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军府
刘灵猛然从睡眠中惊醒，她耳边传来大量喧哗的声音，心神不宁。
咚咚，卧室大门被剧烈敲击。
“进来。”
一名女管家立刻冲过来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急声道“主君，城中大乱说是虓虎杀进来了。”
“我已派人打探，如今北门、东门、西门都被攻破，贼人正在快速向南门逼近。”
“什么？”
刘灵大惊，立刻揭开被子，下了床榻，快速来到屋外。
她直接走到府中最高的第三层阁楼，远望数里外的高耸城楼。
只见，十丈一火，从北城两侧向整个黑水城蔓延。
不时，有喊杀声和惨叫声传来。
“立刻聚集家丁，打开库房披甲，而后紧闭大门。”
“诺！”
黑夜中，所有被惊醒的权贵和士人，纷纷开始召集家丁，开放库房。
同时，他们也收到了来自杨幼的信件。
有人听从，立刻带着妻儿老小全族和家丁纷纷向都尉府靠近。
也有人观望各扫门前雪，守好自家大门。
须知，这些士族修建的庭院就像一个个小型的坞堡。
不仅有墙体和楼垛，阔气的还有小河护堡。
可惜，他们忘记了一个点。
“轰！”
黑夜中一道奔雷般的轰鸣炸响，声波震撼全城。
只见数十个火星子，从北城墙上轰出落在街口。
“啊！”
守备校尉刚刚从睡眠中被惊醒，立刻就组织了八百人，杀向北城门。
不料，他刚刚聚集了人手，正准备发动进攻。
两个前头方阵就被数十道火星子砸中，直接中间开花，一个呼吸就死掉了几十人。
霎时，还没有断气的士卒发出惨烈的嚎叫。
“散开，散开！”
守备校尉骇然，厉声大喊。
方羽此刻站在北城门也目睹了这一幕，右手放在城垣上，眼眸中闪过寒芒，心中大定。
“继续！”
他立刻冷酷的下令！
老冯神色一凛，深深的看了方羽一眼。
“轰！”
他亲自清理炮膛，再次装填炮弹，点燃引线，笨重的青铜大炮发出火光。
霎时，夜空中大量的火星子再次落在敌人阵中。
一些来不及闪躲的炎汉士卒，包括那倒霉的守备校尉被开花弹击中，当场炸裂，血水四溢。
“继续！”
方羽眼眸变得极为冷漠，继续下令炮击。
“轰轰轰！”
炮击一发又一发沿着黑水大道，从北门街道一直炸到靠近中街的区域，直接将这条街上所有试图聚集起来的炎汉士卒全部炸散。
“时代不同了。”
方羽有些感慨，这些年南征北战。
炎汉基本上还是以冷兵器为主，骑兵为王。
然而，赤明的火器亦是闻名天下，炎汉这些年也一直在模仿。
“大耳朵，派人联系一下，黑水城的四个城门控制住了没有？”
“诺。”
随着硝烟散去，街道上再无炎汉军队来犯，相反一道道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着长街。
这时，老冯走了过来。
“方羽，你变了。”
他目光犀利的盯着方羽，好似想要将他看透。
“人都会变的，不过我方羽有些东西不会变。”
方羽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表示亲近。
“如果是以前，你绝对不会向袍泽开火。”
“即便是开火，也会让我小心的避开民舍。”
“不过，我很喜欢现在的你。”
“哈哈哈。”
老冯突然哈哈大笑，右手捏拳狠狠的打在他的胸口。
“是吗？哈哈哈”
方羽也跟着哈哈大笑，心情不错。
“如果在金浦城的时候，你也这么狠心，当时那三百兄弟就不会枉死了。”
可接下来这番话，却让方羽的笑容凝固了。
“当时一千匈奴兵冲入金浦城，明摆着守不住了。”
“你却说百姓还在身后，受伤的袍泽还没有走远。”
“我们不能撤退，要赢得时间，要死战。”
“可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我已经下令撤退了，你为什么就不听？”
“自己一个人逞英雄，还带着几百个兄弟，跟你一起犯傻？”
老冯幽幽说着，语气多少有些埋怨。
“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你奋勇当先一个人堵在城墙缺口，杀得人头滚滚。”
