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的后背撞上了金属支架，肩膀上的伤口一阵发麻。他没松手，把阿澈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头顶的柱子还在伸出机械臂，但动作变慢了。
白幽单膝跪在地上，弓已经拉满，可箭囊里没有箭了。她的手指扣着弓弦，盯着前面越来越多的机器人。那些机器外壳是灰色的，胸口有红色的灯，一排排亮起来。
“动不了了。”季延喘了口气，右手撑地，左手按着手表。屏幕裂了，但数字还在跳。他看了几秒，低声说：“这些花不能炸。”
白幽转头看他。
“它们的根连着主脑。”他抬下巴指远处的一大片机械植物，“炸一朵，整个系统都会启动，全部活过来。”
那地方离他们不到二十米。几百朵金属做的食人花站在铁架之间，叶子是拼接的，边缘很锋利。花心不停张开合上，喷出黄色的粉末，在空中飘成一片雾。
阿澈靠在他胸前，脸色发白。他抬起手，把木牌贴在地上。一道金线从牌上延伸出来，在地上画出一条弯弯的光路，停在三十台战斗机器人面前。
“那是出路。”白幽说。
“也是死路。”季延摇头。
第一台机器人动了。红光从它胸口射出，照在季延面前的地面上。光点不动，过了两秒，开始慢慢往上移。
季延屏住呼吸。
光点移到鼻梁时，他猛地低头。一道激光擦着头顶飞过，打在后面的支架上，火花四溅。
第二台接着锁定他。
这次红光刚出现，他就往后缩。光点追着他，但在要射击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
零点三秒。
他认出来了。
“这是旧版系统。”他低声说，“三年前我在七号基地修能源站时，给安保留了个反应时间，防止误伤人。”
白幽立刻明白。“它们不会连续开枪？”
“每次都要重新对准。”季延点头，“只要不站着不动超过两秒，就能躲开。”
话还没说完，最近的一朵食人花突然抖动起来。花苞胀大，“咔”一声炸开了。
绿色黏液喷出来，像扇子一样散开。液体落在地上嘶嘶响，冒出白烟。碰到金属支架的地方，立刻变黑，被腐蚀穿了。
“趴下！”季延喊。
三人立刻趴低。黏液从他们斗篷上方飞过，打在墙上，直接烧出一个洞。
空气更浑浊了。呼吸时喉咙干疼。
白幽从腰间拿出最后三支特制箭。箭身裹着银灰色的东西，她打开一个小罐，用透明胶涂在箭头上。
“防水的。”她说，“能撑十秒。”
她搭箭上弦，瞄准另一朵快要爆开的花。花刚有点动静，她就射了出去。
箭穿过花心，里面爆炸。冲击力把黏液推回去，中间清出一块空地，直径大概两米，边上还在冒烟。
“快进去！”她喊。
季延抱着阿澈滚过去。白幽紧跟在后，落地时膝盖一软，但她马上站起来，转身看着外面。
更多的花开始晃动。
“我们出不去。”她看着那条金色路线，“机器人堵住了出口。”
季延低头看手表。方舟系统还在运行，热成像显示所有花的根都连着中央柱子，能量一直在流动。
“不能全毁。”他又说，“但可以断一根。”
“怎么断？”
“用电磁脉冲。”他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拇指大的小装置，“最后一次用了，还能干扰一次。”
“够近吗？”
“不够。”他看向左边，“得绕到第三排去。那里有东西挡着。”
白幽没说话，抽出短刀递给他。“我引开它们。”
“别硬拼。”
“我知道。”她看了一眼阿澈，“看好他。”
她站起来，在安全区边上走动。红光立刻锁定了她。一台机器人转向，激光照在她脚边。
她不动。
光点慢慢往上移。
就在要射击的瞬间，她猛地跳开。激光落空，地上烧出焦痕。她顺势翻滚，冲向另一边。
三台机器人调头，红光接连锁定她。
