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季延站在坡上,头发湿了,水一直往下滴。白幽走过来,站到他旁边。他们看着远处几个孩子在泥地里跑,一边跑一边笑,声音混着雨声飘过来。
阿澈也跑了过来,小手抓住季延的衣服,仰头看天。雨水打在他脸上,他眨了眨眼,笑了。
这时,季延手腕上的表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屏幕亮起红光,跳出一行字:“七号基地市——防护罩能量波动:97衰减。”
他皱了眉,手指在表上点了两下,调出数据。数字一直在变,能量在快速下降,不是自然损耗,是被人动了手脚。
“不对。”他说。
白幽立刻转头看他,手已经摸到了箭囊。她没问怎么了,只看一眼就知道出事了。
阿澈也感觉到了,往后退了半步,眼睛盯着那块表。
季延把表收进袖子里,抬头看向七号基地市的方向。那边的天颜色不太对,灰蒙蒙的,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光。
“我们得回去。”他说。
白幽点头,转身就走,脚步比刚才快。阿澈紧跟在季延身边,一路没说话。
路上草越来越多,从地缝里钻出来,藤蔓爬上了破墙。可越靠近基地市,植物就越少。风里开始有股怪味,像烧焦的肉和铁锈混在一起。
走了二十分钟,他们绕过一片塌掉的仓库,看到了东边围墙的缺口。
眼前的东西让他们全停下了。
地上堆满了变异体的尸体,一层叠一层,像是被人故意放在这里的。有些脑袋裂开了,里面干干净净,没有血也没有脑浆。身体扭成奇怪的样子,关节发黑,泛着油光。
沙地上写着四个大字:游戏升级。
字是用液体写的,颜色发暗,边缘带紫,不像是新鲜血。季延蹲下,用手蹭了一点闻了闻,有一股化学药剂的味道。
“这不是血。”他说,“是假的。”
白幽已经拉开了弓,箭搭在弦上,眼睛扫向四周高处。她觉得有人在看他们。
阿澈贴紧季延的背,呼吸有点急。他听到了风里的声音,很轻,像电流,从那些尸体上传来的。
季延站起来,伸手进口袋摸了摸木牌。它还在,温度正常。
“有人等我们。”他说。
话刚说完,一堆尸体后面动了。
王富贵从里面走出来,走路很僵,像腿不听使唤。他穿着旧灰色外套,领子竖着,遮住脖子。右眼是个机械义眼,蓝光一闪一闪,和周崇山手下的一样。
他咧嘴笑了,笑得很难看。
“你们回来了。”他说,声音像从远处传来,“真好。他等很久了。”
白幽没说话,抬手就是一箭。
箭飞出去太快,看不见影子。下一秒,王富贵左耳连着的一条黑色触手炸开,黑黏液溅了一地。
他惨叫一声,跪在地上,手捂住耳朵,身体抽搐。
白幽又搭一支箭,弓拉满,箭头对着他的头。
“你早该死。”她说。
王富贵趴在地上,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还捂着耳朵。他抬起头,机械义眼还在闪,嘴角又扯出笑。
“我确实该死。”他喘着气说,“可我没得选。你也知道,没人能逃开他。”
季延走上前,站到白幽旁边。他盯着王富贵的眼睛,发现那蓝光不是乱闪,是有规律的,像在传信息。
“你是送信的?”他问。
王富贵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黑水。“差不多。他让我带句话——你们点亮了世界,也点燃了他的计划。现在,游戏升级了。”
“什么游戏?”白幽问。
“你们以为结束了吗?”王富贵笑着,牙齿发黑,“他根本不怕你们打开穹顶。他知道你们会这么做。他等的就是这个。”
季延眼神变了。他想起刚才的警报,能量波动不是故障,是有人在操控。
“他在系统重启时接入网络?”他说。
王富贵不答,只是笑。那只机械义眼突然亮了一下,接着身体猛地一震。
他慢慢站起来,动作变得顺了,但眼神更空。
“我不重要。”他说,“我只是个通知员。真正的麻烦还没来。”
白幽松手,第二支箭射出,钉在他脚前一寸的地里。
“我不想听你说完。”她说。
王富贵低头看箭,又抬头看她,脸上的笑没变。
“你知道吗?”他说,“你们救过的孩子里,有几个已经被带走了。就在昨晚。没人发现,因为他们睡着时就被拖走了。”
阿澈抓着季延衣服的手紧了一下。
“为什么说这些?”季延问。
“因为这是规则。”王富贵说,“新游戏开始了,就得守新规矩。你们每做一件事,都会付出代价。你们给了世界光,他就拿走命。”
季延盯着他,手指在表上滑动。系统没提示,但他感觉到周围有种信号在扩散,频率很低,像在扫描什么。
“你在收集数据。”他说。
王富贵歪头。“聪明。不过太晚了。他已经拿到了需要的东西。”
白幽第三支箭离弦,这次射向他的机械义眼。
王富贵头一偏,箭擦过脸颊,划出一道血痕。但他没躲,像是故意避开一点,只为证明自己还能反应。
“你可以杀了我。”他说,“但消息已经送到了。七号基地市的防护罩会在三小时内彻底关闭。到时候,第一批‘访客’就会进来。”
“访客?”白幽冷笑。
“你们没见过的类型。”王富贵说,“更强,更快,不怕光,也不怕你们的箭。”
季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砖块松动,灰尘落下。
“你还知道什么?”他问。
王富贵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在笑。“我知道你们救不了所有人。我知道你们也会倒下。我还知道阿澈的木牌,不止是一个信物。”
阿澈猛地抬头。
季延眼神一冷。“你说什么?”
王富贵张开嘴,舌头底下露出一根细金属线,正冒烟。
“来不及了。”他说。
下一秒,他身体剧烈抽搐,机械义眼爆开,蓝光熄灭。整个人软下去,靠在墙上,不动了。
季延松手,后退一步。
白幽走过来,踢了踢王富贵的脚。没反应。
“死了?”她问。
“应该是自毁程序。”季延说,“远程控制,任务完成就清除。”
阿澈慢慢走到尸体旁,盯着那张脸看了几秒。然后他抬头看季延。
“他刚才说我的木牌”他小声说。
季延摇头。“别信他的话。这种人只会挑你们在意的事说。”
白幽把弓背回肩上,看了看四周。那些变异体尸体还躺着,但刚才的电流声没了。
“它们不会再动了。”她说。
“暂时不会。”季延说,“但新的会来。”
他抬起手腕,表还在闪红光。能量波动更频繁了。
“我们必须进去。”他说,“不能等防护罩完全关闭。”
白幽点头,转身走向缺口,脚步更稳。
阿澈跟在季延后面,走得很慢。经过王富贵尸体时,他多看了一眼。
那只没坏的左眼睁着,瞳孔散了,但嘴角还挂着笑。
季延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看。”
他们穿过缺口,踏上基地市的土地。
地面硬,几乎没有草芽。风吹来带着陈年灰尘的味道。
远处能看到几座建筑的轮廓,但都很安静,没人影。
季延走在前面,手表贴在掌心。信号越来越强。
白幽右手一直搭在箭囊上,随时准备出手。
阿澈一句话也没说,紧紧跟着。
他们走不到一百米,季延突然停下。
他低头看表,屏幕上跳出一段新信息:“检测到高频信号源,方向:正北三百米,特征匹配:周氏控制协议。”
“他在附近留了东西。”他说。
白幽抬头看前方,一座倒塌的哨塔横在路上,钢筋露在外面,像一张张开的嘴。
就在这时,阿澈拉了拉季延的衣角。
“哥。”他小声说。
季延低头。
“风里又有电流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