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色的光芒,宛如黑暗中点亮的一盏明灯,在昏暗的朝拜厅内漾开纯净而朦胧的光辉。
一道由纯白荆棘交织而成的王冠状纹路,如神圣烙印般浮现在逸尘额前。
伴随光辉力量的回归,他睁开了眼睛。
破败的大厅时间回溯般的回到了完好的时候。
而此刻,它才真正符合了它的名称。
王的朝拜厅。
朝拜厅内的空气仿佛变得浓稠,让人呼吸困难。
每一道颤斗的呼吸,每一次惊恐的心跳,都在无声中放大,敲击着众人濒临崩溃的神经。
王座上的身影,依旧闭目假寐,仿佛对闯入者们的存在浑然未觉,又或许,是彻底的无视。
时间失去了意义。
可能只过了几秒,也可能长达数分钟。
直到——
逸尘搭在王座扶手上的手指,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仿佛一个无形的开关被拨动,笼罩整个朝拜厅的沉重威压,骤然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不再是单纯的,令人窒息的静态压迫,而是如同某种庞大的集群生物的意识,从深眠中逐渐苏醒,开始于世间行走。
“呃啊!”
一个勉强半跪着的暴走族促进者,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由惨白转为不正常的潮红,仿佛周围的空气正被一股无形之力蛮横地抽走,又强行灌入某种滚烫的物质。
他身旁的起始者,那个脸上带着鳞片的小女孩,更是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体内的原肠动物因子在更高阶的,纯粹的黑暗魔力刺激下,加剧了原肠因子侵蚀。
她的身体开始迅速朝着蛇类转变,但又被朝拜厅内的气息压制了回去,就这么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里见莲太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脸颊上的鳞片变得更多,双眼也转化成了蛇类的竖瞳,但始终卡在异变成原肠动物的边缘。
不等他回过神,把身边的蓝原延珠护在怀里,他自己的机械义肢关节也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嘎吱”声。
嵌在他左眼框里的义眼,更是因为里面的辅助分析功能,检测到大量不明能量而疯狂闪铄着乱码。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紧闭着左眼让它不再去观察那些他自己目前无法理解的事物。
就在这个时候,王座之上,那双眼睛睁开了。
没有精光爆射,也没有雷霆乍现。
只是很平常地睁开。
然而,所有敢于,或者说被迫“看”向那双眼睛的人,都在瞬间体会到了比直视太阳更甚的灼痛。
这样的痛楚并非是作用于肉体上的,而是属于认知层面。
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他们仿佛窥见了一片无声咆哮的黑暗星空,看见了堆栈着尸山血海的战场。
感受到了一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古老到令人绝望的孤寂与权能。
那双眼睛所蕴含的信息,绝对不是一个人类所能拥有的。
刚从记忆数据中被唤醒,逸尘的大脑还不能很好的处理那些经过压缩的记忆,让这份记忆与自己相互融合。
也在这个时候,他额头上的白金色的荆棘王冠斑纹开始散发出阵阵柔和的微光。
因为提前在记忆数据中被唤醒,体验了初代暗影君王更多的记忆开始被模糊化,只剩一些令他印象深刻的片段与战斗技艺被保留了下来。
他的目光重新柔和下来,随即开始扫过下方装束各异的民警们。
出自“民间警备公司”的民警,与其说是警务人员,倒更象是幻想小说中的雇佣军,冒险者。
这些人甚至无法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威胁,他的视线也没有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包括里见莲太郎。
最终,他看向了那洞开的,通往现世方向的石门。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仅仅是这一个简单至极的“看” ,将视线投在其他地方,就让所有人心头骤然一松。
无处不在的,几乎要将他们灵魂压碎的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
不等他们庆幸,紧接着,更令他们灵魂战栗的一幕发生了。
“离开这里。”疲惫的声音自王座之上响起。
随着逸尘开口,列于红毯两侧,那些如同亘古存在的雕像般的影子士兵与黑暗天使动了。
它们并非发动攻击,而是整齐划一地,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同步率,微微侧身,将手中的长枪与十字剑调整了角度,让开了通往大门的方向。
那整齐划一的动作也象是在印证这个命令一样,所有人的耳边仿佛听到了不容置疑的指令:
退下。
“走快走!情报什么的已经够了。”
戴骷髅面巾的壮汉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拽起自己的起始者,头也不回地冲向大门。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王座的方向,生怕那目光再次落下。
混乱的逃离开始了。
没有人再有片刻尤豫,什么一亿悬赏,什么任务,什么尊严,在刚刚那直面黑暗的恐惧面前,都成了可笑的笑话。
即使没有怪物在追赶,他们依旧争先恐后地逃离这非人的神殿,逃离那端坐于黑暗王座之上的存在。
里见莲太郎也没有上前询问,为了什么悬赏金收集情报,而是抱着因为原肠因子暴走而同样难受的蓝原延珠,跟跄着导入逃离的人流。
在跨出大门的最后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回头,最后望了一眼。
王座之上,逸尘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整理从[记忆数据]中获得的好处。
刚才那洞彻灵魂的一瞥仿佛只是众人的幻觉。
黑暗的帷幕在他身后无风自动,两侧是肃立的,如同黑暗本身化身的军团。
这幅画面,如同刻印,深深纂刻在这些民警的脑海深处。
东京区,圣居。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紧急召开的高层会议室内,空气压抑。
投影屏幕上,是几个最先逃回来的促进者语无伦次、充满恐惧的汇报录象片段,夹杂着他们对那条“屠杀信道”和“黑暗神殿”的破碎描述。
“站不起来本能地屈服,想要跪下”
“不是人那个男人绝对不是人…”
“那些漆黑天使它们在注视着我”
断断续续的词汇,扭曲惊恐的面容,即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汇报者们深入灵魂的恐惧。
“一派胡言!”一名保守派官员脸色铁青地站起身,拍着身下的会议桌。
“什么影子士兵,什么天使,还坐在王座上?假的,都是假的!应该是惊吓过度产生的集体幻觉!或是某种新型原肠动物的精神攻击!”
“幻觉?”
天童菊之丞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随后也象在认真的思考,最终点了点头。
“的确是幻觉,当时里面有种我们还未知的新型原肠动物,对所有人都进行了催眠。”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
没有领会到更深含义的家伙站出来质问。
“幻觉,新型原肠动物辅佐官阁下,您的意思是?”
天童菊之丞的目光越过那个蠢货,直直看向圣天子。
“就是圣天子大人你想的那样不过关于这位嗯冕下各方面情报,也确实应该重新更新一下了。”
天童菊之丞语气平缓,却带着些许的沉重。
“我们之前对这位冕下的所有评估,可能都错了错得离谱。他或许并不是那种常规意义上的‘强者’。”
圣天子紧紧交握的双手指节发白。
她回想起了逸尘偶尔流露出的,对这个世界常识的陌生。
想起了初次见面时,他那匪夷所思的力量以及呼吸法,
想起了他提及的某些模糊的“故乡”的概念。
“冕下?”
两人交流中无意间透露出的词汇,让一些没有参与到“天梯交易”会议的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一个近乎荒谬,却又在眼下情境中唯一合理的猜测,不可抑制地在他们心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