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他的职业,不妨从他职业上入手,或许他会乖乖的自己送上门去呢?这也说不准,对吧?!”
一言惊醒梦中人!
付海楼浑身一震,浑浊的老眼中瞬间爆发出精光。
他是谁?
他当年可是军统的特务!
后来是社团的白纸扇!
玩弄人心、设局下套,那也是他的老本行!
只不过这些年当了大佬,习惯了用暴力解决问题,脑子有些生锈了。
现在被祁同炜这么一点拨,他瞬间融会贯通!
“祁sir,多亏您的提醒,老朽懂了!”
付海楼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老狐狸般的奸笑。
“放心交给我就好,您安心在深城等着就好。”
看着瞬间进入状态的付海楼,祁同炜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且也很上道,没有说出具体怎么操作,完全把自己摘了出去,不愧是曾经的军统特务,社团的白纸扇。
“付老先生,那就拜托您了!
说着,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神色从容。
“祁sir放心!三天之内,如果不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我付海楼提头来见!”
祁同炜笑着伸出手:“那就麻烦付老先生和义安的弟兄们了。”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一只手年轻有力,代表着不可抗拒的国家意志。
一只手苍老干枯,代表着港岛臣服的江湖势力。
“办完这件事,您可以顺便去京城。”
祁同炜笑着承诺道。
皇帝不差饿兵,用了人必须给点甜头。
去京城朝圣六哥,显然是对付海楼莫大的赏赐。
听到这个终极奖赏,付海楼激动得满面红光,握着祁同炜的手都在颤抖,眼泪差点又下来了。
“谢谢祁sir!谢谢祁sir成全!”
离开阿姐茶楼。
黑色商务车再次启动,驶离了油麻地,向着半岛酒店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林晓晓和赵阳依然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
他们坐在后座,大眼瞪小眼,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组长”
林晓晓二十郎当岁,率先忍不住打破沉默,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那老头真能行吗?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你俩最后说的云里雾里的,到底说的啥?”
祁同炜靠在座椅上,笑道。
“放心吧。”
“有些事,恶人自有恶人磨。”
“咱们是公安,要讲规矩,要讲流程。但对付文仲舒这种老流氓,付海楼比我们有办法一万倍。”
“至于想怎么做?我也不清楚!”
说到这,祁同炜停了下来,显然不打算过多解释。
“行了,别想案子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好不容易来一趟港岛,不能白来不是?给你们俩几个小时假。”
“安东,把车开到海港城。”
“赵队,林警官,你们去逛逛街,买点内陆没有的,稀缺的,给家里老人孩子带点礼物。这边的化妆品和金饰比内地便宜不少。”
“这这合适吗组长?”
林晓晓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已经亮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
祁同炜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下午四点,咱们准时在口岸集合,过关回深城。”
港岛,粉岭,和合石公共坟场。
这里远离了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火,也没有中环那种让人窒息的金钱味道。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皆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墓碑,像是一排排沉默的琴键,在海风的吹拂下,弹奏着关于死亡与遗忘的乐章。
天空有些阴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几只乌鸦落在枯树枝头,发出嘶哑的啼鸣,平添了几分萧瑟。
与赵阳、林晓晓分开后,祁同炜并没有回半岛酒店,而是带着魏晓勇和安东,驱车来到了这个被称为“穷人终点站”的地方。
按照资料上的指引,祁同炜手里拿着一张简陋的方位图,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冢间穿行。
这里的路并不好走,泥泞且湿滑,但他脚步却异常沉稳。
终于,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编号。
这是一座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墓。
没有照片,没有护栏,甚至连水泥台基都裂开了缝。
只有一块灰扑扑的石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上面刻着几个已经有些模糊的红字。
“显考陈公明浩之墓”。
碑文上的红漆剥落了大半,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
显然,自下葬那一刻起,这就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孤坟。
祁同炜静静地站在墓前,目光凝视着那几个字,久久无语。
这就是陈明浩。
那个在爷爷祁振邦少年时期的挚友。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黄埔一期生。
那个曾经风光无限,中央军少将师长。
最后,就剩下了这一抔无人祭扫的黄土。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消散在海风中。
祁同炜脱下风衣,随手递给身后的魏晓勇,然后挽起袖子,蹲下身,开始徒手拔除墓碑周围那些顽固的杂草。
“祁少,这种粗活让我来。”
安东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接手。
祁同炜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不用,我自己来。”
他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擦拭一段尘封的历史。
对于陈明浩,祁同炜感情是复杂的。
这个人对祁家,对他,对祁振邦,有着特殊的意义。
当年在祁家村,如果不是陈明浩的激将法,如果不是自己的灵魂拷问,爷爷祁振邦未必能下定决心走出大山,去报考那个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黄埔军校。
从这个角度说,陈明浩某种意义是爷爷的引路人。
当然,爷爷也确实做到了仁至义尽,对得起这个引路人。
陈明浩军事素质平庸,体能更差,在黄埔是爷爷一次次帮助,才让他勉强毕业。
毕业后不久,更是靠着爷爷的军功和提携,陈明浩才能在乱世中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挂上了少校军衔,这才当时的黄埔一期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在那个决定民族命运的十字路口。
去上海前夕,爷爷曾苦口婆心地劝他:明浩,跟我走吧。那边才是国家的希望,才是我们要找的救国之路。
后来在山城,爷爷又准备拉他一把,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可惜,陈明浩都拒绝了。
因为贪念,因为放不下高官厚禄,更因为看不清历史大势。
选择留在腐朽的阵营,最终随着那艘破船一起沉没,流落港岛,从将军沦为酒鬼,最后凄凉离世。
“如果你当年跟爷爷走了”
祁同炜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手指抚摸着那冰冷的石刻,低声喃喃自语。
“凭着黄埔一期的资历,凭着爷爷的提携和帮助。哪怕你再平庸,只要站对位置,搞搞后勤,做做统战,到了五五年,怎么着也得是个上将吧?”
“那时候,你陈家在大陆,也是显赫的红色家族,子孙满堂,受人敬仰。你的名字会写在功勋簿上,而不是刻在这块破石头上。”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