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神色一变，眼眸中闪过寒芒，下意识上前一步，右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急声道“此言当真？还有其他的吗？”
他可不认为干戚义从营可以一战五，还能全身而退！
单单一个猛鹰义从营，就让老卒死伤大半。
若是再战下去，不管结果是胜是败，他们大概率会全军覆灭。
殷雪脸色莫名一红，可还是正色道“千真万确，我还听都尉府司丞说。”
“即便你们获得了胜利，也不会给你们赦免罪籍，还要将你们全家流放南疆。”
其实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那就是提出改为决死制度的人就是她的主君，刘灵。
方羽心头一惊，气得浑身发抖，目光死死的盯着殷雪，右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重。
殷雪神色一白，感受到巨大的力量，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奋起余力抵抗，甚至触及到了旧伤，痛得额头冒汗。
“啊”
数息后，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阵痛呼。
方羽猛然苏醒过来，急忙放开了右手，关切地问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殷雪摇摇头，反而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认真地叮嘱道“接下来的演武你不要再参加了，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逃吧，去玄唐才有生路。”
方羽身体一僵，任由左手让她抓着，鬼使神差地用右手擦了擦她额头的汗水。
“逃？”
“我方羽自及冠以来，参军入伍，南征北战，从来就没有逃这个字。”
“谢谢你殷雪，你救了我们。”
“若是老贼继续说是决胜，二比二平，安排我们第二次出场，我可能真的还会相信。”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脑海中百转千回。
殷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颊闪过红润之色，情不自禁的贴了上来，抱住了他。
方羽没有回避，这个时候如果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心意，那就真太傻了。
即便心里并无情爱，可一个女人冒着生命危险，甚至背叛了自己的女君，孤身一人前来报信。
这样的行为，这样的勇气，已经无法忽视了。
“你这样做，值吗？”
方羽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他原本喜悦的情绪，已经不翼而飞。
不过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知道”
“自从那一日你在木屋替我疗伤，我每每夜半魂牵梦绕，总会见到你”
殷雪痴痴地说道，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深吸一口气，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我对你虽无情爱，可你今日对我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从今往后，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干戚义从营，永远为你敞开。”
方羽不是一个人渣，更不是一个玩弄情感的人。
这个世界的父母，从小就教导他一个做人的道理。
男人可以薄情，但要负责。
责任是家庭的纽带，也是家族延续的基础。
情爱终究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淡薄，可对家庭的责任和维护，却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加坚定。
“我知道，我知道。”
殷雪没有悲伤，反而身躯轻颤，欣喜不已。
她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说明自己冒险付出没有白费。
虓虎方羽，果然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传言果然不虚。
殷雪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沦陷，或许是在帐篷内那宛如神威天降的威仪，或许是那日木屋下温柔细心的替她疗伤。
她现在只知道，原本空荡荡的内心，有了一个坚实的身影。
“你快些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
“嗯。”
方羽放开了殷雪，关切的说着。
她点点头，离开前，心脏忽然怦怦乱跳，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竟然踮起脚朝着方羽的面颊亲了一口。
随后，双手捧着滚烫的脸，转身飞速离去，很快就在山边化作一道残影，没有了踪迹。
方羽沉默地看着殷雪的离去，心里却全然没有美色的想法，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寒意。
思绪良久，他直接来到瘦猴所在的帐篷。
“瘦猴，睡了吗？”
“咳咳，大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瘦猴右胸包扎起了白布，整个人也显得有些虚弱，不过整体气色还好，没有明显的外伤。
方羽走了进来，急声道“上次我们准备的阵亡名单，你弄好了吗？”
瘦猴神色一正，起身来到自己房间案台边上，取过一个特制的白色冥牌，递给他。
“大哥，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他神色起疑，见大哥有些苍白的脸色，内心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现在还不好说，明天我带着聂辽去一趟大营，讨一个说法。”
方羽拿过冥牌，神色压抑，语气凝重。
他通过阵纹，视线能够清晰地观察到内部刻纹的一千多个阵亡的罪兵名单。
李大山，吴兵两个，赫然在前。
“演武有变？”
瘦猴敏锐察觉到大哥神情语气的变化，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有这个可能，不过还需要经过明天的验证。”
“你先休息，不要想太多。”
方羽拿过冥牌，转身离去。
这个时候，他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一日骑兵屯长说是演武决胜模式，五比三胜。
进营前，那骑兵校尉董猛又说了那一番提醒的话。
如今在验证殷雪今日冒险提醒，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这一次，方羽下意识避开了最喜欢去的坟场。
而是来到一处空旷的山脚，心中杂乱。
魏老贼！
难道你真的要违背炎汉传统？
这一站，便是三个时辰，一直到辰时，黎明划破黑暗。
照到方羽宛如石像的身躯，他紧闭的双眼方才重新睁开。
末了，聂辽起了一大早，心情不错，正在调教刚刚驯服的辽东马。
“聂辽！你马上领着一队骑兵，与我出行。”
方羽板着脸，整个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之气。
所有经过他身边的人，都会下意识屏住呼吸，好似空气都变得无比沉闷。
“诺！”
聂辽不明所以，可武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还是让他即刻发出哨声，将马场上的袍泽们聚集起来。
为此，聂辽还特意牵拉一匹辽东战马中最为高大强健的一匹，来到方羽身前。
这战马原本还有些不情愿，可等它抬头看到方羽的那一刻。
躯体一僵，温顺的不能再温顺，乖乖的站在一旁等候骑乘。
“走！”
方羽骑上战马，拿起缰绳轻轻一挥，策马奔驰。
“驾！”
聂辽率领身后三十骑，神色紧张，立刻大喝一声紧随其后。
咄咄
马蹄践踏大地，卷起漫天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