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
当黑死牟当着里见莲太郎的面,处理完两个警察回归影子,自己乘坐上一辆的士后,那个被他放在一旁的少女,终于畏畏缩缩地发出了声音。
只是目睹了影子武士的出现与警察的下场,她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恩?怎么了?”逸尘耐着性子,转头看向女孩,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谢谢谢您。”
“只是道谢吗?”
“对,对不起!这这是我捡垃圾攒下的所有钱了!”
被稍稍反问一句,少女立刻紧张地低头道歉,将手中紧攥着的几枚硬币——总计125円。
被女孩全部捧了出来。
不过也对,毕竟才经历了那一幕,而且就那个什么“元首特许”的特聘顾问身份,对她来说也已经算是顶天的大人物了。
对于后座的动静,的士司机并不是毫无察觉。
只是在东京区待得久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应该是聋的,眼睛什么时候应该是瞎的。
更何况,逸尘那出尘的气质与极具辨识度的长相,在东京区不知道的人反而少见。
“恩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逸尘手肘撑着车窗边沿,掌心托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将女孩捧着的硬币轻轻推了回去。
他的目光也因为这个动作,重新落在这个因几句话就情绪剧烈波动的少女身上。
或许是他嘴角那抹始终微扬的浅笑,又或是他目光中刻意的柔和,女孩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只是安静地任由他打量。
她身上的衣服象是从垃圾堆里拼凑出来的破布,洗到发白的布料上打满不规则的补丁,颜色驳杂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底色。
袖口与裤脚磨得稀烂,露出细瘦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与脚踝,皮肤也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泛着淡淡的青灰。
一件过于宽大的粉色旧外套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几乎将她整个人裹了进去,象是偷穿了成人的衣服。
在视线不经意间通过女孩那敞开的领口,能够看到同样破旧的内衫,以及底下嶙峋的肋骨。
一头乱发用粗糙的麻绳草草束在脑后,枯黄的如同干草,只馀几缕碎发粘着灰尘贴在脸颊旁。
她脚上拖着酒店供应的那种一次性拖鞋,脏污的脚趾从鞋尖的破洞里钻出来,有些不安地微微扣动着鞋底。
这身褴缕裹着她纤瘦的身躯,如同裹着一片随时会被风撕碎的枯叶。它遮不住寒意,更藏不住那份缝进每一寸布料里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明明这半年里我已经去改变了许多。
是我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还不够大吗?
或许,在末日世界里,仅凭一位仁慈的君主所能做到的,依然有限。
他在影响着圣天子,而圣天子也在影响着他。
这半年里,圣天子确实成长了许多,堪称为合格的统治者。
但在这样的世界里,仅仅只是“合格”还远远不够。
即便穿越前的祖国大体和平,但“落后就要挨打”的思想,却也早早地刻进了这一代人的骨子里。
“那,那个大人,我接下来会怎么样?”
女孩小心翼翼地观察逸尘的表情,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变得和那两个警察一样,拿她试刀。
毕竟,他真的有一位很会用刀的“手下”或者应该称呼那为式神?
即便流落街头,她也还留着些许常识,知道这个国家曾有的“阴阳师”文化。刚刚从墙壁上逸尘身后投下的阴影中走出的影子武士,很明显的并不是人类。
或许是逸尘审视的目光太过专注,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脑袋也低了下去。
“说说你的事吧。”
最终,逸尘开了口。
系统自带的侦查与鉴定功能,只在他人显露敌意或接触物品时才会显示大概信息。
如果不主动询问,这孩子的归宿,大概也只有城市外围那处他出资设立的收容所了。
那是迄今为止,除手中超錵长刀外,他投入资金最多的地方。
至于直接将她带去进行收容,这样的想法早在一次随意收容这些孩子时,突然异变的事件后,就被他抹除了。
被世界以压迫,以排挤,这些被诅咒的孩子心理多少都存在着一些问题。
再加之因为受到伤害,而过度借助原肠因子的自愈能力,导致侵蚀率不断攀升,总是会比其他的孩子更快沦为丧失理智的原肠动物。
要不是一直有一队影子士兵在收容所负责守卫,单凭那些普通的强者想收养这么多孩子,至少也得在入住前为她们做一次侵蚀率检测才行。
就在逸尘脑海中掠过这半年来的种种锁碎时,身旁的女孩也开始断断续续,东一句西一句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她叫千寿玲奈子。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逸尘微微侧目——又是一个姓“千寿”的女孩。
从玲奈子零散的叙述中,他也在脑中大致拼凑出了她的经历:
她出生在靠近城市边缘的贫民街区。
整条街的住户,基本上都是十年前原肠灾害爆发时,从同一个村子集体搬迁过来的,因此姓氏多为“千寿”。
大约三个月前,玲奈子的母亲在极低概率下生下一个男婴。为了节省开支,她被当作累赘丢弃在了垃圾场。
这倒未必是重男轻女,而是源于这个世界的残酷环境——
按照《漆黑的子弹》原着那令人窒息的设置,被诅咒的孩子都是母亲孕期摄入原肠动物病毒所导致的。
病毒似乎对胎儿性别存在某种特殊的影响,‘被诅咒之子’所有已知案例无一例外全是女孩。
因此,能诞下男婴,就意味着那孩子绝对不是“被诅咒的孩子”,更不是一些人们口中的“恶魔之子”。
除此之外,玲奈子还有一个姐姐。
大约半年前,她的姐姐因为忍受不了饥饿,在夜里偷偷溜进了厨房找吃的。
一双在黑暗中不自觉泛起的赤红眼眸,吓坏了起夜出来喝水的母亲。
这个在曾经原肠病毒中,几乎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女人,将对原肠动物的恐惧与仇恨全部投射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两块原本只是负责配重的铅块竟将烧红的铅块,硬生生铸进了姐姐的双眼。
后来,因原肠因子带来的自愈能力全部消耗在与铅毒的对抗上,姐姐的身体迅速垮掉,没过两天便被塞进纸箱,丢弃在垃圾场。
而三个月后的她,也步了姐姐的后尘,同样被抛弃在了那处垃圾场中。
但讽刺的是,在玲奈子被丢弃后不久,那条“千寿街”便遭到了突破巨石碑的原肠动物袭击。
她的家人,连同街上大多数住户,都死在了那场灾难中。
只有几个同样被遗弃在外的,姓千寿的被诅咒之子,侥幸活了下来。
整理完玲奈子断断续续的叙述,逸尘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后,比之前更加温和的目光,落回了女孩身上。
“玲奈子”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只是听见,便让千寿玲奈子的身体轻飘飘的。
“想见见你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