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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章 毕盛的最后通牒(1 / 1)

“公使阁下,”李鸿章睁开眼睛,声音嘶哑如破风箱,“东天门乃太行天险,自古为京师西屏。若撤守,等于将山西门户拱手让人。”

“所以才要撤。”毕盛在对面坐下,跷起二郎腿,“联军承诺,只要清军退入山西,我们绝不越过井陉一线。这是和平的诚意。”

“诚意?”奕匡忍不住提高声音,“两个月前,欧贝上尉就带着贵国军队三次进攻东天门!这就是贵国的诚意?”

毕盛脸色一沉:“那是军事误会。现在,我们是在外交层面解决问题。”他顿了顿,放缓语气,“亲王殿下,李中堂,和谈已到关键阶段。赔款数额、使馆区划定、惩办祸首这些大事都等着定夺。难道要因为边境上一点小摩擦,让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吗?”

这话击中了要害。

奕匡看向李鸿章。老中堂枯瘦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一下,两下,三下。

“若我们撤军,”李鸿章终于开口,“联军真能不越井陉?”

“我以法兰西共和国的名誉担保。”毕盛举起右手。

李鸿章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苍凉与讥讽:“公使阁下,去年此时,贵国也曾保证‘保护使馆,不干涉内政’。”

毕盛的脸微微发红,但很快恢复如常:“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们是真心想结束战争。”

沉默。

炭火在壁炉里噼啪作响,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那是法国天主教北堂在敲晚祷钟。

“我们需要请示西安行在。”奕匡说。

“可以。”毕盛站起身,“但我提醒二位,瓦德西元帅的耐心是有限的。德军、法军、意军各国军队都还驻扎在直隶。如果他们觉得和平无望,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送走奕匡和李鸿章后,毕盛走到窗前,看着两人轿子消失在东交民巷的拐角。副官低声问:“公使阁下,您真相信清军会撤吗?”

“他们会的。”毕盛点了支雪茄,“李鸿章比谁都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清廷。几处关隘,在他眼里不过是棋子,该弃的时候就会弃。”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毕盛想起欧贝上尉战报里的描述:“东天门两侧峭壁如削,清军在崖顶筑垒,滚木礌石俱全。我军仰攻三次,皆被击退”

这样的天险,硬攻确实难。但若是让清军自己放弃呢?

他吐出一口烟,笑了。

同一时刻,东天门。

太行山在这里被劈开一道裂缝,两侧崖壁高逾百丈,猿猴难攀。裂缝最窄处宽不足十丈,一座关城横亘其间,城门上的石匾刻着三个斗大的字:东天门。

关城上,大同镇总兵刘光才扶着一门铸铁土炮的炮身,眺望东方。他五十二岁,身材不高,但骨架粗大,脸上的皱纹像太行山的沟壑,每一道都刻着风霜。身上那件旧棉甲补了又补,但擦得干净,甲片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光。

“军门,”副将杨荣泰快步走来,手里拿着刚到的信鸽传书,“保定府眼线来报,法军又在集结,约两千人,配有六门山炮。”

刘光才没接信,只是问:“地雷埋好了?”

“埋好了。从关前三里到关下一里,共埋设踏发雷五百颗,拉发雷三百颗。崖顶还备了滚石三百方,火油五十桶。”

“粮食呢?”

“够三个月。水有山泉,关内有井。”

刘光才点点头。他转身,沿着城墙走。城墙上,士兵们正在擦拭火枪、磨刀、检查弓弩。这些兵大多来自山西本地,有些是去年义和团败退后收编的,有些是绿营老兵,还有些是临时招募的乡勇。他们穿着杂色的号衣,武器也五花八门——有老式火绳枪,有新式毛瑟枪,有大刀长矛,甚至还有猎户用的土铳。

但每个人的眼睛都亮着。那是守住家园的人才有的光。

“兄弟们,”刘光才停下脚步,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附近的人都听见,“洋人又要来了。”

擦枪的手停了,磨刀的停了,所有人都抬起头。

“去年,他们在京城烧杀抢掠,你们有的家人死在他们手里,有的房子被他们烧了。”刘光才顿了顿,“现在,他们想要山西。过了这道关,就是娘子关,就是太原,就是你们的家。”

沉默。只有山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我刘光才,大同镇总兵,正二品武官。”他拍了拍胸前的补子,“朝廷给我的俸禄,是让我守土保民。今天,我就站在这里。洋人要过这道关,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环视众人:“你们呢?”

