走。

象是赛跑比赛即将开始,大家都来到起跑线前,各就各位。

而且,这帮人虽然不是穿着明家就是令家的衣服,可从身上背负的兵器以及流转而出的气息就能轻松判断出,他们根本就不是这两家的人。

欧青峰内心一阵追忆,在这些人身上,他好似看见了自己的青春。

也罢,我也来帮帮你们吧。

当欧青峰掏出鹅毛扇,扇出鹅毛大雪时,其实他身上并未流露出特殊之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觉得热在扇风。

但仍有一道道目光,在见到这鹅毛大雪后,就开始有意识地搜寻,甚至,已经有人看向了自己。

这不是察觉出来的,而是认模样认出来的。

有些人易容了,有些人还是老样子。

欧青峰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自己不仅在这里重温了青春,还见到了不少曾经站在自己青春里的人。

这也算,另一种有始有终了吧?

在外面一众阵法师齐心合力之下,大界不再严密,它的边角处,出现了一道道裂口。

“除魔卫道,就在今日!”

“庇护苍生,义不容辞!”

“吾辈正道,舍身取义!”

裂口一出现,就有一批人,以个体或团队的形式,散乱无章地快速冲入。

后方,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和欧青峰一样,都陷入了回忆,对此也都表示理解。

假使当年,也就是当年那位重伤垂危之下逃出去了,要是他被彻底留下来,怕是为了他的尸体归属,众人也得爆发一轮新争斗。

其实,他们这些人中,拥有顶尖背景的是少数,当年之所以参加那一场围猎,一是因为个人或自家传承被允诺了足够大的好处,二是————对于出身不是那么好的他们而言,能亲手让一代江上天骄折戟,让一座龙王门庭进一步垮塌陷入泥沼,这件事本身,就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慰借与快感。

欧青峰摇了摇头,从自己鹅毛扇里摘下一根羽毛,捏了捏,让其化作蓝色火焰燃烧,飘然成灰。

到底是年轻气盛,有你家前辈例子在前,你居然还敢如此高调。

问罪江湖是么?那你就且看着,这座江湖,问你要命!

正在欧青峰沉浸在这种让自己很舒服的情绪氛围里时,忽然间,象是被关灯了一般————

天,黑了!

可这正是午后,户外山野,艳阳高照,哪里来的灯可以关?

欧青峰将扇面覆于面上,通过羽毛间的缝隙,抬头向上看。

他愣住了,神情陷入凝滞。

就在这头顶上方,他看见了日月轮替丶斗转星移。

这是有人,以磅礴强横到难以想象的风水之力,硬生生地将这一片局域倾刻笼罩,才破旧界,又立新界。

而且,无比霸道地,对着这漫山遍野,如此多的人出手,更是不将这两座龙王门庭的人放在眼里。

不,这不可能是那小子,就算他是两家龙王门庭的家主,也不可能在小小年纪,就能拥有这番气象手笔。

这到底是哪家老祖宗在里头?

欧青峰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心里清楚,大部分家族门派的老祖宗,也没能力做到这种程度。

事情有变,得撤!

欧青峰再次扬起鹅毛扇,但这次,他是打算查找破口离开。

就在他刚要转身时,一股杀机,清淅无误地锁定住了自己,直白裸露,毫不遮掩!

欧青峰内心警兆升腾,偏偏这种感觉,竟也是似曾相识。

他想到了那一日,那位在下方被围攻时,好几次在战斗间隙,将目光投向自己。

是你!

欧青峰张开嘴,他现在很想对那龙王令与龙王明家的人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这到底是在搞谁!

不是按心照不宣的默契搞人家小的么,怎么网住的是家里大的?

大界内。

柳玉梅手里的剑,已经不在手中,而是去了天上。

是她,将这灯,给关了。

因为天黑看不见,就容易造成谁都不想发生的误会。

柳玉梅开口道:“先伪装龙王令与龙王明,污毁龙王门庭清誉:再毁我听风峡丶戕我家臣,制造动乱;如今又欲将动乱外溢,为祸人间。

此等骇人行径,实乃十恶不赦之邪修,当诛!”

秦叔身形离地,向外投射而出,他要先去杀会阵法的邪修,因为他们有可能破开主母布下的结界造成逃脱,最先要杀的,就是那鹅毛大雪。

柳玉梅缓步前行,她步伐很慢,可身形似鬼魅闪铄,并且不再只局限一处,而是在多处局域同时出现。

最先冲进来,散播而入的,她知道是什么人。

这帮人,都是有背景有势力,所以才能提前得到消息,特意赶到这儿,妄图吃自家小远“骸骨”的。

一伙人,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冲刺。

“快找,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必须要找到,他身具两座龙王门庭传承,那位老夫人必然在他点灯前分割出可怕底蕴,这才能让他在江上凌驾于众人之上!”

年轻男子命令刚下达完,就看见自己冲在最前面,凭强悍体魄为团队开路的手下,身首异处。

这简单柔顺得,仿佛自己这个手下,是纸糊的。

“有危险,停下,防御!”

年轻男子停了下来,他馀下的两个手下,却没听命令,都在继续向前跑,一个跑着跑着,自己和自己散开,裂成了两半;一个跑着跑着,自己把自己抛下,下半身还在往前跑,上半身脱落在地。

“你到底是谁!”

走江以来,他所遭遇的所有邪祟加起来,都无法给他造成眼下这种恐惧感。

他看见了,看见了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很年轻,很美,美得让人心悸。

她不是邪祟,她是人!

“我是————”

自我介绍才刚开口,年轻男子就看见一团血花迸溅,他低下头,看见是自己的心脏,崩开了。

以心脏为起始点,这种崩裂还在继续,如同自己是用线头缠绕起来的,现在线头正在快速被拆解。

很快,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灵魂,全都被剥离得干干净净。

柳玉梅:“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这种方式,那我就以相同的方式,回敬你们。

1

欧青峰通过鹅毛扇缝隙,让自己的视线更为精准清淅,他想提前预判到那位究竟要从哪个方向过来,他好提前转移。

他成功,他预判到了,可同时,他也看到那个人了。

那人在前进,走的是直线,凡是挡在其身前,被其触碰到的人,全都在瞬间化作血雾,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

因其速度太快,大部分人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有小部分人能察觉到,但都下意识地避离,无人愿意去主动阻挡。

这与当年时不一样,当年有人组织丶有人牵头丶有人布置更有人亲自压阵,当年的欧青峰,身前有茫茫多的人,他只需从容地不断操控阵法。

可这次,无人来为他这个阵法师护法。

欧青峰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吐在鹅毛扇上,扇面向下一压。

刹那间,他与那位之间,大雪满地。

可当那位踏入这片白色局域时,欧青峰手里的鹅毛扇整个燃起。

自己布下的大阵,不仅无法镇压住对方,甚至连阻挡都无法做到。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秦力来到了欧青峰面前。

当一个阵法师,被一个武夫近距离贴脸丶几乎面对面时,结局就是注定的。

秦力伸手,抓住了欧青峰的脖子,将他提起。

欧青峰身上一件件器物符咒全部发动,再又全部被气浪绞为斎粉。

“你————你不是走江失败了么————你不是失败了么————”

秦力手指发力。

“砰!”

欧青峰整个人化作一团血雾。

秦力点了点头,他是走江失败了,以为自己输了一切,但当小远出现后,他忽然发现————

“我是失败了,但我现在,败得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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