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有亲眼所见,但一艘外国货轮运来数十万吨粮食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港口。
听闻此事的人们,无不心头震动,激动难抑。
眼下正是粮食短缺、人人腹中空空的艰难时期,“吃饭”成了最牵动人心的头等大事。
寒冬未过,灾情何时缓解尚不可知,即便气候转好,距离新粮收获也还有大半年的光景。
许多人对未来的日子感到悲观,眼前仿佛望不到尽头。
而此刻,听说有外粮运入,无异于在漫漫长夜中瞥见一束曙光。那份从心底涌起的希望与激动,足以让最疲惫的眼神重新亮起来。
码头上,一辆辆卡车陆续驶入,整齐列队,等待着装载。
粮食一旦卸下,便立即被搬上卡车,径直运往火车站——那里早已调配好大量货运车皮,只等粮食到位,便能第一时间发往全国各地。
时间就是生命,每一分每一秒的延误,都可能意味着更多人陷入绝境。
这些卡车中,不少是从四九城紧急调拨过来的,其中更包括依照苏远提供的图纸制造的新型重型卡车,载重能力远超旧式解放牌。
然而,即便有这些“大家伙”助阵,面对二十万吨这如山海般的粮食,运力依然捉襟见肘。
现场指挥人员见状,当机立断,与金东方商议后做出临时决策:
全面动员,加快转运!
一时间,津门市内凡是能载货的车辆都被征集起来——三轮车、平板车、农用拖拉机无论型号,不论归属,全部投入到这场粮食抢运的战斗中。
参与的人多了,场面也更显浩大。
尽管早有部队人员在现场维持秩序,但在如此庞杂的调度与密集的人流中,管理难免出现疏漏。
若在平常年月,或许尚能井然有序;可如今饥荒已久,不少人早已被饥饿逼到极限,总会想方设法寻些吃的。
如此大规模的粮食转运,过程中些许损耗几乎无法避免。
但指挥层心里清楚:眼下最要紧的是速度。
只要损耗在可控范围内,只要能以最快速度将粮食送抵灾区,便是值得的。
就在津门港如火如荼、昼夜抢运的同时,四九城计划委员会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带来了期盼已久的消息。
金东方从津门打来电话:
粮食已安全抵达,卸货转运工作一切顺利!
“太好了!”
接电话的黄主任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挂断电话,他转身面向会议室里一双双布满血丝、写满焦虑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朗声宣布:
“同志们!粮食到了!”
“二十万吨粮食,已经抵达津门,正在全力卸货转运!”
“津门所有运输力量都已动员起来,这批救命粮正在发往全国各受灾地区!”
“咱们的同胞有救了!”
话音落下,会议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欢呼。
许多人眼眶瞬间红了,有人甚至抬手悄悄抹了抹眼角。
这些日子里,他们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日夜筹划、协调、等待,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如今粮食平安抵达,仿佛一块巨石终于落地,那份如释重负的激动,化作了一声声哽咽般的欢呼。
于莉也在人群中,悄悄握紧了拳头。
开工后不久,她便来这里报到,正式成为了计划委员会的一员。
入职之初,她对这个部门的权责与分量尚不十分了解;直到真正参与工作,才知道自己能进入这里,是何等幸运。
她珍惜这份工作,也很快被同事们忘我投入的氛围所感染,对这批进口粮食的进展越发牵挂。
而更让她暗自惊叹的是,她从大家的交谈中得知:这批关乎千万人生死的粮食,竟然是苏远帮忙联系购得的。
如今粮食平安运抵,她心中震撼更甚——那个人,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能力?似乎再难的困局,到他手中总能迎刃而解。
正微微出神之际,黄主任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于莉同志!”
于莉立刻站起身,神情端正:
“黄主任,请指示!我一定尽力完成任务。”
黄主任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你去一趟轧钢厂,请苏远苏厂长过来一趟。”
“他虽然挂着我们粮食调度小组副组长的职务,但本职仍在轧钢厂,不可能常驻这里。”
“但现在粮食安全运达,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当面郑重致谢。”
“此外。”
黄主任语气转为凝重:
“这二十万吨粮食虽解了燃眉之急,可放眼全国灾情,仍是杯水车薪。”
“旱灾不知何时结束,就算天降甘霖,等到秋收也还有大半年光景。”
“这期间,粮食进口绝不能断。”
“而眼下,有渠道、有能力从国外稳定购粮的,非苏厂长莫属。”
“于莉同志,经组织考虑,今后就由你担任与苏厂长之间的专职联络员。所有相关沟通、协调事宜,由你负责对接。”
“你明白这安排的意义吧?”
看着黄主任那略带深意的眼神,于莉心头一阵无奈。
主任,您恐怕是误会了。
我与苏远真的并非您所想的那种关系啊。
但于莉想归想。
肯定不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