她不停跑，沿着弧线移动。每当前面出现红光，她就提前拐弯。机器人的节奏被打乱，一次次打偏。
季延抓住机会，抱着阿澈往左爬。他们贴着倒下的支架前进，避开黏液。地面湿滑，他踩到残渣差点摔倒，但稳住了。
到了第三排。
这里有断裂的管道横在地上，正好挡住机器人的视线。他把阿澈放下，让他靠着管子。
“待在这儿。”他说。
阿澈点头，手里还抓着木牌。
季延拿出电磁装置，打开开关。这东西本来是用来重启电路的，现在只能当一次性炸弹用。
他往前爬了五米，找到一朵中等大小的食人花。它的根很粗，连着三条主线，其中一条通向中央柱子。
就是它了。
他把装置塞进根部缝隙，按下按钮。
倒计时三秒。
红光扫了过来。
他来不及躲。
激光锁定胸口。
他闭眼。
一秒过去，没响。
他睁眼，红光还在，但枪口偏了一点。那零点三秒的延迟救了他。
他立刻翻身，滚回遮挡物后面。
轰的一声，根断了。花倒下，叶子散开。黑血从断口喷出来，洒了一地。
周围一下子安静。
然后，所有的花都动了。
花苞迅速膨胀，机器人胸口的红光齐亮。三十台机器同时进入攻击模式，激光来回扫射。
白幽被逼到墙角，用短刀格开一条机械触手，翻身躲过一道光束。她的斗篷被烧穿两个洞，右臂擦破了皮。
“季延！”她喊。
“我知道！”他大吼。
他抱起阿澈往回跑。黏液已经蔓延过来，能走的地方越来越窄。他们只能沿着支架边走。
阿澈突然抬手，木牌再次投出光路。这次路线变了，绕开正面，指向右边一条窄通道。
“那边！”季延说。
白幽听到声音，立刻改变方向。她跳过一滩黏液，落地时脚下一滑，膝盖撞在金属板上。她咬牙站起来，继续跑。
三人汇合在通道口。这里是维修走廊，顶塌了一半，但还能走。
机器人开始靠近，脚步沉重，金属脚掌砸在地上咚咚响。
“它们进不来。”白幽喘着气说，“太窄了。”
“暂时。”季延靠在墙上，手表闪了一下。他低头看，发现方舟检测到新数据流——机器人正在更新锁定程序。
“它们在学习。”他说，“虽然慢，但确实在变。”
“多久能适应？”
“五分钟，可能更短。”
白幽看向通道深处。里面黑，只有远处有一点光。金线还在往前，一直通到尽头。
“我们得走。”
“带着阿澈，走不快。”季延说，“而且他撑不了太久。”
阿澈靠着墙，呼吸急促。手在抖，但木牌没松。
“我能走。”他说。
季延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外面，第一台机器人到了通道口。它停下，扫描入口宽度，然后开始拆自己。肩和胯的金属板一块块掉下来，身体变窄。
“它要进来。”白幽拉开弓，但箭没了。
季延翻遍工具包。只剩一把螺丝刀，半截电线，还有那个用过的电磁装置。
他忽然抬头。
“摄像头。”他说。
“什么？”
“这些机器人靠眼睛锁定。”他指着机器人眼部的红镜头，“如果干扰信号，它们只能用最基础的程序。”
“怎么干扰？”
“让它们看不清。”他看向阿澈，“再投一次路线。”
阿澈点头，把木牌贴在地上。
金线再次延伸。这次季延用手表接入，把亮度调到最大。光路变得很亮，像一条刺眼的带子铺在地上。
他捡起那半截电线，缠在电磁装置上，做成一个简单反射器。
“等它进来，我就引爆这个。”他说，“强光加电磁干扰，至少能让它停两秒。”
白幽站到他旁边。“两秒够我动手。”
机器人完成改装，迈步进入通道。
它的红光扫过地面，照到金线时顿了一下。图像乱了，头轻微晃动。
就是现在。
季延按下按钮。
轰！
强光炸开，带着电磁波。机器人僵住，红光熄灭，身子晃了两下。
白幽冲上去，短刀插进它脖子关节。金属摩擦声响起，她用力一拧，听到“咔”的一声。
机器人的头歪了。
但它一只手突然抬起，抓住了她的脚踝。
另一台已经在门口开始拆卸。