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下,谨听教诲。
他挣扎许久,还是弯下腰,捡起了地面上代表“司马家族”的令牌。
牌面正面刻着司马,背面刻着护匈中郎将,以及一些只有炎汉军官才能看得懂的特殊纹络。
“开门。”
一声令下,鹿角被搬开,百余炎汉守关老卒,微微垂着头,不敢去看方羽他们这支“士族兵”。
方羽目光一如既往的淡漠,挥挥马鞭,瘦猴明意,领着众人继续前进。
“盖个文书递过来,晚一些日子我要送一批人去卖。”
“这些钱,拿去给兄弟买酒喝。”
他用命令的语气朝潘军侯下令,末了从怀中掏出早准备好的一袋盘缠,直接丢给了对方。
如果刚才是侮辱了对方的尊严,那么现在是践踏了他们的人格。
“多谢大人。”
潘军侯尽管倍感屈辱,可这沉甸甸的钱袋落在手上,心中的屈辱顿时不翼而飞。
潘军侯居然反常的殷勤起来,亲自返身来到卡内小屋,拿出临羌边防的空白通行文书盖了印。
“大人慢走。”
“嗯。”
方羽淡然的应了一声,淡定自如的跟上了队伍。
炎汉
早已经腐朽了。
反观那原本受辱的潘军侯,此刻揉了揉火辣辣的脸面,露出一丝笑意,从袋里摸出大把的钱砸在桌上。
“去,给兄弟们整些烧鸡酒水。”
“好咧。”
他咧着嘴,细数袋中余下的铜钱,至少数百枚,还掺着几枚银钱。
“嘿嘿,这一鞭挨得真直。”
这时一名小吏走了上来,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碗烧酒,试探道“潘军侯,你说司马家为何突然来这临羌之地?”
潘军侯一愣,脑子一转,恍然大悟。
“哎呀,我这狗脑子。”
“前阵子我就听说,朝中有些狗日的权贵要对那些罪兵的家属下手。”
“听说不仅把他们从各地州郡抓了过来,还要贬为奴隶和苦役卖掉。”
“看来此事为真呐。”
“这些王八蛋,真是畜生啊。”
嘶
他饮了一口烧酒,滋了一声,破口大骂。
“潘军侯,我倒觉得这是好事。”
“你看我们这临羌县多年没有打仗了,商路也早断了。”
“往日里也没有个油水,如今司马家的人说要运人过来。”
“我们不就分点汤了嘛。”
小吏这一提点,潘军侯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到桌上,慎重道“你马上吩咐下去,让兄弟们的口风紧一点。”
“若有上面的人来询问,就说不知道,没有见过任何人。
“这样,这些油水我们才能吃到嘴里。”
“潘军侯英明。”
“哈哈哈。”
…
方羽通过临羌县的关卡之后,一路行来。
他如法炮制,分别过了湟中、破羌等地的官道关卡。
有了临羌的通关文书,后面两关,他再次花了点钱又弄到了两个盖章。
纵然路过驿站,面对往来巡骑,也是光明正大的取出文书一晃,便迅速而过。
众人一路急行百多里,便到了金汤县附近。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午时。
平谷村已近在眼前。
有道是近乡情怯,方羽望着前方出现熟悉的河道、麦田,以及远处小山坳光秃秃的山林,情绪莫名的紧张起来。
不仅是他,瘦猴、大牛、二虎、胖达、铁牛,无不是如此。
三里
一里
随着距离越来越靠近,方羽的眉头越来越紧。
他果断伸出右手,阻止众人前进。
“胖达,你带着众人去右边低矮的谷地暂且隐蔽。”
“瘦猴,你领三十骑,随我来。”
“诺。”
方羽反常的表现,让众人不由神色一凝。
时近午时,该是埋锅造饭之时。
五里之内,必将没有炊烟枭枭。
可如今,却没有一家一户烧饭。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呱呱”
噗通,村子上空有乌鸦盘旋,尖锐鸣叫。。
方羽胸口好似被大石压住,情绪渐渐地沉闷。
他紧握马鞭,再也忍不住啪打马腹。
“驾!”
一声怒喝穿破长空。
方羽情绪开始失控,急切的催马前去。
踏踏
马蹄走得飞快,打在地面上发出嘚嘚的声音,如同一道道重锤不断敲击着他们的心头。
呼
一阵大风吹来,带着腐朽的气味被方羽吸入鼻腔之中。
他的眼睛立马就红了。
“驾!”
疯狂的怒吼在众人口中喧嚣,他们都感到了异常。
三里
两里
一里
平谷村的轮廓渐渐浮现眼前,黝黑的土墙,破败的废墟
“爹!”
“娘!”
“阿弟!”
方羽的目光赤红,语气带着一丝惶恐,一股人生不可承受的悲伤,已在脑海中盘旋。
“吁!”
急速到了熟悉的村口门牌前,他勒住马绳,纵身下了马。
塌陷的石墙,破碎的石块。
靠近村口的建筑,更是被烧成了废墟。
咚咚
悲伤,侥幸,犹豫,恐惧,如五味杂陈的味道,一下子冲进了他的心海,搅得天翻地覆。
踏踏
方羽疾步冲进村内,寻着熟悉的小道,往自家的大屋冲去。
“爹,娘!”
“阿弟!”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你们应我一声。”
“我”
他呆呆的冲到村中央的大槐树前,繁盛的枝叶上悬挂着一根根绳子
熟悉又陌生的灰白面孔被吊在树上,无力的垂着脑袋,随风微微摇摆
噗通
方羽愣愣的站在原地,泪水已经湿透了眼瞳,右手扣住大腿已然划出一道血痕。
“爹!”
“爹!”
直至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叫,瘦猴猛然瞳孔一缩,朝着大槐树上的一个身影大叫着。
他疯狂的投出手中长棍,轰的打中大槐树上的粗绳,顺势落在树身上发出一阵震荡。
“爹。”
瘦猴纵身一跃抱住了自己的父亲,泪水夺眶而出,撕心裂肺的大叫,整个人被悲伤淹没。
凄厉的哀嚎,不断从身后传来。
方羽意识一震,猛然回过神来。
他直接扫过被吊在树上的尸体,周叔、赵婶,李大伯等,并没有看到自己父母的尸体。
不在迟疑,迅速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咚咚
一股无法言明的哀伤,使方羽难以理智的思考。
等到了自家的农舍门墙前,破坏的大门、墙面上暗褐色的血迹,无不预示着这里经历过一次惨烈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