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质疑声四起。
大家都是办案多年的老手，谁也没见过这种“嫌疑人送货上门”的奇葩事。
李冬东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理智告诉他，这事儿太离谱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他想到了祁同炜的背景，省长朱忆征、公安部的大佬……
无论那一个都不是自己小骼膊小腿能抵抗住的。
如果不去，祁同炜真把人抓到了，自己这就是贻误战机，是严重的政治错误。
如果去了，哪怕白跑一趟，顶多就是浪费点经费。
两害相权取其轻。
“都闭嘴！”
李冬东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狠辣。
“在这里瞎猜什么？！服从命令是天职！”
“祁组长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把握！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咱们也不能放过！”
“这是政治任务！关系到五亿八千万的民脂民膏！”
“马上订机票！联系粤省公安厅！准备手续！哪怕是爬，明天中午之前，咱们也得爬到深城！”
“谁敢掉链子，我撤谁的职！行动！”
……
第二天，傍晚。
深城，罗湖。
一辆挂着两地牌照的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出关口，融入了深城那躁动的车流之中。
车厢内，义安叔父付海楼穿着一身红色唐装，手里依旧转着那对标志性的铁胆。
坐在他旁边的，正是让汉东省无数官员恨得牙痒痒、让李达康夜不能寐的诈骗案幕后黑手——文爷，文仲舒。
此时的文仲舒，也是一身唐装，精神矍铄。
通过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高楼大厦，眼中满是感慨，更藏着深深的贪婪。
“啧啧啧，付爷，这深城的发展真是快啊。”
文仲舒感叹道：“现在这地皮，可是寸土寸金。咱们这次要搞的那个度假村项目，位置怎么样？”
付海楼闻言，神秘一笑，拍了拍文仲舒的大腿：
“放心吧，阿文。位置绝佳！背山面海，风水宝地！”
“那个老板也是实在人，只要你能帮他把银行的贷款骗出来，两千万的跑腿费，一分不少，当场现金结清！”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栋位于罗湖闹市区的独栋酒楼前。
这是一家装修极为奢华的潮汕酒楼，金碧辉煌的招牌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然而，奇怪的是，如此豪华的酒楼，门口竟然没有一辆车，大堂里更是空空荡荡，只有两排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的彪形大汉笔直地站着。
安静。
太安静了。
这种反常的安静，让做了一辈子骗子，警觉性极高的文仲舒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拉住正要往里走的付海楼，眼神有些闪铄。
“付爷……这酒楼怎么这么冷清？新开的？没生意？”
付海楼回头，看着文仲舒那一脸疑神疑鬼的样子，不但没有慌张，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把搂住文仲舒的肩膀，语气中带着眩耀。
“阿文！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你怕个什么劲？这酒楼是我们义安的产业！今天为了给你玉面狐狸接风洗尘，也为了谈那几十亿的大项目。”
“我特意让人清场了！今晚，这栋楼，只接待咱兄弟！”
“怎么样？这面子给得够不够？”
一听这话，文仲舒愣了一下，随即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心中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虚荣与满足。
“付爷，您这也太客气了！走走走！咱们上去喝茶！我都等不及要见那个大老板了！”
……
三楼，至尊包厢。
这里的装修更是极尽奢华，巨大的红木圆桌足以坐下二十人，墙上挂着名家字画，角落里点着昂贵的沉香。
付海楼看了一眼时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阿文，今天为了这单大生意，我还特意给你叫了个熟人过来。”
“熟人？”
文仲舒一愣，放下茶杯：“我在深城哪有熟人？”
“你见了就知道了。”
付海楼神秘一笑，也不解释。
就在这时，包厢的大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花衬衫、大金链子，满脸横肉，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市井无赖气息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中年手里提着个鳄鱼皮包，走路摇摇晃晃，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文仲舒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待看清来人的长相后，老眼瞬间瞪大，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道几？！你怎么来了？！”
文仲舒脱口而出，语气中满是震惊和责备。
眼前这个满脸油光、一副地痞流氓相的男人，正是他的徒弟陈道几！
中年这副尊容若是让林城干部、或者李达康看到，绝对会惊掉下巴，打死都不敢认！
在林城时，陈道几永远是一副金丝眼镜、西装毕挺、文质彬彬的儒商模样，满口“产业报国”、“百年大计”。
可实际上，那都是文仲舒亲手给他设计的形象，连那张脸都是经过精密的易容化妆的！
而现在这个满身江湖气、一脸横肉的样子，才是陈道几的本来面目！
这也是为什么通辑令发遍了全国，陈道几却无人见过。
因为警察抓的是那个儒商，而不是这个流氓！
“师父，您也来了？”
陈道几下意识看向付海楼，心中有些不满，说好的自己单独做局，怎么给这个老家伙弄来！
“胡闹！”
文爷厉声喝道：“我不是让你在大马避风头吗？谁让你回来的？”
他之所以敢大摇大摆跟付海楼回内地，来深城，还不是因为徒弟人在国外，内地公安怎么也不会联系到自己。
如今，徒弟出现在面前，那就是有一定暴露的风险。
作为老千，是绝对不会把自己放在危险之上。
陈道几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脖子，求助似的看向付海楼。
付海楼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开始打圆场、
“阿文，别激动嘛，道几是我让他飞过来的。”
“你想啊，咱们那个几十亿的大项目，又要搞抵押，又要搞担保，总得有个法人代表去签字背锅吧？咱们老哥俩一把年纪了，也不能露面不是？”
“道几年纪不大，正好适合干这个，所以我背着你给叫来了。”
听完这番解释，文爷脸上的怒容这才消散。
姜还是老的辣啊！
付海楼这是把所有的退路都想好了，连背锅侠都找来了。
而且确实，徒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行吧。”
文爷瞪了徒弟一眼，冷声道：“既然是付爷的安排，那你就听他的，不过这次的钱没你的份，哼！”
陈道几连忙点头，有些责怪的看向付海楼，没有钱折腾他来干嘛？
付海楼趁机给他使个眼色，示意安心，钱肯定不会少。
这下陈道几放下心来，毕竟义安的付爷在江湖有一号，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包厢里气氛变得缓和起来。
文爷端起茶杯，心中盘算怎么赶紧做局，赶紧回港岛，虽然徒弟这模样大陆公安一时半会认不出来。
可人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不在险地久待是老千的宗旨。
“付爷，是不是该请那个大老板出来了？”
付海楼看了一眼手表，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急什么？大老板已经在门口了。”
话音刚落。
“吱呀——”
一声轻响。
包厚重的红木大门再次被缓缓推开。
文爷师徒同时转头看去，脸上挂着骗子特有的迷惑性笑容。
然而。
当看清走进来的人时，陈道几还没如何，可文爷却面色大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