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冯庸将烧纸钱的火盆重重地摔在青石上。
“冯府太爷!起灵了!”
冯府的男男女女哭做一团。
北方出殡的讲究,起灵当天儿媳、女儿哭的声音越大,死者在地下就不会遭罪。
冯庸的夫人江锦涛哭的声音最大,两人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但是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当年冯德麟因为张勋的事被段老虎囚禁,江朝宗任九门提督,没少照顾冯德麟。
冯德麟出狱以后为了报恩,才让冯庸娶了江锦涛。
江锦涛长得属实是一言难尽,一张马脸,按照冯老五的说法,脸比胳膊都长,摸一晚上都摸不到头。
冯老五提着孝子幡,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脸上看不出多少悲伤之情,但是心里跟翻江倒海似的。
男人嘛,天大的事也得把事办完。
到了夜晚一个人、一瓶酒、一包烟,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冯三爷出殡的场面极其浩大。
先是十六抬的棺材,抬出冯家正门。
到街上放进椁里,然后在棺椁的外层罩上一层朱色绣龙的棺罩,这才由六十四名杠夫抬着缓缓前行。
漫天的纸钱挥洒,送葬的人多的是水泄不通。
当然了,不是说冯三爷的人缘有多好,相反,他在北镇当地名声一般,非常的一般。
来的大部分都是奔着看热闹,还有就是花钱雇来的。
“大少爷,前边是安国军路祭棚。”
路祭是民国之前特有的风俗,现在是没有了,主要怕影响市容。
主家的亲朋好友,在路边搭上小型的灵棚。
能突显主家的影响力。
路祭棚里张六子代表老张在主持着。
冯庸命令队伍停下,带着姐姐、弟弟上前回礼。
队伍一停下来,送葬的人就开始哭开了。
“呜呜呜舅妈啊”
旁边的人一听哭错了,赶紧上前怼了哭丧的人一下,“错了,男的!男的!”
这都是干白活的,光是停灵就停了四十九天,亲戚朋友再难过他也过劲了不是。
所以都请这帮唱蹦蹦戏的、哭丧的,代替主家哭那么一通。
马家堡子第二生产队拳王大帅先生深谙此道。
要不人家是专业的呢,队伍一停立马开哭,等路祭结束,哭声戛然而止。
这一路上经过了北镇政府路祭棚、北镇商会、马龙潭、吴俊升,大大小小不下几十座。
直到距离北镇凯旋门二里地左右,是白敬业设下的最后一座路祭棚。
“直隶白督军携夫人,为冯老太爷路祭!”
路祭结束,冯三爷的灵柩从凯旋门而出。
北镇在民国时期是个大镇,明朝末年由李成梁驻守。
当年李成梁的灵柩就是从凯旋门而出,自那之后三百余年,冯三爷还是第一个从凯旋门出殡的。
“本家的!换车了,客人们请回了,本家再次谢过了!”
司仪在凯旋门外高喊,除了冯家人以外,白敬业、张六子等人纷纷脱离送葬的队伍。
再往下就是下葬的仪式,客人们不便跟随。
至此,这场浩大的葬礼才算结束。
三天后
“什么?你不干了?”
张六子听着冯庸说要脱离奉军,眉头拧成了一团。
冯庸淡然的点了点头,“是,我早就不想干了,之前是因为郭鬼子反了,再加上张宗昌侵扰直隶,我才留在奉军。”
“现在我父亲去世了,我想做点我喜欢的。”
“那你想干啥?”
“办一所大学,我们冯家不义之财太多,得往外散散,算是为我老爹祈福吧。”
大善人和伊雅阁坐在一旁帮他整理着财产。
老冯家是真有钱!
不比于文斗差。
东北地界有那么三句话,张家的权、吴家的钱和冯家的地!
“老三,你和伊雅阁把地契都整理出来,这些地都是我爹当年巧取豪夺来的。”
“如今我能做主,把它们还给那些百姓吧。”
“剩下的现金和其他产业分成三份,我留一份,其他的给我姐和我弟。”
大善人点了点头,随后翻起地契,谁家好人地契用箱子装!
一张薄薄的纸就是一片土地,这样的地契装了满满几大箱子!
多到什么程度呢,用晌已经没法计算了。
冯德麟这个三陵都统当的是一点没亏到自己,把前清皇庄还有那些王爷、贵族们的地全划拉到自己名下。
也幸亏他有冯老五这么个好儿子。
东北这地界,提起冯庸来没有不夸的,原因就在这。
“少爷,吃饭了”。
冯家的仆人端着几盘小菜,还有米粥和馒头放到了桌子上。
大善人走到餐桌前,路过装地契的箱子前踢了踢,感叹道,“我他娘的啥时候能有这么多地!”
张六子翻了个白眼,“你他妈哭什么穷呢?你当我不知道呢?报纸上都登了,说你小子鼓捣棉花期货赚了一笔巨款!”
“你跟哥几个说说,这笔巨款有多少?”
“呵呵”,大善人尴尬一笑拿起个馒头,“不多,真不多,也就百十来万。”
“哼”
张六子冷笑一声,也没搭理他,扭头看向冯庸,“我说老五,你办学我能理解,你不至于把家产也散了吧。”
“冯大爷攒这些钱不容易,再说你办学不也需要钱么?”
冯庸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我这人对钱不感兴趣,够用就行,我会留出来足够我办学的钱。”
“后期要是不够,再找你们化缘就是,来,都吃点。”
要是别人说这话,大善人肯定跳起来给他个嘴巴!
但是冯庸这么说,他是真的相信。
这个人不喜欢钱到了什么程度呢?
只要有钱就往外捐。
冯德麟攒了够他活几十辈子的钱,让他一朝散尽。
等到内战结束,他到了湾湾那边,张六子和土木系的陈诚看他生活清贫。
没少给他送钱,可到了他手里就被他捐了。
弄得张六子没少骂他是缺心眼。
“还有件事”,冯庸咽下嘴里的食物看向伊雅阁,“你帮我找个律师,我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