“匈奴人冲了一波又一波，死了一批又一批。”
“最后，三百兄弟全打光了，就你还活着。”
“时间是争取到了，大家都都顺利的走掉了。”
“可我那冯家的三百子弟兄弟，永远回不来了。”
“为什么偏偏，你还能杀出重围回到天山城。”
“你这个祸害，怎么不一起死？”
方羽的笑容僵硬了，脑海中不由闪过当初浴血奋战的场景。
三百子弟兵，实际上都姓冯。
那一战，流干了金浦冯氏的血。
“其实，我冯家子弟也算为国争光了。”
老冯长叹一声，心底里的怨气也发泄了不少。
“可现在想来，却是不值得。”
“我们这些老兵，为炎汉拼了一辈子，流了一辈子血。”
“到头来却被逼成罪兵，成为奴隶。”
“而你这个曾经的忠肝犟种，居然造反了。”
“你造反了？”
“哈哈哈。”
老冯笑了，眼泪都笑出来了，右手狠狠的拍打着城垣，发泄着内心的愤怒、不甘和遗憾。
可他的神色却悲哀到无法自控，那是一种混杂着信仰破灭的凄凉笑容。
方羽沉默，刚被贬为罪兵的时候，他何尝不是如此。
信仰、荣誉，骄傲全部幻灭。
“适可而止吧！”
“你这样下去，会让更多的人被牵连，单凭你手上这些人马，怎么跟老魏斗？”
老冯认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欲离去。
“哼”
方羽忽然冷哼一声，语气宛如寒冰。
老冯停顿了一下，神色一静。
“老冯，你不懂。”
“他们发动阴山之战，就是一场阴谋。”
“三万老兵溃败，我们沦为罪兵，全部都是计划好的。”
“甚至连我聚众作乱，都在魏老贼的计划之中。”
“你让我适可而止？”
“哈哈，哈哈哈。”
方羽大笑，笑声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愤怒，最后演变成如刀子一般锋利。
他一把扯住老冯，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他。
“老冯，我们为炎汉而战，为骄傲和荣誉而战！”
“可他们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人看！”
“我们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些数字，一些棋子。”
“可以是奴隶，可以是牲畜，可以是任何东西！”
“唯独，不是人！”
“对他们而言，士族百姓才是人，而我们平民百姓根本不是人。”
“你让我适可而止？”
“怎么适可而止？”
“你告诉我，怎么适可而止！”
方羽面如寒霜，语气冰冷残酷，如一柄利剑刺进老冯的胸膛，撕开一道血淋淋的狰狞伤口。
他低着头，双拳握紧，眼睛酸红，忽然泄气道“也许你说的对，正如我愿意帮你。”
“只是，你这样下去，我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与炎汉为敌？自相残杀？不断杀死昔日的袍泽？”
“以前用生命去守护，现在却又亲手毁掉。”
“你还能睡得着吗？”
“我是在担心你！”
“混崽子！”
说话间，他已经一步步离开，回到了炮台，神色有些哀伤的摸着青铜火炮滚烫的铁管。
老冯看似在劝阻方羽，实际上何尝不是在为他担忧。
方羽亦是转过身，眼眸赤红，双手放在墙体上，狠狠的抓紧，碎下片片尘埃。
他的目光注视着远处街道上点点血色，惊心动魄，心里不知是酸，是苦，还是辣
从一个护国战士，战场英雄，蜕变成叛乱头目，杀戮昔日袍泽。
他别无选择！
兄弟们的罪名，他们的家人、族人，还在等着自己去救赎。
“我已经没得选了，必须有人站出来。”
“即便我背负骂名，可大伙的冤屈和仇恨，难道就不算了吗？”
“我别无选择！”
“我早就睡不着了”
“我无悔！”
“这一切都值得！”
“杨幼，王少宇，司马衷。”
“你们这些混蛋，准备好了吗？”
方羽眼眸中的杀意越来越浓，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跟这些该死的杂种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