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一声冰冷刺骨的厉喝，如同寒冰利刃，劈开了他脑海中翻涌的幻象。
是苏清雪。
即便在时间凝滞、动作迟缓十倍的困境中，她那血红色的眼眸依然死死锁定着李长聚。
她能感觉到——李长聚的神魂正在被那股紫色印记的力量侵蚀。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迷茫，从迷茫到恍惚，仿佛随时会彻底失去“李长聚”这个身份，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那个会叫她师尊，会和她顶撞，会在她受伤时手足无措的李长聚。
“给本座……醒过来！”
苏清雪咬紧牙关，血月霜天剑域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燃烧。
那被减缓了十倍的动作，硬生生被她以燃烧本命精血为代价，强行加速。
噗！
一口鲜血喷出，但她的右手，终于艰难地抬了起来。
指尖不再是血红色的灵力锁链，而是凝聚了她全部剑道真意的——血月破妄剑指！
这一指，不伤肉身，不灭神魂。
只斩……虚妄！
嗤！
剑指破空，以燃烧精血换来的速度，点在了李长聚的眉心。
不是攻击那枚紫色印记，而是直接刺入他神魂最深处。
轰！！！
李长聚浑身剧震。
脑海中，那些翻涌的记忆瞬间破碎。
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存在。
但这一次，视角变了。
他看见，那存在的呼吸确实化作星辰，心跳确实化作宇宙，但那存在的形态，却隐约有着……熟悉的轮廓？
“这是我……前世的形态？！”
李长聚的声音在时停领域中颤抖。
他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造梦主”。
一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超越了此界认知维度的存在。
那个前世的存在在沉睡中，无意识地“梦”出了这个世界。
而他自己——这一世的李长聚——根本不是什么造梦主投入的一缕意识。
他是那个前世存在在梦境中，自然诞生的一缕独立真灵。
就像大海中溅起的一朵浪花，虽然源自大海，却已是独立的个体。
那枚紫色印记，也不是什么造梦主标识。
而是前世力量在此世血脉中的显化！
类似于慕容呆呆的“三世印记”，但层次更高、更古老！
“所以……我能暂停时间，不是因为我控制着这个梦……”
“而是因为我前世的力量本质，就触及了时间法则……”
这本来就是我们血脉传承的一部分！”
真相，豁然开朗！
不是什么悲观的认为这个世界只是梦，他们都是虚幻。
“我的前世，强大到……睡梦中就能创造世界？”
“而我，是这个世界的原生真灵，却继承了前世的部分血脉与力量？”
“那师尊她们……”
李长聚猛地看向周围被定格的人们。
苏清雪艰难维持着剑指，嘴角不断溢血。
萧红鸢眼中满是焦急。
慕容呆呆左眼金芒与右眼灰影疯狂闪烁，试图推演破局之法。
苏妙妙拽着他的衣角，泪眼朦胧。
林小碗保持着冲锋的姿势。
素无心的琴弦紧绷。
雪芙兰嘴角的笑意凝固，但眼中却有凝重。
她们……都是这个世界自然诞生的生灵。
不是谁的傀儡，不是谁的设定。
她们是真实的。
而他与她们的情感、羁绊，更是真实中的真实！
“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
李长聚喃喃自语，眼中的迷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看向苏清雪，看着她强行燃烧精血也要唤醒自己的倔强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悸动。
“师尊……不，清雪。”
“谢谢你。”
话音落下，他主动伸手，握住了苏清雪点在他眉心的剑指。
嗡！
造梦主印记——不，现在应该叫前世血脉印记——的光芒骤然收敛。
那强行凝滞三丈时空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
时间，恢复了流动。
噗通！
萧红鸢的血凰双匕落在地上。
慕容呆呆眼中的金芒与灰影恢复了流转。
苏妙妙腿一软，跌坐在地。
林小碗的锤子砸了个空，踉跄两步。
素无心的琴弦发出一声清鸣。
雪芙兰挑眉：“哦？恢复了？”
在李长聚握住她手指的瞬间，她浑身一颤，血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是如释重负的虚弱。
噗！
她又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向后倒去。
李长聚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清雪！”
“师尊！”
众人惊呼。
苏清雪靠在他怀里，血眸半睁，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得意：
“醒……了？”
“醒了。”
李长聚用力点头，将精纯的混沌劫力渡入她体内，帮她稳住伤势。
“那……就好。”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随后眼睛缓缓闭上，气息变得平稳。
是消耗过度，陷入了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清绝幽幽转醒。
苏清绝缓缓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穹顶。
流云石特有的柔和光泽洒落，映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她揉了揉眉心，脑海中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魔渊边缘——
苏清雪强行燃烧本命精血施展血月破妄剑指，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等等。
她猛地坐直身体，神识内视。
体内，仙灵之力运转如常，甚至因为消耗后的补充而更加精纯。
腹中胎儿平稳地呼吸着，仿佛在安睡。但神魂深处，属于苏清雪的那部分意识……沉寂了。
不是消失，而是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陷入了深层次的沉睡。
“她为了唤醒长聚，透支了太多……”
苏清绝轻声自语，语气复杂。
既有对苏清雪莽撞行径的担忧，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你终于醒了。”
温和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
苏清绝抬头，看见李长聚端着药碗走进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衫，墨发用简单的玉簪束起，眉宇间少了往日的跳脱，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沉稳。
但最让苏清绝在意的，是他眉心。
那枚艳紫色的印记已经隐去不见，但仔细看去，仍能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超脱此界法则的韵律在他周身流转。
“长聚……”
苏清绝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
“我没事。”
李长聚走到榻边坐下，将药碗递给她，“倒是师尊您，需要好好调理。”
苏清绝接过药碗，却没有立刻喝，而是凝视着李长聚的眼睛：“她唤醒你时……你看到了什么？”
李长聚沉默片刻。
“看到了真相。”他轻声说，“关于我的来历，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我们。”
他没有隐瞒，将“前世梦境论”和自己的理解，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清绝。
从那个庞大存在在沉睡中无意识创造此界，到自己作为一缕独立真灵诞生于此，继承部分前世血脉力量……
苏清绝安静地听着，直到李长聚说完，才缓缓放下药碗。
“看来，你都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