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指名道姓,邀请你去参加谢老的寿宴!”
电话那头,祁胜利的声音刻意压低。
祁同炜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但很快,深邃的眸子里就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他并没有太过惊讶,身体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爸,我大概明白了。”
“哦?”祁胜利似乎对儿子的反应有些意外,停顿了一秒,“明白什么了?”
“前几天,谢家那位在《日报》上发了一篇文章。”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以他低调的性格,怎么会突然这么高调?这么急于推出自己?”
“打擂台吗?我觉得他不是如此莽撞之人。”
祁同炜对着话筒,声音冷静而透彻。
“谢老爷子身体恐怕是到了强弩之末了吧?谢家和谢长树这是急了。”
“谢长树这是在借着老爷子最后馀威,集成谢家人脉资源,确立他第三代内核的地位。”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祁胜利发出了一声充满赞赏的感叹,语气中属于军人的硬邦邦寒意消散不少。
“小炜!看来这几年在基层没白混,政治嗅觉比我想象的还要伶敏!”
“你猜得没错,谢老今年以来身体大不如前,几乎一大半时间在医院度过,这次九十整寿,名义上是祝寿,实际上是谢家为了长孙铺路的英雄会。”
说到这里,祁胜利语气一转,带着几分考教的意味:“既然你看透了,那你觉得,谢家为什么要特意给你发请帖?甚至谢长树亲自在请帖上添了你的名字?”
祁同炜看着窗外逐渐沉下来的夜色,眼神中闪过一丝桀骜。
“还能因为什么?王见王呗。”
“我是谢长树绕不开的对手,虽然不在京城混,但最近这几个月异军突起,他把我叫过去,无非是想见一见,做个心里有数。”
“如果我不去,不知情的旁人就会觉得我怕他,怕被他比下去。”
“所以,无论我去与不去,他谢长树都不吃亏。”
“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笑罢,祁胜利声音恢复了严肃:“小炜,原本我是不想让你掺和这种烂事。你爷爷也不喜欢小孩子过家家式的争斗。在老爷子眼里,谢老是当年的老战友,是一个战壕里滚过的兄弟。虽然后来一个在军一个在政,交集不多,但当年的情谊还在。”
“老爷子说了,这次去,只为祝寿,不谈其他。”
“但是!”祁胜利话锋一转,语气森然,
“既然谢家那个小辈主动亮了剑,请帖特意写了你的名字,你要是不去,岂不是显得祁家怕了?”
祁同炜神色一正,沉声道:“爸,您放心。谢长树既然盛意拳拳,我要是不去那就是不给面子。我也想去看看,这位同样隐藏了十多年的谢家麒麟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况且,替爷爷去给老战友祝寿,也是我这个后辈的本分。”
“好!”
祁胜利应了一声。
“回来之前打个电话,我让人去接你!挂了!”
“嘟嘟嘟——”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祁同炜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这个老爹,那怕身居高位,还是当兵时那个雷厉风行的脾气。
他放下电话,拿起桌上日报,看着整整一版的《苗寨上的冲锋号——记,我在边西省定西县带领全县脱贫攻坚实录》。
“谢长树……”
祁同炜喃喃自语,随手拿起铅笔,在那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力透纸背。
“希望你别让我太失望。”
……
处理完这桩突如其来的京城邀约,祁同炜收敛心神,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沙河镇这一亩三分地上。
毕竟,风云再大,也得先把脚下的路走稳。
这一天,他刚从石头沟回来,办公室门被人十分急促地敲响。
“进!”
门被推开,副书记金子轩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窜了进来。
进门后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反手柄门关死,仿佛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他。
“老金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祁同炜点燃了一支烟,神色淡然。
金子轩几步冲到办公桌前,那张平日里圆滑世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还有极度不真实感。
他压低声音:“书记!”
“李达康判了!”
祁同炜眉头一紧,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李达康判了是什么大新闻吗?
搞出这么大的烂摊子,被处理是板上钉钉的事。
“判了?”祁同炜随口问道,“怎么判的?双开是肯定的,判二缓三,还是判三缓四?”
按照官场的潜规则,李达康这种情况属于“好心办坏事”。
没有贪污受贿一分钱,纯粹是为了政绩导致的决策失误。
再加之他当了赵立春十多年的秘书,看在赵立春的面子上,通常处理方式就是【政治死刑,肉体保留】。
判个缓刑,回家当平头老百姓,基本不可能超出这个范畴。
难不成赵立春发力了?
比缓刑还请轻?
不能够啊!
以自己对赵立春的了解,不可能干这种没脑子的事。
然而。
金子轩却猛地摇了摇头,吞了一口唾沫,伸出四根手指,在祁同炜面晃了晃。
“不是缓刑!书记,根本不是缓刑!”
“是实刑!有期徒刑四年!当庭收监,直接送去洪山监狱!”
“啥?!”
这一次,祁同炜是真的惊了。
“四年实刑?你确定没听错?李达康不是没有查出经济问题吗?”
“千真万确!确实也没有经济问题,判决书都下来了!”
金子轩惊讶的直拍大腿。
“就是因为没有经济问题,才判得让人惊心!”
他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极低,象是生怕被别人听去。
“书记,我听小道消息说,本来法院那边也是拟定判缓刑的,毕竟李达康是那位的人。”
他指了指天花板,暗示赵立春。
“但是!”
金子轩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最后时刻,是那位亲自打的电话!直接打到高院一把手!”
“那位说,正因为李达康是他的人,是他带出来的兵,所以更不能开这个后门!”
“说李达康虽然没有经济问题,但为了所谓的政绩,盲目决策,独断专行,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巨额损失!这种清官之害,甚于贪官!”
“必须严惩!必须要用李达康的人头,来警醒全汉东的官员!谁要是再敢拿国家的钱去博政绩,李达康就是下场!”
听完这番话,祁同炜陷入沉思。
显然,赵立春的反应超出了自己的预判?
难不成赵立春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因为这个原因进行切割?
同时向自己示好?
不得不说,他猜的还真对。
不过只对了一半。
李达康之所以被重判,还真是因为他祁家太子爷的身份,赵立春进行的切割。
没猜对的一半是,赵立春已经搭上了谢家,算是成了自己的对立一方。
之所以还是判了四年,只能怪谢长树的电话打晚了半小时。
赵立春身为常务副省长,总不能前脚刚给法院打了电话,明示重判,后脚再打个电话说自己后悔了,要保李达康不是?
只能说达康书记的运气不好。
“书记,您说这也太吓人了。”金子轩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听说宣判的时候,李达康整个人都瘫了,嘴里一直念叨着我要见老领导,结果直接被法警给架走了。”
“他这秘书当的,还不如不当,当出仇来了!”
【年底了,里里外外事情太多,有两位大大打赏大神认证,实在没时间码字,只能元旦假期补上,先欠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