一个年轻士兵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军门,我爹死在廊坊,我娘叫我多杀几个洋人!”

“我媳妇被洋兵糟蹋了,跳了井!”另一个老兵闷声道。

“我家铺子被烧了”

“我兄弟”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汇成一片低沉的咆哮,在东天门的峡谷间回荡,压过了风声。

刘光才抬手,众人安静。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继续巡城。走到西门时,他看到几个士兵正在给一门土炮刷油。炮是康熙年间铸的,炮身铸着“威远将军”四个字,已经锈迹斑斑。

“这炮还能放?”他问。

刷炮的老兵抬头:“能!去年试过,打三百步没问题,就是准头差些。”

刘光才摸了摸冰凉的炮身。三百步,够打到关前那片开阔地了。

“多备火药,铁砂里掺些碎瓷片。”他说,“洋人的皮厚,得下狠料。”

“明白!”

夕阳完全落下时,刘光才回到关楼。亲兵端来晚饭:两个窝头,一碗菜汤,一碟咸菜。他啃着窝头,就着烛光看地图——那是他自己手绘的东天门周边地形图,每道山梁、每条小路都标得清清楚楚。

地图旁,放着一封昨天刚到的公文。是山西巡抚锡良转来的朝廷谕旨:“着刘光才部谨守关隘,勿启衅端”

勿启衅端。说得轻巧。

刘光才冷笑一声,把公文推到一边。他提起笔,想给家里写封信——妻子在太原,两个儿子一个在私塾,一个在商号学徒。但笔尖悬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落下。

写什么?说儿子好好读书,将来考功名?说生意好好做,莫要亏本?

可如果这道关守不住,太原就是下一个北京。到那时,功名、生意,都是泡影。

他最终放下笔,吹灭蜡烛,和衣躺下。

窗外,太行山的夜空星斗灿烂。明天,或许后天,那些星星下就会多出许多亡魂。

三月十八,朝廷的正式命令到了。

不是圣旨,是李鸿章以全权大臣名义发的咨文:“为促成和议,避免战祸扩大,着刘光才所部即日撤出东天门,退守娘子关。限五日内完成撤离,不准一人一骑东出。”

传令的是个年轻文官,念完咨文后不敢看刘光才的眼睛。

关楼里死一般寂静。杨荣泰先忍不住了:“军门!不能撤啊!我们在这里守了四个月,洋人三次都没打进来!现在撤了,前面那些兄弟的血不就白流了?”

几个将领也纷纷请战:“军门,打吧!洋人再来,我们让他们有来无回!”

刘光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手里捏着那份咨文,纸很轻,但此刻重如千钧。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朝廷有朝廷的难处。”

“难处?”杨荣泰眼眶红了,“军门,洋人的话能信吗?他们说不过井陉,可去年也说只保护使馆!”

“我知道。”刘光才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士兵们正在操练,喊杀声震天。“我都知道。”

他转过身,看着将领们:“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不撤,洋人就会说清廷无和谈诚意。到时战火再起,不止东天门,整个山西、陕西都可能不保。两宫还在西安,朝廷不能再颠沛流离了。”

“可就这样让出天险”一个老参将捶胸顿足。

刘光才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没了犹豫:“传令:三日后撤离。地雷不启,滚石不动,所有工事保持原样。粮食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烧了。”

“军门!”

“执行命令。”

将领们退下后,刘光才独自站在关楼上,直到深夜。

他想起咸丰十年,英法联军打进北京,火烧圆明园。那时他还是个把总,跟着僧格林沁在通州阻击,亲眼看见洋人的火炮如何把骑兵轰成碎片。

四十年过去了,洋人的炮更利,船更坚,而大清朝好像更弱了。

第三天清晨,撤离开始。

士兵们默默打包行装,拆帐篷,收拾锅灶。没人说话,只有器械碰撞的声音,偶尔夹杂几声压抑的抽泣。

一个十七岁的小兵抱着枪坐在关墙下哭。他是井陉本地人,家就在山脚下。刘光才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军门,”小兵抬起泪眼,“我爹我娘还在山下洋人要是来了”

刘光才喉头哽住,半晌才说:“洋人答应不过井陉。”

“他们答应的事多了!”小兵哭喊,“去年答应不进北京城,后来呢?”

刘光才无话可答。他解下自己的腰刀,塞到小兵手里:“拿着。万一万一洋人真来了,护着你爹娘往山里跑。”

那是他祖父传下的刀,刀柄镶着玉,刀身是百炼钢。

小兵愣住,忘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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